“趙公子。”娥皇盈盈一拜，柔聲似水，可以融化任何英雄的心，隻可惜，趙匡胤是一個例外。
    “你是？”趙匡胤想了想，“你是周姑娘。”
    娥皇心中一震，他還是沒有記住她！
    “趙大哥，窈娘，你們以後就住東廂房吧，離我也近些。”紫衣笑著拉住娥皇，“趙大哥，你記性真不好，這個是我娥皇姐姐。”紫衣焉能沒有看出趙匡胤沒有對娥皇上心，又怎能不知娥皇此刻的心情，“娥皇姐姐，趙大哥的記性真的很不好，他啊，跟窅娘住在蟲二別苑都三天了，到現在還姑娘姑娘的叫人家，連名字都記不住。”
    “是麼？”娥皇淡淡應道。
    “紫衣，聽你姑丈說你要帶幾個朋友回來住幾天。”周夫人緩緩走了出來。
    “嗯。”紫衣點了點頭，“這個是趙匡胤，這個是窅娘。”
    “趙匡胤拜見周夫人。”
    “窅娘給周夫人請安。”
    周夫人看了一眼趙匡胤，雖然他衣著不是很華麗，但很得體，特別是他的氣度，讓周夫人不由對他刮目相看。
    “姑母，您知道麼？”紫衣指著趙匡胤說道：“趙大哥曾經救過娥皇姐姐呢。”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周夫人看著娥皇。
    “女兒上元燈節與爹娘走散了，被幾個無賴圍住，幸好有趙公子相救。”
    “那趙公子可真算得上是我們周家的恩人了。”周夫人越看就越喜歡趙匡胤。
    “是啊，趙大哥的路見不平竟被姑丈說成事惹是生非，要不是趙大哥，前幾日紫衣也要被惡霸欺負了。”紫衣知道姑丈是怕姑母的，隻要姑母喜歡趙匡胤，那姑丈自然也不好再反對什麼了，“姑母，我想讓趙大哥和窈娘住東廂房，有沒有什麼問題啊？”
    “那就讓他們住那裏吧。”周夫人點了點頭。
    “趙匡胤多謝周夫人。”
    “窅娘多謝周夫人。”
    “趙大哥，窅娘，我帶你們去東廂房。”紫衣笑著說道：“姑母，要是沒有什麼事情，紫衣先下去了。”
    “去吧。”周夫人望著趙匡胤，“還真的算是少年英雄，真該讓老爺看看有什麼職位適合他，讓他也可以報效朝廷。”
    娥皇望著一口一個“趙大哥”的紫衣，雖然她知道，紫衣是在幫他，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依然感到害怕，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娘，我也去看看有什麼好幫忙的。”娥皇也緊緊跟上趙匡胤。
    “紫衣，你這幾天和二弟去哪裏了？”趙匡胤望著忙來忙去的紫衣問道。
    “去了一個竹林小屋，你不知道，李大哥去了那裏就生病了，害我天天照顧他。”紫衣想到那日李煜說的“相看無限情”，心中一動，臉就紅了。
    趙匡胤看著紫衣，覺得她和李從嘉之間肯定發生了什麼，甚至，她已經喜歡李從嘉了。
    “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娥皇邁進門檻。
    “這樣吧，你帶趙大哥到園子裏看看，我和窅娘出去買點女孩子的東西。”紫衣將娥皇拉到趙匡胤身邊，“趙大哥就交給你了。”說完拉著窅娘就走了。
    “趙公子，我們去園子裏看看吧，這個時候早桂也開了。”半天沒有聽到趙匡胤的聲音，娥皇抬頭看著他，發現他還在望著紫衣，從他看紫衣的眼神中，她突然知道，她為什麼會害怕，因為她的直覺早就告訴了她，他喜歡的是紫衣，不是她。
    但是她寧可自己的直覺是錯的，她又叫了一聲，“趙公子，我們去園子裏看看吧。”
    “那趙某多謝娥皇姑娘了。”趙匡胤依然那樣有禮。
    娥皇回房後，拿出琵琶彈著，一曲《幽蘭》①結束，已泣不成聲。趙匡胤聽著這幽怨的琴聲，心中念著紫衣。
    “裴姑娘，我知道你為什麼要拉我出來。”窅娘笑著說道。
    “為什麼？”紫衣反問道。
    “因為你知道，周姑娘喜歡趙公子，所以你要撮合他們。”
    “你覺得他們合不合適？”紫衣突然問道。
    “我？”窅娘笑了笑，縱使她賣藝不賣身，但這麼多年來的風塵生活，讓她一眼就看出，趙匡胤喜歡的是紫衣，而不是娥皇，“裴姑娘，正所謂要兩情相悅。”
    “是啊。”紫衣用力點了點頭，“所以我才讓娥皇姐姐多和趙大哥在一起的啊。還有，你不要老是叫我裴姑娘，叫我紫衣吧，你看，我不是也叫你窅娘。”
    “那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窅娘問道。
    “因為我們有緣。”紫衣笑了笑，“當我看到你在酒肆中跳舞的時候，我就覺得我們有緣。我幫你不僅僅因為王老虎欺負你，也是因為我喜歡你呢。”
    “你沒有看不起我？”窅娘有些震驚於這個千金小姐對自己的好感。
    “為什麼要看不起你？”紫衣反問道：“就是因為你是舞娘？”紫衣輕笑道：“你一不偷，二不搶，憑自己的本事吃飯，有什麼不可以？再說，看你對那些男人的態度，就知道你雖然身在紅塵，卻沒有違背自己做人的原則，更是賣藝不賣身的，這種氣節，怕是很多男子都比不上呢。”
    “裴姑娘你真的是這樣看我的？”
    “說過啦，不要叫我裴姑娘，叫我紫衣。”紫衣想了想，“趙大哥和李大哥他們義結金蘭，我們為什麼不學他們那樣，也結拜為姐妹呢？”
    “這……”
    “來啦！”紫衣拉著窅娘，“我們去棲霞寺，在菩薩麵前結拜。”
    窅娘感到紫衣的手是那樣溫暖。
    “娥皇姐姐，我和窅娘姐姐結為姐妹了。”紫衣一回來就跑到娥皇的房裏。
    “是麼？”娥皇心不在焉地問道。
    “娥皇姐姐，你怎麼啦？”
    “沒什麼。”娥皇依然心不在焉，過了一會兒，她才緩緩開口說道：“沒有什麼事情你先出去吧，我想歇歇。”
    紫衣不放心地看了看娥皇，走出房間，問絲雨道：“娥皇姐姐到底是怎麼了？我出門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
    絲雨原先不肯說，被逼急了，才開口道：“是趙公子。”便不再說了。
    趙匡胤？紫衣來到趙匡胤的房間，敲了敲房門，“趙大哥，你在麼？”
    “紫衣，進來吧。”趙匡胤坐在桌邊。
    “趙大哥，娥皇姐姐她……”縱使紫衣如此聰明，可是畢竟年紀尚小，對於男女之情依然不能明白。
    “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紫衣對趙匡胤突然冒出的三個字大為不解。
    “我知道你想撮合我和娥皇姑娘，我辜負你的好意了，所以要說對不起。”
    “你說對不起就是因為覺得辜負了我的好意！”紫衣氣道：“我說怎麼出去的時候娥皇姐姐還開開心心的，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她愁眉苦臉了。你不應該向我道歉，受傷害的是娥皇姐姐。”紫衣對著趙匡胤，“你說娥皇姐姐有什麼不好的？”
    “沒有，娥皇姑娘彈得一手好琵琶，當朝左丞相周宗之女，溫婉賢淑，是天下男子夢寐的好妻子。”
    “那你為什麼不喜歡娥皇姐姐？”紫衣不解道。
    “可是天下好的女子太多了，要是趙匡胤個個都喜歡，那趙匡胤不成了天下最大的負心漢了！”
    “難道你沒有覺得娥皇姐姐有所不同麼？”紫衣急道。
    “沒有，娥皇姑娘很好，不過在趙某眼中，大凡天下的女子都是一樣的。”趙匡胤嚴肅地說道。
    榆木腦袋！紫衣心中憤憤不平，娥皇姐姐怎麼會喜歡這麼一個木頭呢？難怪要傷心了，她強打精神，“那你可以和娥皇姐姐相處看看，慢慢你就會發現她的好了！反正現在你住在周府，可以和娥皇姐姐常常見麵。”
    “可惜，趙某已有家室了。”趙匡胤想了想，還是說出了自己已經娶妻的事實。
    “你有家室了？”紫衣歎了口氣，“怪不得你對娥皇姐姐不理不睬的，原來是怕害了娥皇姐姐。”
    “正是！”趙匡胤看著紫衣。
    “也許是你和娥皇姐姐有緣無分吧。”紫衣歎道：“是紫衣太唐突了，沒有弄清楚情況就撮合你們，奈何你們相見如此之晚！我去勸勸娥皇姐姐，我想她會明白的。”
    趙匡胤點了點頭，紫衣皺著眉出了房間，她總感覺趙匡胤拒絕娥皇姐姐，不是他已有家室這樣簡單。
    “娥皇姐姐，趙大哥他是有苦衷的。”紫衣望著躺在床上的娥皇低聲說道：“是紫衣不好，沒有弄清楚狀況就想撮合姐姐和趙大哥，其實趙大哥已經有家室了，所以他才對姐姐如此冷淡的。”
    “真的？”娥皇坐起身來，“你不是在騙我吧？”
    “是真的，隻能說姐姐和趙大哥有緣無分了。”紫衣歎了口氣。
    “小姐，表小姐，老爺讓你們去大廳，皇上的聖旨到了。”絲雨打斷了兩人的話。
    娥皇忙拉著紫衣走去大廳。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左丞相周宗勞苦功高，為表其忠心，賜周大人及其妻女和裴紫衣裴姑娘一同進宮用膳，欽此！”宣旨的公公尖著聲音念道。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周宗等人忙領旨謝恩。
    周宗站了起來，靠近那公公，塞了一錠銀子到那公公手裏，“郭公公，辛苦了，拿著給下麵的人喝酒。”
    郭公公不露神色地將銀子放進袖子，笑道：“周大人太客氣了，還請周大人和雜家一同進宮。”
    “周愛卿，朕早就聽聞你女兒彈得一手好琵琶，不知朕可有這個耳福啊？”席間，李璟笑著說道。
    “臣惶恐！”周宗趕緊跪了下來。
    “周愛卿，你起來吧，不必那麼拘謹。”李璟望著娥皇道：“你可願意彈給朕聽？”
    “民女琴技不佳，恐汙聖聽，皇上不嫌棄就好。”娥皇接過侍從遞來的琵琶，彈了一曲《陽春》。雖然已是秋天，可是在坐之人還是感到萬物回春，和風淡蕩。
    一曲彈罷，李璟撫掌稱好，“朕現在才知道什麼是三月不知肉味呢！皇後你說呢？”
    皇後微微一笑，“臣妾也以為娥皇姑娘琴技超凡。”她又笑著說道：“紫衣姑娘也表演什麼給本宮看看吧。”
    紫衣想了想，“那民女要麻煩娥皇姐姐再奏一曲《六幺》。”
    娥皇彈起來琵琶，隻見紫衣雙袖展開，婉如遊龍一般舞動著，她舞姿輕盈柔美，一支綠腰③舞罷，大家都看呆了。
    【注】：①《幽蘭》據傳是梁代琴家丘明所傳的一首古琴曲，通過描寫空穀幽蘭素雅靜謐的意境以表達抑鬱傷感的情緒，現收錄在《神奇秘譜》中的是唐人的手抄本，記譜年代大約在武則天時期（684-714），是現存最早的古琴曲譜。原譜未署作者姓名，曲名前冠調名“碣石調”，故又名《碣石調。幽蘭》，原曲名後注明：“一名《猗蘭》”，所以有人認為《猗蘭操》即《幽蘭》。據蔡邕的《琴操》記載：孔子周遊列國，卻得不到諸候的賞識，在從衛國返回晉國途中，見幽穀中茂盛的芳蘭與雜草為伍，觸發懷才不遇之情感，遂寫下這首琴曲，但是否真為孔子所作，頗令人懷疑。此曲短小精悍，全曲共四段：第一段是引子，其餘三段是樂曲的主題。節奏緩慢，力度也並不強烈，表現了空穀幽蘭那清雅素潔及靜謐悠遠的意境，表達了抑鬱傷感的情緒。
    ②《陽春》是由古代歌曲《陽春白雪》演變而來的古琴曲，表現的是萬物回春，和風淡蕩之意。曲譜最早見於《神奇秘譜》，為八段，後有十五段、十段、十七段等不同傳譜，且多數傳譜增設分段小標題。從宋玉《對楚襄王問》的記載來看，《陽春白雪》原是有詞的歌曲，但由於藝術性高，演唱難度大，因此能隨著唱和的人極少，成為“曲高和寡”的歌曲。據朱長文《琴史》記載：“劉涓子善鼓琴，於郢中奏《陽春白雪》之曲。”按《神奇秘譜》之說，此曲至唐高宗時完全失傳。顯慶二年（公元657年），呂才根據琴中舊曲修訂而成。
    ③軟舞《綠腰》，也作《六幺》、《錄要》，或稱《樂世》，為女子獨舞。節奏由慢到快，舞姿輕盈柔美。《六幺》樂曲流傳很廣，白居易《楊柳枝》雲：“《六幺》、《水調》家家唱。”《琵琶行》亦雲：“初為《霓裳》後《六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