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快走吧。”窈娘望著眼前的三個人，焦急地說道：“你們可知道，你們傷了誰麼？他叫王老虎，是金陵城中有名的無賴，，他怕是要帶人來尋仇了。你們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你們怕麼？”紫衣望著趙匡胤他們輕笑道。
    那少年開口說道：“何懼之有，朗朗乾坤，還是有王法的。”
    “王法？”一聲冷笑：“老子今天就讓你們知道什麼叫作王法。”
    “喲？”紫衣望著四處散跑的人，笑著說道：“我道是誰來了，原來是烏龜的孫子來了。”
    “你……”王老虎惡狠狠地說道：“你現在盡管說風涼話，很快你就說不出來了。給我上。”隨著王老虎一聲令下，一群人衝了上來。
    趙匡胤雙手拎起衝在最前麵的兩個人，用力將兩個人撞在一起，那兩個人搖了兩下，倒在了地上，其餘的人看見趙匡胤武功高強，便想來抓他身後的一男一女。
    紫衣一看幾個人朝他們衝了過來，拉著那少年，“我們走吧，你大哥可以應付的，我們留著也隻會給他添亂。”說完，也不等他拒絕，拖著他跑了出去。跑出酒坊一大段，紫衣方才回頭，“還好沒有人追來。”她拍了一下那少年，“你叫什麼啊？我叫裴紫衣。”
    “在下李從嘉。”那少年拱手說道。
    李從嘉！不會吧？紫衣聽到這三個字，感到心快跳出來胸口。老天，你不是開玩笑吧，李從嘉，不是就娥皇姐姐要嫁的人，怎麼會和趙匡胤是兄弟呢？
    “你說你叫李從嘉？”紫衣問道：“那你怎麼會和趙公子是兄弟呢？”
    “說來話長，我與趙大哥也算是患難之交，當初我們還一同呆過牢房呢！”李從嘉想到當時的情況，不由笑了起來。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①，說來聽聽。”
    “我當時到了秀州，發現當地民不聊生，我便要求當地官員開倉賑災，趙大哥也去找那貪官理論，隻不過我用的是嘴，他是用拳頭的，沒有想到那貪官前腳賑災，後腳就將我和趙大哥關了起來。在獄中我們兩個難兄難弟，義結金蘭，最後還是趙大哥將我救出去的，否則估計我要吃一輩子牢飯了。”
    明明是個皇子，跑到漢地去幹什麼？紫衣心中大為不解。
    李從嘉想到趙匡胤對他的情誼，再想到自己的大哥，不由悲由心生，“為什麼親兄弟比不上結拜兄弟呢？難道權力真的那樣重要？”
    紫衣輕歎，李從嘉，你難道還沒有明白，不要說是皇位，就是普通百姓家，大凡是沾到名利權勢，兄弟有幾個不爭的，更何況是皇位。曆史上為了皇位，父子相殘、兄弟相爭的例子還少麼？你會不知道？你是真的如外界所傳那樣，是溫文儒雅的翩翩君子，還是在韜光養晦，等待時機？
    史書上有不少韜光養晦的君王，但是，紫衣最佩服的是李治②。唐太宗李世民③選他當繼承人，雖然有長孫力爭的原因，但也有害怕李承乾或是李泰中的一人即位，另一人必不能活。讓李治當皇帝就是因為他寬厚，必能保全兄弟。但實際上，李治登位後，長孫無忌④就借著謀反之名，羅織罪名把越王恪殺了，李治不聞不問，借著長孫無忌的手除掉了對自己皇位最有威脅的三哥。為了削弱長孫無忌和儲遂良等功臣對自己的威脅，利用廢後之事將他們流放，最後死得不明不白。最可憐的是上官儀，因為知道了某些他不該知道的事情，高宗便讓他起草詔書廢後，最後李治當然不承認是他的意思，害得上官儀丟了條命。
    “裴姑娘，你在想什麼？”李從嘉看著許久不出聲的紫衣問道。
    “咦？”紫衣回過神來，“我在想趙公子怎麼還沒有出來。”
    “誰說我沒有出來！”
    紫衣冷不防被身後的聲音嚇了一跳，拍了拍胸口，“嚇死我了！”
    趙匡胤看著紫衣受驚的樣子，不由笑了起來，“我是豺狼虎豹還是魑魅魍魎，令裴姑娘這樣害怕？”
    “不是的，趙公子，紫衣想事情入了神，突然聽到聲音，所以才……”紫衣急忙解釋道，“還有，趙公子、李公子不要老是裴姑娘裴姑娘的叫我，我們也算是患難之交了，叫我紫衣好了。”
    “那你也不要趙公子長，李公子短的叫了，叫我們趙大哥、李大哥好了。”趙匡胤接過紫衣的話。
    李從嘉笑著說道：“大哥，你這下有多了一個愛添亂的小妹妹，以後有得你忙的了。”
    趙匡胤笑而不語，這一抹綠，他希望不隻是他的小妹妹，雖然他家中已有了妻子，但是他依然期望她能夠永遠屬於他，隻屬於他。
    “趙大哥叫得，李大哥不知叫不叫得？”紫衣望著李從嘉，“看樣子李公子還沒有我大呢，我是升元三年臘月十六生的。”
    趙匡胤笑著說道，“看樣子你非叫二弟李大哥不可了，他是升元元年七月初七生的。”
    “那……趙大哥、李大哥，小妹這廂有禮了。”紫衣笑著道了個萬福，“對了，趙大哥，剛剛那個姑娘怎麼樣了？”紫衣突然想到了？娘。
    “她應該還在那裏吧。”趙匡胤都不清楚紫衣問的是誰。
    “不行，我們要回去找她。”紫衣急急忙忙往回走。
    “紫衣？”趙匡胤不知道紫衣回去做什麼，隻好跟在她身後。
    果不出紫衣所料，官兵來了，可是沒有將王老虎抓起來，而是將？娘抓了起來。
    “放手，你們找的是我們，不關？娘的事，放了她。”紫衣昂首進了酒坊。
    “叔父，就是這個臭丫頭還有那兩個混蛋打了侄兒。”王老虎指著紫衣對一個將領說道。
    “來人，將他們給本官拿下。”那將領一聲令下，十幾個士兵將趙匡胤他們團團圍住。
    紫衣冷笑了一聲，“這位軍爺，你不問清楚事情的緣由，就要將我們幾個抓起來，你不覺得有點不妥麼？”
    那將領說道：“根據我朝律法，鬧事打鬥者，重打二十大板，囚一月。”
    “那你可知，根據我朝律法，你侄兒當眾調戲良家女子，已犯了死罪？”原來不僅僅是秀州，連金陵城內也有這樣的官員，李從嘉望著這個枉法的將領，怒道：“你身為我唐朝官員，又深知我唐朝律例，竟然還包庇自己的侄兒，罪不容赦。”
    李從嘉的質問讓那將領惱羞成怒，問道：“你究竟是何人，膽敢質問老子？”
    紫衣一聽就笑了，“原來王老虎一直老子長老子短的是有原因的，有個這樣的叔叔，天天耳濡目染，難怪成這樣了，可憐的孩子。”紫衣無視王老虎叔侄的怒視，嬉笑著說道。
    “你……”將領怒喝道：“妖言惑眾、紅顏禍水。”
    “妖言？我不是妖精，怎麼能說我的話是妖言呢？更何況我說的是事實，也就談不上是惑眾了。”說到紅顏禍水，紫衣突然有的一肚子的火，“紅顏禍水？那敢問這位軍爺，你知不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句話？如果你知道，你又可知‘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這句話？如果你也知道，那女子遵從自己的夫君、自己的君王，以他們的想法為自己的想法，以他們的快樂為自己的快樂有有何不對？‘在家從父、出門從夫、夫死從子’不是你們所希望的女子的‘三從’麼？既然她們‘三從’了，你又怎麼能說她們是禍水？‘夫為天’，夫君即使做錯了她們也不能指責，不是麼？”
    “一派胡言！如果不是她們，夏、商、周是怎麼亡的？隋煬帝本來是個英雄又怎麼會被宇文化及殺死？石崇還是被綠珠害死的呢。要不是她們迷得人暈頭轉向，不知道今夕是何年，又怎麼會落得那樣的下場。”一個頭發花白、滿臉皺紋、留著山羊胡的師爺模樣的人站出來說道。
    “你以為，那些女子難道不想相夫教子、白發齊眉？她們有選擇的餘地麼？”紫衣反問道：“沒有，她們沒有！妹喜④、妲己⑤、褒姒⑥都是被自己的父兄國人獻給了國君，大軍侵犯、百姓受苦，她們有說不到權利麼？沒有，她們沒有！明明是自己貪戀美色，誤國之後倒將罪名歸於女子的頭上，真是好笑！再說綠珠⑦，世人都說石崇是受綠珠所累，以我之見，是石崇連累了綠珠。金屋藏嬌，金屋藏嬌，嬌是要藏的，石崇不但不藏，還大肆宣揚，如果不是他當權之時得罪的人太多了，何至於有如此下場？”
    “聖人認為她們是禍水，她們就是禍水。”那老夫子搬出聖人替自己充門麵。
    “那小女子敢問這位夫子，孔子、孟子可算是聖人？”紫衣故意問道。
    “當然。”那老夫子不屑道，似乎覺得回答這個問題侮辱了他幾十年的學習。
    “那小女子再敢問您，孔子是否說過，‘父母在，子不遠遊’？”紫衣以退為進，引那夫子上鉤。
    那老夫子冷笑道：“小女子就是小女子，連這個都不清楚！‘父母在，子不遠遊’出自《論語》！”
    紫衣笑了，傾國傾城，“那麼，孔子是天下第一大不孝子和騙子，怎麼會是聖人呢？”
    眾人不知道是對她的話感到震驚還是驚豔她的容貌，都望著她，沒有反駁她的話。
    紫衣看了看眾人，接著說道：“據我所知，孔子遠遊的時候父母健在，‘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也是他說的，可是他自己說一套又做一套，欺騙天下之人，不是騙子是什麼？以他自己的話，為人子，父母健在的時候要在家，以便侍奉父母，可是他自己又是怎麼做的，天天周遊列國，典型的不孝子。”
    “非也！”那老夫子搖著頭說道：“孔子是為國舍家，他為了更多的人可以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才周遊列國，此乃大孝。”
    “他是為了出名吧？”紫衣臉上沒有了一絲笑容，冷得讓人發寒，“如果說是為了教人，他大可以在家，一邊侍奉父母一邊教人，何必周遊列國？他周遊列國無非是為了讓大家都知道有他孔丘這個人，然後借以入朝為官。可惜啊，他最終也隻做了魯國的一個小官。”
    “報效國家又在大孝之上了。”老夫子急忙解釋道。
    “那麼敢問，當時周朝尚在，為什麼他最終不去周國，而是在魯國這個諸侯國，他是意圖幫助魯國國君謀反麼？”紫衣抬高音調，聲聲有力，字字珠璣。
    “這……”那老夫子再也說不出話來，這個女子年紀雖小，可是見識卻是不同尋常，恐怕又是一個禍水。
    【注】①出自《孟子》：獨樂樂，與人樂樂，孰樂？意思是一個人欣賞音樂快樂不如和眾人一起欣賞音樂快樂。這裏紫衣引申為一個人知道快樂的事情不如讓大家都知道快樂的事情，可以分享快樂。
    ②唐高宗李治(628～683)唐代皇帝。廟號高宗，諡號天皇大聖大弘孝皇帝。貞觀二年（628）六月十三日出生，卒於弘道元年（683)，享年56歲。太宗第九子，母文德順聖皇後長孫氏。字為善。貞觀五年(631)封晉王。七年，遙授並州都督。太宗晚年，太子李承乾和魏王李泰間發生了爭奪皇位繼承權的鬥爭。十七年，承乾謀殺泰未遂。事發，太宗廢太子承乾，黜魏王泰，改立晉王李治為太子。二十三年五月，太宗去世，李治即位，是為唐高宗，時年二十二歲。
    ③唐太宗於隋朝開皇十八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出生於貴族之家，是唐高祖李淵與竇皇後的次子。公元614年娶妻長孫氏，後稱長孫皇後。唐朝建立以後，李世民以功被拜為尚書令、右武候大將軍，進封秦王。唐高祖武德九年（626）玄武門之變之後僅僅三天李世民便被立為皇太子，從他父親手裏接過政府的實際控製權。八月初九，唐高祖讓位，李世民便做了唐王朝的第二位皇帝，唐太宗。
    ④長孫無忌（約597年-659年），字輔機，河南洛陽人。先世乃鮮卑族拓跋氏，北魏皇族支係，後改為長孫氏。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內兄，文德順聖皇後的哥哥。長孫無忌非常好學，“該博文史”。隋朝義寧元年（617年），李淵起兵太原。無忌進見，淵愛其才略，授任渭北行軍典簽。自此輔佐李世民，建立了唐朝政權，是唐朝的開國功臣，以功第一，封齊國公，後徙趙國公。武德九年(626年)，參與發動玄武門之變，幫助李世民奪取帝位。曆任尚書仆射、司空。為人謹慎，改任司徒。貞觀十一年（637年）奉命與房玄齡等修《貞觀律》。貞觀十七年，圖功臣二十四人於淩煙閣，長孫無忌居第一。唐高宗即位，冊封太尉，同中書門下三品。永徽二年（651年）奉命與律學士對唐律逐條解釋，撰成《律疏》（宋以後稱《唐律疏議》）30卷。因反對高宗立武則天為皇後，為許敬宗誣構，削爵流黔州（今貴州），自縊死。有詩三首。
    ④夏桀的寵妃。原為有施氏人，夏桀在征伐有施氏時，有施氏的首領把她獻給夏桀。夏桀對她十分寵愛。據《列女傳•；夏桀？喜傳》載，桀“日夜與？喜及宮女飲酒，無有休時。置？喜於膝上，聽用其言”。又據《帝王世紀》記載，？喜喜歡聽“裂繒之聲”，夏桀就把繒帛撕裂，以博得她的歡笑。由於桀王的淫奢暴虐，人民不堪其苦，商湯乘機起兵討夏，桀王於鳴條（今河南省封丘東）戰敗，挾？喜同舟渡江，逃到南巢（今安徽省巢東南）之山一道死去。
    ⑤根據《史記》的記載，妲己是有蘇氏諸侯之女，乃一個美若天仙、能歌善舞、國色天香的美人，在商紂王徵伐蘇部落時被好酒貪色的紂王擄入宮中，尊為貴妃，極盡荒淫之能事，酒池肉林等乃是紂王為博她歡顏而創，並為了討好她發明炮烙之刑。後被周武王所殺。
    ⑥周幽王姬宮涅的王後，褒姒原是一名棄嬰，被一對做小買賣的夫妻眉頭，在褒國（今陝西省漢中西北）長大，公元前七七九年（周幽王三年），周幽王征伐有褒國，褒人獻出美女褒姒乞降，幽王愛如掌上明珠，立為妃，寵冠周王宮，翌年，褒姒生子伯服（一作伯般），幽王對她更加寵愛，竟廢去王後申氏和太子宜臼，冊立褒姒為王後，立伯服為太子，周太史伯陽歎氣道：“周王室已麵臨大禍，這是不可避免的了。”果然不出伯陽所預料，原來褒姒平時很少露出笑容，偶露笑容，更加豔麗迷人，周幽王發出重賞，誰能誘發褒姒一笑，賞以千金，虢國石父獻出“烽火戲諸侯”的奇計，周幽王同褒後並駕遊驪山，燃起逢火，擂鼓報警諸侯一隊隊兵馬聞警來救，至時發現平安無事，又退兵回去，褒姒看見一隊隊兵馬，像走馬燈一樣來來往往，不覺啟唇而笑，幽王大喜，終回此失信於諸侯，公元前七七一年，犬戎兵至，幽王再燃烽火，諸侯不再出兵救援，幽王被殺，褒姒被擄，（一說被殺），西周遂亡。
    ⑦綠珠，傳說原姓梁，生在白州境內的雙角山下，絕豔的姿容世所罕見。古時越地民俗以珠為上寶，生女稱為珠娘，生男稱作珠兒。綠珠的名字由此而來。石崇為交趾采訪使，以真珠十斛得到了綠珠。綠珠善吹笛，又善舞《明君》，石崇在眾多姬妾之中，惟獨對綠珠別有寵愛。依附於趙王倫的孫秀暗慕綠珠，石崇一被免職，他明目張膽地便派人向石崇索取綠珠。石崇堅持不給。使者回報後孫秀大怒，勸趙王倫誅石崇。趙王倫於是派兵殺石崇。石崇對綠珠歎息說：“我現在因為你而獲罪。”綠珠流淚說：“願效死於君前。”綠珠突然墜樓而死，石崇想拉卻來不及拉住。石崇被亂兵殺於東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