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酒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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娥皇失望地看著趙匡胤,“趙公子真的不記得我了?”
趙匡胤仔細想了想,“我在上元燈節是救了位姑娘,不過都過了那麼久了,趙某真的不記得來。”
“哦。”娥皇半響才從嘴裏冒出來這一個字,她是絕望了,本來想讓趙匡胤帶她離開,現在是不可能了,她轉念又一想,其實自己不想嫁給六皇子,不也是因為他麼,沒有他,嫁給六皇子也挺好的吧。而且,就算是趙匡胤肯帶她離開,她也沒有勇氣跟他走的。她在來棲霞寺之前就知道,趙匡胤或許早已將她忘了,否則周府那樣大,他怎麼會找不到?她依然記得當初趙匡胤救了她之後她告訴他的話,“周宗是我爹,趙公子若是哪日有空,可以去周府找我,也可以讓我報答公子的救命之恩。”這句話她從來都沒有忘記,隻是趙匡胤也許從來都沒有記得吧。
紫衣望著麵無表情的娥皇,“娥皇姐姐,趙匡胤他怎麼說?”
娥皇沒有說話,眼淚倒是先流出來了。
“娥皇姐姐,你不要哭了。”紫衣扶著周娥皇上了車,回頭望了一眼棲霞寺,趙匡胤,你就這樣鐵石心腸,任娥皇姐姐獨自傷心?
“紫衣,算了,趙公子心裏沒有我,我也不能強求,況且,爹答應了國主的求親,即使今天趙公子願意帶我離開,為了爹娘我也不會走的。”娥皇歎了口氣。
“娥皇姐姐,你又來了。”紫衣望著娥皇,“你不要老是一副要犧牲自己的樣子,周家就算沒有你,也會立於朝堂之上,但是你要是不追求自己的幸福,你就隻能嫁給李從嘉,從此看著他三妻四妾,甚至最後鬱鬱而終。”紫衣拉著娥皇的手,“不是我嚇唬你,你看看從古至今,有幾個男子,特別是有權有勢的男子願意一輩子對著一個女子的,從來都是有了你還有她,你隻不過是他生命中的點綴而已,沒有了你他可以活得好好的。就算是司馬相如①還不是想娶茂陵女子為妾,雖然最後被卓文君的《白頭吟》②所感動,打消了納妾的念頭,可是足以說明世間的男子貪戀美色,而趙匡胤卻不同,他對於姐姐的美色沒有動心,說明他不是貪色之徒。當日姐姐遇難,他可以拔刀相助,有英雄氣度。最重要的是救人之後沒有去周府邀功,說明他是一個真君子。而且他現在寄居在寺廟,卻沒有一點窘態,依然坦坦蕩蕩,這樣的男子,怕是世間少有了,姐姐為什麼不去爭取一下,卻要認命地嫁個李從嘉?”
紫衣雖然惱怒趙匡胤的態度,但是她不得不承認,趙匡胤應該是姐姐可以托付終身的人。他和娥皇一剛一柔,在紫衣眼中真的是絕配了。隻是趙匡胤看來也二十七八了,不知道可曾娶妻?“停車!”紫衣叫出聲來,“姐姐,你先回去,我有點事情,去去就來。”說完便掀起車簾,跳下車子。
娥皇望著紫衣,不知道說什麼。紫衣太過耀眼,她所到之處為遮蓋所有人的光芒,如果論相貌、性情,或許自己更勝紫衣一籌,但是紫衣周身發出的光芒,卻是自己永遠比不上的。娥皇深知紫衣的話有道理,但是她要怎麼爭取呢?還有國主的指婚,這些究竟該怎麼解決?
紫衣跳下車,發現前麵不遠處一個酒坊裏圍了一群人,陣陣樂鼓聲傳入耳中。她走了過去,隻見台上站著一個姑娘,談不上特別漂亮,但是一雙眼睛深陷,亮而有神,台下的人都像是瘋了一般,一起叫著:“窅娘!窅娘!窅娘!窅娘……”
那台上的女子盈盈一笑,“窅娘知道諸位都想和我把酒言歡,但是窅娘隻有一個人,所以還是讓窅娘在台上跳舞給各位看吧。”
“不行,今天你說什麼也要和本大爺喝酒。”一個肥頭大耳的男子說道。
“窅娘是我的!”那邊一個青衫男子叫道。
“窅娘是我的!”“窅娘是我的!”台下頓時亂了起來,甚至有人上台爭搶窅娘。窅娘東躲西藏,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紫衣看著眼前的一群人,心中冷笑了一下,什麼是你的,人家姑娘明明就是在拒絕你們,你們不知所謂,在這裏爭奪,真是無趣極了。她走上台,拉過窅娘,說道:你們看看,我和窅娘的舞姿,哪個更好?”
台下一群人看到一個明豔照人的姑娘,頓覺她美豔得不可方物,她穿著一件月白色錦緞抹胸式至腳長裙,上麵繡著淡綠色水紋,外披一件淡綠色拖地廣袖霓裳,袖口繡著深綠色花紋,俏臉淡妝素裹,眼睛清澈透明,顧盼之間,驚射出一道道耀眼光,台下眾人頓時感到神魂顛倒,不知今晚是何昔。她粉臉不時顯現的兩個梨窩,把全場所有人緊緊地吸引住,迷失在她的輕笑淺顰中,不能自拔。
隻見她雙袖舉起不停地旋轉著,輕如雪花飄搖,又像蓬草迎風轉舞。她的旋轉,時而左,時而右,好像永不知疲勞。在千萬個旋轉動作中,再難以分辨出臉麵和身體。旋轉的速度,似乎都要超過飛奔的車輪和疾徐的旋風。窅娘也在她身邊舞了起來,兩個人越跳越快,最終隻看見一紅一綠兩個身影。
“好!”四周一片叫好聲。
跳完了舞,紫衣拉著窅娘準備走,那肥頭大耳的男子攔住了她們,“今天你們必須陪本大爺喝酒。”
紫衣望著他,倒也不惱,“我有個對子,你要是對上來了,本姑娘就陪你把酒言歡。”
“快說!”那男子急道。
紫衣開口說道:“說甚神仙,看千年石洞開時,城郭人民還是耕田鑿井。”
“這個什麼破東西,老子不懂。”那個肥頭大耳的男子一把抓住她,“本大爺就是想要和你喝酒,怎麼啦?”
紫衣笑了,“那不成你想欺負我這個弱女子?我們當時說好了,對上我對子的人可以與我把酒言歡,你自己沒有對上來,怎怪得了別人。再說,說話不算數的是什麼呢?”紫衣想了想,用手比了個烏龜的樣子,台下的人笑了起來,一片哄鬧聲。
“你分明是戲弄本大爺,這個根本沒有下聯。”那男子惱羞成怒。
“誰說沒有下聯?”突然從人群裏傳出了一個男子的聲音,“閱成古今,聽半夜金雞叫醒,興亡秦漢都歸流水桃花。”
紫衣驚道:“是誰?”師傅曾經給過她兩個對子,並且告訴她,誰能對上這兩個對子,誰就會一生和她糾纏,兩個人的命運緊緊相連。
一個少年走出了人群,他目若懸珠,齒若編貝,一身素衣,嘴角彎起來的弧度恰到好處,冷峻而不失溫柔,淡雅而高貴。“姑娘對在下的對子可曾滿意?”紫衣望著這個少年,心中一驚,覺得似乎在哪裏看過他。
“五百裏滇池,奔來眼底。披襟岸幘,喜茫茫空闊無邊,看東驤神駿,西翥靈儀,北走蜿蜒,南翔縞素。高人韻士,何妨選勝登臨。趁蟹嶼螺洲,梳裹就風鬟霧鬢;更萍天葦地,點綴些翠羽丹霞。莫孤負四圍香稻,萬頃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楊柳。”紫衣急忙說出師傅給她的另一個對子。
“數千年往事,注到心頭。把酒淩虛,歎滾滾英雄誰在,想秦修長城,漢習樓船,隋開運河,唐標鐵柱。偉烈豐功,費盡移山心力。盡珠簾畫棟,卷不及暮雨朝雲;便斷碣殘碑,都付與蒼煙落照。隻贏得幾杵疏鍾,半江漁火,兩行秋雁,一枕清霜。”那少年笑著問道:“在下可算是對上了?”
“媽的,你們兩個在這裏眉來眼去什麼?”肥頭大耳的男子一把抓住紫衣,今天你必須陪本大爺我。”
那少年正色說道:“光天化日,天子腳下,豈容得你胡來?”
“你想管閑事?”
“這個事情在下管定了。”那少年義正言辭。
肥頭大耳的男子放開紫衣,一拳就要打上那少年的臉,那少年紋絲不動,一個酒瓶砸了過來,剛好打在了那男子手上。
“啊!”那男子叫了一聲,“誰偷襲老子。”
“你想做我老子,資格還不夠。”趙匡胤說話間,已將手中的劍架到了那男子的脖子上。
“好漢饒命,好漢饒命。”紫衣不屑地看著跪倒在地男子,暗自將白色粉末撒在他身上,要是他不求饒,或許自己會考慮饒了他,可惜,自己生平最痛恨這種欺軟怕硬之人,那粉末不會要人的命,隻是三日之後他便會全身潰爛,以後他就會安心在家,不會出來惹是生非了。
“滾,下次再讓我看到你,我不會放過你。”趙匡胤收回架在他脖子上的刀。
“還好大哥來得及時。”那少年笑嘻嘻地說道。
趙匡胤看著那少年,“二弟,看下次我還能不能這樣及時了。”
“大哥都是這樣及時的,不是麼?”那少年笑了笑。
原來是趙匡胤的弟弟,倒是可以問他趙匡胤是否娶妻了,反正國主還沒有真正下詔書,大不了讓娥皇姐姐私奔,反正人家卓文君早就幹過了。紫衣心中下定主意,決定跟著那少年了,他不但是趙匡胤的弟弟,而且,還是師傅口中和自己有緣的人,怎麼也要看看他的為人,才不能稀裏糊塗把自己嫁給不相幹的人。
“趙公子,似乎我們很有緣。”紫衣笑著說道。
“是,我們很有緣。”其實趙匡胤早就來了,他一直在看紫衣跳舞,那一抹綠色進入他的眼中,深入他的心裏,在那裏生了根,怕是這一生都拔不出來了。
【注】①司馬相如(公元前179~前118)西漢辭賦家。字長卿。蜀郡成都(今四川成都)人。少好讀書擊劍,景帝時,為武騎常侍。景帝不好辭賦,他稱病免官,來到梁國,與梁孝王的文學侍從鄒陽、枚乘等同遊,著《子虛賦》。梁孝王死,相如歸蜀,路過臨邛,結識商人卓王孫寡女卓文君,卓文君喜音樂,慕相如才,相如以琴心挑之,私奔相如,同歸成都。家貧,後與文君返臨邛,以賣酒為生。二人故事遂成佳話,為後世文學、藝術創作所取材。武帝即位,讀了他的《子虛賦》,深為讚賞,因得召見。又寫《上林賦》以獻,武帝大喜,拜為郎。後又拜中郎將,奉使西南,對溝通漢與西南少數民族關係起了積極作用,寫有《喻巴蜀檄》、《難蜀父老》等文。後被指控出使受賄,免官。過了一年,又召為郎,轉遷孝文園令,常稱疾閑居,有消渴疾,病免,卒。司馬相如的文學成就主要表現在辭賦上。《漢書•藝文誌》著錄“司馬相如賦二十九篇”,現存《子虛賦》、《上林賦》、《大人賦》、《長門賦》、《美人賦》、《哀秦二世賦》6篇,另有《梨賦》、《魚□賦》、《梓山賦》3篇僅存篇名。《隋書•經籍誌》有《司馬相如集》1卷,已散佚。明人張溥輯有《司馬文園集》,收入《漢魏六朝百三家集》。
②《白頭吟》:皚如山上雪,蛟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今日鬥酒會,明旦溝水頭。躞蹀禦溝上,溝水東西流。淒淒複淒淒,嫁娶不須啼。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竹竿何嫋嫋,魚尾何徙徙。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隨詩並附書曰:“春華競芳,五色淩素,琴尚在禦,而新聲代故!錦水有鴛,漢宮有水,彼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於淫而不悟!朱弦斷,明鏡缺,朝露晞,芳時歇,白頭吟,傷離別,努力加餐勿念妾,錦水湯湯,與君長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