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文 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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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
一個人,三年了。
自從於海去大洋彼岸差不多整三年。
楊靜下了班,把自己開了幾年的小店閉門謝客。這時候的街道上已經沒有行人,隻有昏黃暗淡的街燈照著楊靜孤寂的影子,拐過了幾條街,正是喧鬧的酒吧門口。放著時下流行的快節奏舞曲,有三三兩兩的青年進進出出。楊靜路過許多次,卻從來沒有進去過。今天不知怎麼了,就是止不住好奇,想進去坐坐。
林靜來到比較安靜的角落,這裏的人很少,燈光暗淡,沒有人能注意她,一個單身女人獨自到酒吧會成為一道風景線,林靜雖然不知道,不過多年的經驗也看的出來她成了特例,附近都是三三兩兩的情侶或者幾個朋友來這裏聊天。偶爾響起的喧鬧聲也馬上被壓下,林靜沒想到,酒吧裏麵除了剛到的歌手在輕輕的唱著悲傷的情歌,安靜的近乎可怕。
隔著不遠的地方有許多年輕人在那邊晃動,傳出來的音樂就是在門口聽到的那種。隱隱約約的,聽不真切,隻有節奏感在地板上震了過來。林靜被這兩種奇怪的音樂包圍,竟然有些享受這種說不出來的靜謐。
每個城市都有這樣的人,白天在繁忙的工作,嚴謹的生活。夜晚,化身為妖嬈的精靈,把自己全部的壓力,全部的緊張都釋放出來。身邊可能是談得來的朋友,也可能是剛剛認識的陌生人。喝著酒,享受著那種微醺的感覺,又或者酩酊大醉一場忘記記憶之中那永遠的哀傷。
“喂,美女,一個人?”年輕輕佻的聲音,好像醉了,聲音中還帶了玩笑中的笑意,沒有惡意。
林靜抬頭,看到一個身影坐在自己對麵,輪廓很好,看不清麵目,身材有些消瘦,是時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模樣。林靜微微笑了,幾年了?不曾有人這麼直接的和她搭訕?她手邊放著飲料,冰冰涼的,很舒服。
“有事?”林靜微笑著問他,偏頭向他來時的那桌看了看,還有兩個男孩一個女孩坐在那邊,盯著她,和他。
“請你喝酒。”適應了暗淡的燈光,林靜看到一張年輕的臉,大而真摯的眼,睫毛長長的,很可愛的少年。
“你們打賭了?”林靜是那種玲瓏通透的人,這麼簡單的計量,怎麼逃得過她的眼。
“呃……聰明。怎麼樣?一起喝酒?”多少有些企盼。
“嗯……我不能喝酒。”林靜的胃病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從小家裏人疏於照顧,林靜自己也不在意,病根就這麼落下來了。喝酒必定會吐的,這個林靜很有經驗。
“沒趣,美女,不喝我就輸了,給我個麵子吧。”
“你們拿我賭什麼?”
“嗬嗬,這個麼……看你是不是為情所苦,又或者被甩了來借酒澆愁。贏了那家夥的車借我兜風,輸了喝酒。”
“像麼?”
“不像,你是那種很理智的女人。挺特別的……,我叫程曉,你呢?”
“林靜。”
“去我們那邊坐坐好了,看你一個人,說不定一會招來很多狼,我給你當擋箭牌。怎麼樣?”
“不了,我很快就走了,謝謝你。”林靜又看了一眼他們那桌,幾個人已經在那邊笑倒了。雖然聽不到他們說話,不過林靜知道這個少年一定是輸了,才引來那幾個孩子的嘲笑吧。
“你會後悔的。”程曉歎息一聲,喝完了瓶裏的酒,回去了。更是引來一頓嗤嗤的笑聲。林靜拿起冰涼的飲料抿了一口,低頭想起於海曾經也說過同樣的話。
那天在市中心的一家餐廳門口分手,楊靜知道於海和她再也不能延續他們的誓言了。於海說:“你會後悔的。”
“是啊,我後悔了,你還能回來麼?”林靜突然想到自己曾經在酒吧,坐在那裏,孤單的說起這句話。於海聽不到了,當時程曉也沒聽到。隻有她自己明白,那是不敢付出的後悔啊!
酒吧的歌手聲音突然改變,不再是那種沙啞低沉的情歌,突然換了一個清亮的聲音,聲線細致完美的高音,仿佛讓唱歌的人和聽者都陷入一種脆弱的哀傷。林靜的眼淚差點沒掉下來,手指都疼痛的顫抖。這是張信哲的《白月光》,林靜在店裏聽過工讀生放這個,變了臉色以後不準他再放。
深吸了一口氣,林靜看向舞台的方向,程曉?剛剛那個喝酒的男孩?光彩奪目的站在那裏,一邊唱一邊看著林靜的方向。
別開頭,林靜深深閉上眼睛,把眼淚硬生生憋了回去。不就是分手了麼,不後悔,林靜,沒什麼的,沒什麼的……
不斷的在心底告誡自己,林靜有些慌亂的拿了東西走出門口,沒再看台上的人一眼。
於海曾經說,有一天要送給林靜一間麵朝大海的屋子,讓她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他,第二眼看見海。可惜如今林靜睡醒的第一眼沒看到他,第二眼隻看到昏暗的房間。拉開厚重的窗簾,林靜伸了一個懶腰,揉開眼睛,讓陽光照射在自己身上。
楊靜二十幾年來做的最有勇氣的一件事情就是追求於海,比追他更有有勇氣的事就是四年之後甩了他。
結果,兩次她都成功了。
最近楊靜遇到程曉的頻率在不斷的攀升,原因在於一次程曉逛街的時候走到她的店裏。當時楊靜還沒有認出來這個身材高挑的男孩就是程曉,卻被他一下子叫出了名字,弄得店裏打工的小女孩雙眼桃心的看著他們兩個。林靜理解這大概是因為程曉長的挺帥的關係,某種程度上林靜認為程曉比她小很多,隻能用可愛來形容,所以小女孩的雙眼冒心的程度她怎麼也感受不出來。
程曉家在這附近,所以有空都和朋友去那邊酒吧玩,聊多了發現竟然和林靜在一棟樓,單元不同。林靜心想怎麼會那麼巧。這麼一來二去的林靜認了程曉做弟弟,偶爾也同他們幾個朋友一起去酒吧坐坐。回家的時候同路,很像是程曉在送林靜,不過隻是同路罷了。
難得三年來有人闖入林靜的生活,原本平靜的毫無波蘭的日子好像也有了一點生機。程曉對別人也是不錯,不過對她這個姐姐尤其的好,林靜有時候覺得程曉一點都不小,很多事情跟他說了都能有個很成熟的意見。身邊有這樣的一個人幫著拿主意,感覺也還可以。
程曉還在讀大學,也是附近,還有幾年畢業,正是玩樂的好時候。有時候林靜看到他從打工的地方直接去酒吧玩,還真羨慕的不行。年輕可真好,有時間,有精力,充滿幹勁。
“林靜,發什麼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程曉不叫她姐姐了,有時候看著她的眼神總有點黯然,還有些詭異。
“沒啊,怎麼了?”
“沒事,要不要聽我唱歌?”
“不要。”後來程曉唱了幾次白月光,林靜聽完總是沉默,回家後會偷偷的哭。自找傷心的事情,還是不要做的好。
“怎麼?我唱的不好聽?”程曉裝出一幅很傷心的模樣,林靜就抿嘴笑,不回答。
這麼和年輕人在一起玩也有大半年了,林靜突然有些厭倦。漸漸的和程曉開始疏遠,也是有些害怕程曉那黯然的眼神太詭異。自己年齡一大把了,還和年輕人玩什麼愛來愛去麼?還是趁早退出的好,耽誤了人家,也毀了自己。林靜就是這樣,遇到阻礙,輕易的選擇放棄。
當年於海出國的時候,說:“你會後悔的。”
拒絕程曉的時候,程曉說:“你會後悔的。”
林靜笑笑,心想,是啊,我會後悔的,我怕愛的越深,傷害越深。林靜,永遠是那個理智的女人。
後來三個月,林靜再也沒有見到程曉,仿佛又是一個被她傷害的人,從她身邊銷聲匿跡。林靜已經習慣了,孤單一個人,也挺好。
這天和平常一樣,林靜關了店,走過幾條街路過了酒吧,往家裏走。她沒再去那簡酒吧,不過卻在自己的mp4上放了一首歌,張信哲的《白月光》。這歌太傷感,林靜總是一邊聽一邊哭,有一天聽的習慣了,眼淚就再也流不出來。
路過酒吧的時候程曉過來打招呼,還是和平常一樣,沒什麼變化,叫著林靜,眼神有點黯然。程曉說:“我送你回家。”到了林靜家門口,程曉說:“不請我上去坐坐?我好像從來沒進去過你家。”
林靜有些不好意思,是啊,認識這麼久,他都提出來了,不讓他進去,有些過意不去。開了門,點了燈,紅豔豔的一片,燈是紅色的,林靜覺得這個顏色溫暖。程曉沒說話,跟著進來了,換了鞋,坐在沙發上。
林靜給他倒了水,坐在他對麵,窩在沙發裏,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兩個人就這麼沉默著,互相看了看。
程曉喝了一口水,站起來,說要走了。林靜也跟著站了起來,說我送你。林靜低著頭,心想好久沒見他,好像清痩了。
到了門口程曉站住轉過身,用雙手抱住林靜的身體,把臉埋在她的發絲種,好像這樣能吸取一些溫暖。
程曉說:“林靜,我想要你,現在就要。”
說著抬起林靜的頭深深的吻了下去,嘴唇相碰撞,林靜就知道程曉沒經驗。林靜狠狠閉上眼睛,問自己,林靜你會後悔麼?
“是啊,我後悔了,你還能回來麼?”林靜突然想到自己曾經在酒吧,坐在那裏,孤單的說起這句話。於海聽不到了,當時程曉也沒聽到。隻有她自己明白,那是不敢付出的後悔啊!
林靜伸出雙手,抱住程曉,技巧的伸出舌頭迎合程曉生澀的掠奪。嘴唇好疼,被程曉的牙齒碰撞的,撕咬的。林靜不怕了,她想她不會後悔。
程曉的生澀不單在接吻上,他進入的時候讓林靜感到很疼。沒有什麼前戲,就那麼硬生生的。林靜心想,這時候,她還真有點後悔了。
第二天林靜睜開眼,看到的是程曉年輕的臉。又看向窗戶,外麵是陽光。
林靜笑了,她對自己說,於海,我們沒有延續的承諾,我找到了。
有時候愛情還真簡單。
三年前,於海坐的那架飛機,落在了太平洋裏,一個死了的人,怎麼還能延續和林靜的誓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