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冷霜”
    他的臉很年輕，個頭不低，高過紅核桃兩個腦袋。
    紅核桃本身就很高了，我目測有一七二，因為我的小丫頭有一米七，個頭比其他男人還要高，她看上的男人們也要比她高，所以這些比她矮的，她連名字都不想知道便甩了甩手，讓下人把五個男人團成團關進小盒子裏，又埋進樹下。冷霜既然高過她，必然，是因為別的原因被埋進地下。
    土淹沒了他們的身體，他們本該早就死了的。
    紅核桃見我沒說話隻能咳嗽兩聲，我覺得她有點太主動了：“付俊倫。”
    我想也不想便拋出了我上輩子的名字。
    而他又說了一遍那兩個字：“冷霜。”
    我想這就是他的名字，像一把刀的名字。
    他說話的時候，抱著胳膊，我看見他的左手有一道手掌也捂不住的傷口，還在流血，血衝過了他胳膊上的塵土，我覺得他會因為破傷風死，傷口發炎會讓他發燒昏迷幾天，然後他會在噩夢中死去。
    這個人沒有未來，他在我看的書裏沒有留下名字。
    但我看他是獨特的，有一種年輕人的純粹，卻又有一種邪祟，怪異的攝人之感。
    他像沉沒海底的古墓，是上等棺材裏的密封上百年的老東西，帶著一種怪桀的有年代的誘惑。
    這人不好惹，死了對人間是一大好事，我看著他生出來的竟是這種念頭。
    冷霜仿佛沒看見我一般看著紅核桃道：“你是來找我的？”
    “巧合罷了。”
    原來這兩人是認識的。
    紅核桃道：“我本是來救他們的。”
    他們是餘下四個人，包圍著樹的不止有四個籠子，隻是隻有他們的籠子開了，隻有他們爬了出來。這也許是意外，也許是陰謀。但有誰知道我們回來，有誰又篤定他們能出來特意給他們開了一條生路呢？
    餘下四人身上沒有傷口，可精神頹靡，呼吸沉重，有死裏逃生後的痛哭涕零者，也有四仰八叉的躺地望天狂笑者，也有人定定的看著她，看著紅核桃，隻是一人臉埋在灰塵之中，隻有一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掉下一顆晶瑩的淚，衝出一道森白的肌膚，一人拍打著全身的泥土，看著紅核桃的時候露出怪桀可怖的笑容，像個色中餓鬼般令人後背發寒。
    “你們認識？”
    我想從紅核桃這邊得到一個確定的答案，她是不是算準了我會帶他來找這五個人，她是不是本就是來救這五個人的，她說的找個男人，是不是騙我的。我本來就很好騙，可她沒必要，或者是我這種蠢笨之輩不配知道她救人的前應後果。
    紅核桃道：“是個意外之喜。我本以為他們在塞外。”
    冷霜道：“我去了塞外。我是被抓到這裏的，他們動作悄無聲息，這件事做起來無人知曉，我本以為我會死在這裏。”
    “那還真是你命不該絕。”紅核桃這話是看著別人說的，他看著的那個人也愣愣的看著她，然後那張灰色的臉上抖動了幾下，從塵土裏露出一張蒼白幹燥的唇道：“我是在邊關，還沒有走到營地裏，我就沒了知覺。這是哪裏？”
    這聲音我相當熟悉，我知道他叫舒成鑫，是個浪人。他來的時候我還特意去看了一眼，遠遠的站在樓上，聽著他大聲的呼嚕聲，還帶著幾聲夢話，囂張至極的道我要做將軍，我要當皇帝，我要娶仙女。
    仙女，這裏不正有一個“仙女”麼？
    “付公子，謝您相救。”他文縐縐的說，要斯文的抱拳謝我，又迫不及待的越過我伸手欲抱住紅核桃深情叫道：“倪燕姑娘。”
    原來紅核桃，繁山聖女有個世俗的凡名倪燕。
    就這一幕，我實在不能裝傻充愣：“說吧，你們到底想做什麼，單純逃走我可以幫你，不問過往。可若是有別的最好是說實話，再糊弄我，下回再見，便是敵人了。”
    紅核桃拉著我避到一旁：“我能解釋，這真的是意外。”
    “這裏不安全，跟我邊走邊說吧。”
    “謝你的是我的愛人，他們兄弟四人不分彼此。”她又解釋了一遍：“所以他們都是我的愛人。”
    我眼睛微微睜開，因為我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佩服男人的膽子大胃口好，還是該訝異仙女能耐大。
    “我以為他們都死了。所以我才來尋其他男人的。”
    “可你不是說要尋個正經人家男人，怎麼會……像我的小丫頭似的不正經呢？”我已經帶上了一絲埋怨。
    紅核桃低聲隨風稀碎，我覺得她這句話的故事是章師傅最感興趣的：“但是他們說要跟他在一起，便要接受他們四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