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宸的話音已經落下很久了，華青青自己都沒注意到她沉默了多久，她隻是留意到，當她總算是說話時，聲音居然有些沙啞。
    “你確定嗎？”她聽到自己這樣說。
    盛宸罕見地搖了搖頭，道：“不，不確定。”
    華青青一時竟也不知該如何反應。麵對著盛宸的目光，她怔了怔，還是認認真真地翻了個白眼。
    盛宸淡淡一笑，道：“未知姑娘對機關消息、奇門遁甲之術有何研究。”
    華青青眯了眯眼，道：“我當你是認真問我，而不是在罵我不學無術。”
    盛宸又笑了笑，最終還是沒有正麵回應華青青的問題。他緩緩說道：“粗粗一觀，此山穀至多也就是此陣的一個部分。”
    華青青目光閃動，幾乎一個字一個字說道：“整個山穀都是？還隻是一部分？那這個什麼陣得多大啊？保護得東西得有多重要！”
    盛宸笑了笑。但他也隻是笑了笑而已。
    華青青瞅著盛宸，沉吟著道：“奇門遁甲我是絲毫不通，我隻是知道，再厲害的機關消息，若破壞了機關軸，那麼，就等於是破壞了整個機關了。”
    “陣眼，在奇門遁甲之術中，正是姑娘口中的緊要之處”，盛宸道。
    華青青道：“既如此……”
    “姑娘想做什麼”，盛宸截口道。
    華青青道：“自然是離開這裏了。”
    盛宸道：“道理確實是這樣的道理。”
    華青青眨眨眼，認真道：“但是，我在等你的但是。”
    盛宸淡淡一笑，道：“我們現在還有很多事都不知道。”
    華青青目光閃動，道：“我是不是可以這麼理解。我們如今所處之地，便是我們解開現在所處危機的鑰匙咯！所以說，你並不同意先破壞了那所謂的陣眼。”
    盛宸笑了笑。他沒承認，卻也未否認。隻是笑了笑。
    迎著盛宸的笑意，華青青眼珠一轉，道：“我們總不能一直留在這裏。”
    盛宸道：“為了走出那密道，我破壞了一整麵的石牆。我猜，很快就有人會發現了。到時，縱是姑娘願意待在這兒，怕也是不能了。”
    華青青自然一怔，笑了：“說的也是，這麼重要的地方，鐵定不會沒人管的。”
    “不過有一點”，盛宸道，“依我看倒是可以確認了。”
    華青青眨了眨眼，不解道：“是什麼，我怎麼還什麼都沒看出來。”
    盛宸安撫一笑，道：“最起碼，我們能確信秦姑娘沒來過此地。”
    “為何？”華青青緊接著問。
    盛宸道：“才說過了，這山穀沒有路。”
    華青青沉吟道：“倘若是被人帶進來的呢？就像我那樣。”
    盛宸淡淡一笑，道：“姑娘確認，你早先進的那城隍廟，就在我們身後這間屋子裏嗎？”
    盛宸說得平靜，然而，華青青遇到盛宸的目光之時，臉色卻突然變了。
    盛宸有意停頓了片刻，緩緩說道：“表麵上看起來，我們確實可以那般斷定了。然而，若我們細細思慮，這裏麵還是很有問題。”
    “譬如說？”華青青問道。
    盛宸道：“你記不記得之前刺殺你的那個殺手。”
    華青青道：“這如此忘得了。”
    盛宸道：“他有一句話，我一直沒想通。”
    華青青搖搖頭，又點點頭，最終還是沒說話。
    盛宸也沒等華青青回應，而是籲了口氣，便接著說道：“他說，你是早就該死了的。若你不死，早晚會因為你而暴露某人的身份。”
    華青青眨了眨眼，道：“他好像是這麼個意思。怎麼了，這話如何值得你如此多慮。”
    盛宸道：“我們當時想到了兩種可能，卻忘記了另外一種。”
    華青青搖了搖頭，道：“還有哪一種？難不成兩者有可能是同一個人。”
    盛宸緩緩道：“你不妨回想一下。”
    華青青沉吟道：“回想？什麼？”
    盛宸道：“一切。”
    華青青凝視著盛宸，皺了皺眉，不說話了。
    盛宸有意停頓了片刻，才緩緩道：“單就從到了中州之後，姑娘已多次陷入死局了。”
    華青青道：“這裏麵有很多次，是因為我和你……你們走得太近的緣故。”
    “如若不止這麼簡單呢”，盛宸道。
    華青青看著盛宸，瞳孔緩緩收縮。
    盛宸徑直說了下去：“倘若，不止是因為我呢！”
    華青青道：“秦家失貨之事，更加不可能是因為我的緣故。總之我這樣的江湖末流呢，在這樣的大事件麵前呢，就是你們這些江湖豪傑的陪襯。你放心，這一點，我已經悟出來了。”
    盛宸目光微動，道：“那說說吧。”
    “說什麼？”華青青道。
    盛宸道：“自然是說說你究竟悟出了些什麼。”
    華青青目光忽閃，道：“你這話，不會是這麼簡單的吧。”
    盛宸沒接話。
    華青青琢磨道：“事到如今，我惟一不明白的，就是我為何還活著了。”
    盛宸緩緩說道：“這點確實很奇怪。”
    華青青白了盛宸一眼，道：“你也看出來問題了。”
    盛宸看著華青青不言語。
    華青青沉吟道：“究竟有沒有，你說句話。”
    盛宸笑了笑，還是沒說話。
    華青青道：“首先，我們一開始認為，這事兒對方目標是秦姐姐。現下看起來，似乎是我。”
    盛宸隨口“嗯”了聲，權作回應了。
    華青青目光閃爍，道：“我隻是不明白，他們究竟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又為何那般輕易地放過了我。但是卻又回頭派人來殺我。”
    盛宸道：“姑娘自己認為呢！”
    華青青道：“原本，聽了那殺手的話，我也相信我是自己逃出去的。若非那般，很多事情確實都解釋不通。”
    盛宸點了點頭，道：“說下去。”
    華青青扁了扁嘴，道：“沒什麼好說的了。非要我說那就一句話，我改變主意了。”
    “因為這個山穀”，盛宸道。
    華青青道：“很簡單，倘若我之前當真曾被帶到這裏，又被下了毒，我可不信自己逃得出去。即便，那山道就在這山穀外麵，也不可能。”
    盛宸歎了口氣，道：“那就隻有一種可能了。”
    華青青點了點頭，道：“我定是被人放走的。可是，為何要放走我，是已經得到了他們想要的答案，還是恰好相反。”
    盛宸道：“你是擔心，有人利用你的存在來得到什麼。”
    華青青目光閃爍，認真道：“我盡管算不得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更不是什麼大丈夫，然而這種事，我絕對不做。”
    盛宸安撫一笑，道：“不必擔心。”
    華青青道：“你又想說一切都在你掌握之中麼！”
    盛宸淡淡道：“不管是哪種可能，對方留下你顯然是有目的的。而這個目的，也絕不僅僅是通過那殺手來告訴我些什麼這麼簡單。”
    華青青道：“你是說，你一開始就在懷疑他。”
    盛宸道：“我說過，我相信他認為他說的都是真話。”
    華青青瞪著盛宸，沉吟道：“你這話聽著怎麼這麼奇怪！”
    盛宸笑了笑，解釋道：“於他而言，能做到這效果，惟有兩種可能。”
    華青青搖了搖頭，沒說話。
    盛宸略作沉默，緩緩道：“其一，他經受過極殘酷的訓練，能讓他將最荒唐的謊言說得如同真話。”
    “這世上當真有這樣的訓練啊！”華青青喃喃道。
    盛宸沒有回應華青青的話，他隻是安撫一笑，便接著說了下去：“第二種情況要做到就遠遠沒有第一種那麼困難了。”
    華青青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閉上了嘴。
    盛宸淡淡一笑，繼續道：“倘若是我們把情況想複雜了，那殺手說的真，不過是因為他真的是這麼知道的。”
    華青青目光閃動，道：“這就是你所說的，第二種情況了。他是真的這麼知道的，是以，在他而言，並未對你說謊。”
    盛宸點了點頭，道：“想到了這點就什麼都想通了。”
    華青青也點點頭，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盛宸道：“若是那殺手說的話不能完全確信的話，那麼，他出現的目的是說得通了。”
    華青青眨了眨眼，道：“若是真想殺我，顯然是我還未獲救之時更加的方便。誰都知道，我和你走得甚近。而且……”
    盛宸道：“他們顯然知道是我救的姑娘。”
    華青青點著頭道：“這麼一說的話，那個殺手從一開始來就不是為了殺我的。至少，派他來的人對他能成功，所報的期待必然不高。”
    盛宸點了點頭，道：“不是來殺人，自然就是來傳遞信息的。”
    華青青點點頭，又搖了搖頭，道：“可我實在想不到是傳遞的什麼信息。”
    盛宸笑了笑，沒接話。
    迎著盛宸的目光，華青青認真道：“你再這麼看著我，想不出來也還是想不出來。”
    盛宸還未來得及說話，華青青已接著說道：“真的！”
    盛宸道：“那你想到了什麼。”
    華青青目光閃爍，道：“還真是什麼都瞞不過。我在方才突然想到，我們誤打誤撞進了這山穀，興許，是個好機會。”
    盛宸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