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意到了司岩的目光，華青青眨了眨眼，停下了腳步。
    “突然這樣看著我，是我有哪裏不對嗎？”她這樣說。
    司岩聞言輕笑，隨之也停下了腳步。他看著華青青，緩緩說道：“就是突然想問一下姑娘，那秦姑娘，大約是何時走得？”
    華青青思索片刻，認真道：“到現在為止，最多也就兩三刻吧。”
    司岩目光微動，不言語了。
    華青青莫名後心有些發涼，她眨眨眼，道：“你莫要這麼看著我，我說實話還不行嘛。”
    司岩又笑了笑。華青青的話沒有令他露出絲毫高興的意思，但並無生氣。
    他隻是瞧著華青青笑。
    華青青過了好半天才勉強笑了兩聲，道：“做什麼這麼看著我，司岩大司尊，有什麼不滿，你盡管說！”
    司岩目光閃爍，笑著道：“沒有不滿，一點不滿都沒有。”
    華青青籲了口氣，認真道：“但是？我在等你的但是。”
    司岩笑了笑，道：“但是，姑娘也得承認，既已過了兩三刻，那麼，若你真的很著急，便不該等到現在。但如今看起來，你又確實是很著急。前後相差得太大，矛盾如此明顯，換姑娘在我的位置上，也會覺得不太對勁的吧。”
    華青青目光閃爍，忽然一笑，道：“你這麼說，總不會在懷疑我吧。”
    司岩笑道：“那倒沒有，姑娘多慮了。”
    華青青緊接著道：“不是懷疑，那又是什麼。”
    司岩道：“姑娘也清楚，那城隍廟之中，必有埋伏。如今，在我們風風火火衝到城隍廟去之前，我隻是想知道你究竟是怎麼想的。”
    華青青凝視著司岩，沉默了半晌，忽然道：“我承認，早先我沒有直接衝進門找你們幫忙，確實是因為另有想法。”
    “現在沒有了”，司岩道。
    華青青道：“不，還有。”
    司岩抬了抬眉毛，示意華青青繼續說。
    華青青沉吟片刻，緩緩道：“不光是有的，甚至還比方才多了幾分。就比如說，我們人在你們的宅子裏的消息，已經誰都知道了嗎，為何這信說送就送來了，日常你們門口的守衛不是很嚴格的嗎！”
    司岩沒接話。
    華青青本來為的就不是得到司岩的回應，她一口氣將想說的都說完，長長地出了口氣，繼續說了下去：“想法雖多，問題雖多，但我做了個決定。”
    司岩隨口應道：“什麼決定。”
    華青青目光閃動，道：“連我都看得出，這張字條的漏洞的確是很多，秦姐姐一個老江湖更沒可能看不出。問題是，秦姐姐是秉著”寧可信其有”的原則為人處世的。而對我而言，縱是這世上全部的漏洞，也不能彌補在秦姐姐身上的出一個”萬一”。”
    司岩道：“所以你是想通了，才來敲門的。”
    華青青點了點頭，嫣然一笑，道：“可以這麼講。”
    司岩道：“問題是，姑娘就是這麼一遲疑，和公子走岔了。”
    “你家公子他，是去了什麼地方了”，華青青緊接著道。
    司岩搖搖頭，道：“我是當屬下的那個，公子又不是。”
    華青青眼珠一轉，道：“你是說，你家公子沒必要向你彙報去向。”
    司岩做了個鬼臉，轉換了話題：“倘若因為姑娘這麼一遲疑，秦姑娘出事了呢！”
    華青青目光閃動，道：“無論如何，我也隻能賴上你們了。”
    司岩眨了眨眼，道：“你可是認為，這張字條，是有人想陷害秦姑娘。”
    華青青翻了個白眼，道：“不是害秦姐姐，還能是為了害我的嗎？”
    司岩笑了笑，沒說話。
    華青青沉吟著道：“不隻是我，連秦姐姐也這麼想。”
    司岩目光一閃，笑道：“你說得對。越是這個時候，秦姑娘越是不能出事。”
    華青青籲了口氣，道：“隻可惜，秦姐姐她不明白自己的重要性。”
    司岩道：“正所謂”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這點之上，很多男子，連秦姑娘一個女子都不如。”
    “她是女子”，華青青停頓了一下，繼續道，“她更是女俠。”
    司岩點點頭，沒說話。
    華青青看著司岩，半晌，忽然道：“依大司尊看，那送字條的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司岩道：“首先，我們要確定的就是，那人確實和秦少爺無關。”
    “你們確定”，華青青幾乎一字字地說道。
    司岩點了點頭，緩緩道：“能送出那樣的字條，還送進了我們的宅子，最起碼能證明此人並未真的陷入危險。”
    “他？”華青青目光閃爍，閉上了嘴。
    司岩點了點頭，道：“他。不是秦晉少爺，起碼也是個活人。”
    華青青“噗嗤”一笑，道：“不是人，難道會是個鬼不成。”
    司岩笑了笑，道：“既然懷疑了，想來已經問過。”
    華青青道：“是的，我的確是問了，就是這答案讓我更懵了。”
    司岩沒說話。
    華青青看著司岩，幾乎一個字一個字說道：“你說的對，那送信之人，的確沒有一絲危險。”
    司岩道：“說下去。”
    “是個孩子”，華青青有意停頓了一下，重複道，“是個孩子送來的。”
    司岩目光一閃，還是沒接話。
    華青青也沒等司岩回應，她長出了一口氣，便接著解釋道：“就是你們那宅子鄰居的孩子。守門的弟子總是見那孩子在巷子裏玩，加上看到是給秦姐姐的，也就沒疑心，直接送了進來。”
    司岩道：“說下去。”
    華青青目光閃爍，道：“你想聽我說什麼。”
    司岩點了點頭，道：“以一個普通的孩子來送一張並不普通的字條，此人真不簡單。”
    華青青道：“隻可惜那孩子說不出什麼。秦姐姐走後，我還在巷口見到了那孩子。問了，除了說是個和我年紀差不多的男的，什麼也問不出來。”
    司岩笑了笑，道：“這在江湖中是極常見的手法，秦姑娘應該是見過的。”
    華青青白了司岩一眼，道：“你是說我少見多怪咯？”
    司岩笑了笑。他沒承認，又沒否認，隻是笑了笑。
    華青青瞅著司岩，沉吟道：“就算我是少見多怪吧，我總覺得這事兒怪怪的，哪裏透著邪氣。”
    司岩道：“模仿筆跡並不難，尤其要遇到個中高手。據我所知，胡樓主就是個大高手。”
    華青青點點頭，道：“這個我明白的。”
    司岩笑了笑，不說話了。
    華青青凝視著司岩，半晌，一字字道：“你心裏清楚，真正的奇怪之處並不在此。”
    司岩道：“問題是這個事兒，奇怪之處實在太多了。”
    華青青沉默著走了幾步，還是沒忍住：“最奇怪的，是沒有時間。”
    “你以前見過求救的信息麼”，司岩道。
    華青青搖搖頭，道：“沒。”
    司岩道：“越沒時間，越不像是邀約的紙條，更像是求救。”
    華青青應聲一笑，道：“但他卻能大搖大擺地找到那個孩子送信，他甚至還花時間給孩子送了快糖糕。實在不像是著急找人救命的樣子。”
    司岩點了點頭。
    華青青目光閃動，道：“越說，我越是有些擔心。我們還是走快些吧。”說著，已加快了腳步。
    司岩立在原地，沉聲道：“姑娘可知那城隍廟的具體所在。”
    華青青沉吟道：“算知道吧，早先去過一次。怎麼……誒你別跑啊……”
    眼看著司岩的背影成了一縷煙，華青青搖了搖頭。曾幾何時，她亦是自詡輕功不賴的，進入江湖之後的大小戰役，不論成敗華青青至少都能安然無恙。
    現在，司岩的身影消失得實在是太快，快得，華青青甚至燃不起“追”的意趣。好在，她的確是認得那去城隍廟的路。更妙的是，現在這個時辰，莫說是華青青一樣出城的，就是進城的人也早已寥寥無幾。
    總之，這個時辰行走在這條路上，是安全的。
    走在這條出城的路上，華青青左看看右看看，一直到那城隍廟的廟門已經近在咫尺都沒發生任何事。她實在有些百無聊賴，四下看了看，試探著喚了聲：“大司尊！”
    過了一會，又叫：“秦姐姐，你在裏麵嗎？”說著，已經開始邁進廟門。就在這時，華青青忽然聞到了一陣莫名的甜香，緊接著，她仿佛看到了什麼人。
    人影。
    搖搖晃晃，越來越清楚的人影。
    華青青扶著前額，過了很久才回過了神。那正認真端詳著她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盛宸。
    華青青咳嗽了聲，努力坐了起來。他四下看看，道：“你怎麼在這兒？”
    “不是公子發現了你”，司岩說著，將手裏的水袋遞了過來，“姑娘你可真就有危險了。”
    華青青四下看看，倒吸一口涼氣，道：“我還在城隍廟。”
    盛宸道：“我就說，你那般甩下她，她一定會追上來的。”
    司岩瞧了華青青一眼，幹笑道：“屬下真沒有甩下華姑娘的意思，這不是擔心這邊有危險嘛，就想著過來看看。”
    華青青截口道：“大司尊確實沒有拋下我。”
    還沒有人反應，華青青已接著說了下去：“我不是在廟裏遇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