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叫“有事則長，無事則短”。還有句話更加是人人都聽過，那便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總之，這世間的事，不來的時候閑死你也不來，一旦有事，一件接一件的，你真有可能一瞬間被壓趴下。
    此刻的中州，事情多得大約是能壓趴下幾個人了。是以，我們也得“話分兩頭”。再說得明白一點，當盛宸和司岩總算是吃上了這頓晚膳時，在中州城中的某個角落，胡驍和秦玉鳳也再次坐在了一起。
    說的是秦玉鳳，實際上，在胡驍對麵坐下的人，自然少不了華青青了。
    好歹也算故人，加之早先的相處怎麼說也不能算不愉快，如今重逢，任誰都會認為是件愉快的事。隻可惜，實際情況卻是，當秦玉鳳和華青青忽然在胡驍的對麵坐下，胡驍隻覺得辣子不再是辣子的味道，連雞肉吃起來居然像是牛肉味了。
    秦玉鳳和華青青倒是都不著急說話，問題是，她們越不著急說話，胡驍越是覺得尷尬。這麼下去，莫說隻是雞肉，桌上縱是龍肝鳳膽，對麵坐著這樣兩個人，胡驍心知自己也難以下咽。
    “既然趕上了，一同吃點吧”，胡驍抬了下筷子，歎了口氣，道。
    秦玉鳳和華青青互換了個眼色。秦玉鳳輕輕一笑，道：“胡樓主果真貴人事忙，都這個時辰了，居然才在用膳。看樣子，是我們來得不太巧了。”
    華青青也嫣然道：“我們也不是來蹭飯的。胡大哥你且慢慢吃你的，吃完了我們再談也可以。”
    胡驍看了華青青一眼，又看向了秦玉鳳，他想了想，放下了筷子，淡淡道：“二位姑娘既然是來找我做生意而非敘舊，那是先說事情吧。至於這吃飯，就像二位說得，既然已經這個時辰了，再等一等也餓不死人的。”
    華青青瞧了秦玉鳳一眼，接口道：“當真不先吃飯？胡大哥如若不習慣被我們看著，我們也可以再過一個半個時辰再過來的。”
    “確是如此”，秦玉鳳接口道，“我們換個時間來也不是不行。有天香樓的信譽在，胡樓主早晚都得抽出時間和我們好好一談的。”
    胡驍目光微動，笑道：“這筆生意看樣子是不好做。”
    華青青笑道：“胡樓主還真是未卜先知，這就知道這筆生意不好做了。”
    胡驍笑了笑。他沒承認什麼，更沒有試圖解釋什麼。隻是笑了笑。
    秦玉鳳瞧了華青青一眼，道：“天香樓可是已收了我秦家的銀子，胡樓主總不會因為覺得這門生意不好做，而不做我秦家的生意了吧。”
    胡驍笑了笑，道：“天香樓開門做生意，既然收了秦姑娘的銀子，確實沒理由不做這筆生意的。再者，胡某既然是個生意人，總要多少講究些誠信的。”
    秦玉鳳和華青青互換了個眼色。
    華青青凝視著胡驍，片刻，目光微動，道：“胡大哥都這麼說了，秦姐姐你還在遲疑什麼？”
    秦玉鳳瞅了華青青一眼，道：“那四海幫是何時到的中州。而他們在中州，究竟又發生了些什麼事？”
    胡驍笑了笑，道：“這就是兩位姑娘找我做的生意？”
    秦玉鳳也笑了笑，沒說話。
    胡驍瞅著秦玉鳳，正在思索如何回應，華青青忽然道：“確切隻能說，秦姐姐找天香樓做得生意，和四海幫有關。”
    胡驍淡淡一笑，道：“怎麼個有關法？莫不是四海幫和關中秦家日常還有生意來往而不為江湖所知？”
    秦玉鳳接口道：“這四海幫的生意主要在水上，而秦家地處關中，即便這幾年家裏的實力有所增長，也遠沒到需要和四海幫做生意的程度。”
    “那麼？”胡驍笑一笑，示意秦玉鳳繼續講。
    秦玉鳳和華青青又迅速互換了個眼色。秦玉鳳歎了口氣，道：“說來慚愧得緊。”
    胡驍瞧了華青青一眼，沒接話。
    秦玉鳳倒也沒非要胡驍回應什麼的意思，她略作停頓，直接說道：“數日前秦家的貨物在運送途中遭人洗劫的事情想必天香樓已經得到了消息。”
    胡驍點了點頭。
    秦玉鳳看著胡驍，一字字道：“倘隻是為了找回麵子，秦家也不至於求到天香樓的頭上。對天香樓，秦家當然另有所求。”
    胡驍笑了笑，示意道：“請講。江湖上都知道，隻要雇主付的起銀子，天大的消息天香樓也一定盡力替雇主弄到手。秦家顯然是付的起這筆銀子的。付的起銀子，那便提問吧。”
    華青青截口道：“事情是這樣。原本，秦家查得消息，本次貨物出事和四海幫有關。簡單來說，接貨的買家和四海幫幫主有些齟齬。是以，才向秦家的貨物下了手。秦姐姐想著關中秦家和四海幫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既然對方也放出話來不是為了找秦家的麻煩，便想通過天香樓牽線和四海幫幫主海如玉一見。不為討要財物，純粹隻為和四海幫交個朋友。人在江湖，多個朋友縱使多條路嘛！至於找上胡樓主，主要是想著我們好歹也算是老友，又花了錢，胡樓主總不至於想法拒絕的。”
    秦玉鳳瞅著華青青，無奈笑道：“青青說得，大約前後就是如此。”
    胡驍接口道：“這是秦家約我見麵一談的原因。”
    秦玉鳳點點頭，道：“花錢，純粹是為了讓胡樓主不要拒絕。”
    胡驍笑了笑，不說話了。
    秦玉鳳和華青青又迅速互換了個眼色。秦玉鳳歎了口氣，道：“回到中州，我們才知道，這四海幫居然出事了，然而，還就發生在中州的地麵上。”
    胡驍點了點頭，權衡道：“若是為了和四海幫牽線，天香樓手到擒來。若為了現在的問題，我可能真的回答不了。”
    “可是……”華青青截口道。
    胡驍抬手示意，看了華青青一眼，才繼續說道：“不過，倘若兩位有心去天香樓圍觀一場即將到來的比武，也許，你們的問題還都就迎刃而解了。”
    “比武？”這次，接話的是秦玉鳳。
    胡驍又瞅了華青青一眼，道：“是，比武。”
    華青青截口道：“誰和誰的比武？”
    胡驍道：“其中之一二位也認識，正是逍遙宮的宮主盛宸公子。至於另外一位……”
    “如何？”華青青截口道。
    胡驍道：“這個問題，暫時，還不好回答。”
    華青青和秦玉鳳再次互換了個眼色。這一次，兩人都沒說話。
    胡驍左看看右看看，笑了笑，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地，將關於四海幫的事情都說了一遍。其中，自然包括了盛宸對於無名身份的猜測。
    秦玉鳳瞅了華青青一眼，輕輕道：“那他究竟是不是來查探海如玉的死因的。若不是他，那個派來查探的人又在何處。”
    胡驍沒說話。
    華青青忽然道：“既然那別院之中失蹤了不少人，那麼，其他的人呢？”
    “是啊”，胡驍歎了口氣，道，“其他的人呢！”
    華青青目光閃爍，道：“比武，是什麼時候？”
    胡驍道：“明日。所以我才會說兩位回來的是時候呢！走一趟天香樓，也許，不僅秦家的問題，就連困擾了其他人很久的其他問題，所有的答案到時都會一並揭曉了。”
    秦玉鳳瞅著胡驍，緩緩道：“胡樓主這話聽起來怎麼這麼奇怪。”
    華青青瞧了眼秦玉鳳，也不說話了。
    胡驍看了看秦玉鳳，又看了看華青青，笑道：“秦姑娘這話說的，好像在下挖了個坑給兩位跳一樣。”
    秦玉鳳嫣然道：“我也隻是實話實說罷了。難道說，胡樓主真沒有話隱瞞我們嗎？”
    胡驍又笑了笑，道：“談不上隱瞞二字。隻是，這場比武，怕是會成為一場江湖混戰的起點。不過，這些隻不過是我們的猜測，胡某既然收了秦家的銀子，這不肯定的消息，自是不敢說的。”
    華青青笑道：“這就是所謂商人的信譽嗎？不是說無奸不商的嘛！”
    胡驍看向了華青青。他有意讓後者想了想，才笑了笑，說道：“別人我不知道，也管不了。我這個商人，自成為商人的那一刻，便決定了盡力保持著些信譽吧。”
    “這才是天香樓成功的真正關鍵”，秦玉鳳截口道，“江湖上但凡以商人自居的，都該向胡樓主學習。”
    胡驍笑道：“秦姑娘這誇獎可就重了，胡某憑心而行罷了，不值得特意學習。”
    華青青看向秦玉鳳，一字字道：“去，還是不去？”
    秦玉鳳道：“既遇到了，自然是要去的。說實話，我一直很想見一見心玉刃的真實威力。”
    “真實威力？”華青青狐疑道。
    遠遠地，更鼓之聲再次傳了過來。
    司岩長長地出了口氣，道：“又是三更了。”
    盛宸淡淡道：“是，三更了。”
    司岩瞅著盛宸，就那麼瞅著，又不說話了。
    盛宸有意讓司岩想了一會，忽然道：“還不說嗎？不說就去睡覺吧。明日比武，我的大司尊可得陪著我的。”
    司岩認真道：“公子放心，公子的要求，屬下一定做的到。”
    “嗯”，盛宸隨口應道。
    司岩瞅著盛宸，又沉默了半晌，總算是張開了口：“我有個問題，不知道該不該問。”
    盛宸看著司岩不言語。
    司岩扁了扁嘴，道：“屬下明白了，屬下去睡覺了，公子也早點休息。”
    盛宸忽然道：“來了。”
    “來了？”司岩微微一愣，道，“誰來了？”
    盛宸道：“你問題的答案來了。”
    司岩目光閃爍，但他沒再問下去，因為他也聽到了腳步聲。
    很熟悉的腳步聲。
    司岩看向盛宸，略作沉默，他走過去拉開了虛掩著的房門。
    房門之外，華青青已抬起的手僵在了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