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四爺目光微動，笑了笑，道：“沒什麼。”
    盛宸瞅著金四爺，淡淡得。
    迎著盛宸的目光，金四爺幹笑了兩聲，道：“看宮主的神色，像是不太認同金某方才的話。”
    盛宸淡淡道：“在下隻看到金四爺一幅欲言又止的樣子。怎麼，金四爺方才說了什麼嗎，在下好像沒聽到。”
    金四爺打量著盛宸，幹笑了兩聲，道：“實不相瞞，今日之前，倘有人告訴在下宮主是個熱愛玩笑的人，在下是真的不敢信。”
    盛宸凝視著金四爺，緩緩道：“現在呢，四爺信了？”
    金四爺嘴角抽了抽，勉強露出了絲笑容，道：“在下信與不信，得看宮主讓不讓在下信。誰都知道，行走江湖，誰的拳頭大些，自然聲音大一些，而宮主您顯然要比在下更大聲的。”
    盛宸沒正麵回應金四爺的話，相反的，他忽然道：“江湖蒼茫，不知出過多少奇人奇事，自然一向是傳聞比真相多的。但每個傳聞，總有它真實的一麵的。”
    金四爺目光一晃，道：“宮主說得有道理，但宮主好端端突然說起這個，還真是將在下說糊塗了。”
    盛宸瞧著金四爺，半晌都不言語。
    話已出口，金四爺自知無法收回，便隻能硬著頭皮往下說道：“莫說是江湖中那些過往的英雄，就是這十幾年來，江湖中也出了不少值得眾人尊敬的俠客了！”
    “言之有理”，盛宸截口道，“隻是在下還真是看不出來，金四爺還有這份自信，將自己和過往的一眾俠客相媲美。”
    金四爺愣了下，笑道：“在下哪來的這份自信，宮主這就是故意取笑了。”
    盛宸淡淡道：“在中原武林，金四爺可是個真正的名人。每個人都知道，倘沒有金四爺當時的仗義執言，整個中原江湖，也許，早已變成大家都不想看到的樣子。”
    金四爺笑了笑，道：“隻可惜，就此得罪了第一世家，怕是這輩子都翻不了身了。”
    盛宸道：“有句話叫”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江湖之中，很多人日夜練武，所為者無非就是”第一”的名號。”
    金四爺看著盛宸，半晌，忽然道：“宮主是說，既然昨日的第一已成昨日，那麼今日的第一也沒有理由會永遠待在”第一”的位子上。”
    盛宸笑了笑。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隻是笑了笑。
    迎著盛宸的笑容，金四爺目光閃爍，沉吟道：“宮主既然也說武林中沒有永升不落的太陽，見到在下，似乎不應該這麼驚訝。”
    “四爺的話聽起來是句好話”，盛宸有意停頓了下，繼續道，“但是有問題。”
    “有問題？”金四爺訝然道，“哪裏有問題？”
    盛宸略略沉默，淡淡道：“四爺說得對，武林中確實沒有永升不落的太陽。金家想要趁此機會一洗這幾年被房家壓製的怨憤，好像更應該出現在比武場上。”
    金四爺看著盛宸，沉吟道：“宮主好像話裏有話。”
    盛宸道：“我不是話裏有話，我是很好奇。”
    盛宸停頓了下，也沒給金四爺留下反應的機會，已接著說道：“我呢，通常來講，就不是個容易好奇的人了。但現在，我很好奇。”
    金四爺目光閃爍，這下子徹底不說話了。
    盛宸凝視著金四爺，半晌，淡淡道：“實不相瞞，實際上，先引起我的好奇心的，是另外一個門派。畢竟，金四爺是直到方才剛出現在我麵前的。”
    金四爺斟酌道：“人說逍遙宮主遇事觀察入微，連一丁點錯漏都不會逃出你的眼裏。看樣子，是真的。”
    盛宸笑笑，道：“金四爺還真是一點也沒變。連誇獎，依舊聽起來一點也不像是誇獎。”
    金四爺看著盛宸，目光微動，曼聲道：“如果我說，我來中州的真實原因，和宮主您相同，宮主相不相信。”
    盛宸緩緩一笑，道：“是嗎？”
    金四爺不說話了。
    盛宸有意識讓金四爺想了想，才緩緩道：“軒中的那位姑娘，不懂武功。”
    金四爺道：“很多人都知道她不懂武功。”
    “但並非所有人都知道她為何會完全不懂武功”，盛宸淡淡接口。
    金四爺臉色變了變，道：“難不成你知道？”
    盛宸沒承認，可也沒否認，隻是看著金四爺不說話。
    金四爺眼見盛宸沒有回應自己的意思，徑直道：“軒中那位姑娘，和今日的事，沒什麼關係。”
    “是嗎？”盛宸淡淡一笑，道，“在軒中時，我就很奇怪，為何那樣一位姑娘會好端端參與到今夜的事情之中。”
    金四爺目光閃爍，道：“宮主想通了？”
    盛宸沒有正麵回應金四爺的話，而是長長地出了口氣，道：“有人是房家的安排在別院中的客人，他們卻失蹤了。有人不可能成為房家的客人，卻完完整整地出現在別院之中。”
    金四爺看著盛宸，瞳孔緩緩收縮。
    盛宸笑了笑，道：“這麼說來，不該失蹤的人，從開始到現在就沒有失蹤過。”
    “也許”，金四爺一字字道，“應該與不應該，有時候不也沒有正確的分界線麼！”
    盛宸凝視著金四爺，沉默了片刻，道：“好。”
    “好？”金四爺目光閃爍，狐疑道，“好什麼？”
    盛宸沒有去回應金四爺的問題，而是忽然笑了笑，道：“敢問金四爺是不是一定想留住我？”
    金四爺微微一怔，道：“宮主要走？”
    盛宸道：“我想要找的人雖沒見到，但答案卻找到了。無論如何，我也是該走了。”
    金四爺笑了笑，道：“宮主要走，自然可以。我即便想攔也沒那個本事，還是今早放棄比較好。起碼，我還能活著。”
    盛宸看著金四爺。
    金四爺眨了眨眼，解釋道：“若是死了，那才是什麼都沒有了。”
    盛宸道：“既如此，我走了。”
    金四爺瞅著盛宸轉身，忽然道：“對了，還有件事。”
    盛宸停步，回身。
    金四爺道：“既然大家的目標一致，不如……”
    “不如什麼？”盛宸瞅著金四爺笑。
    金四爺道：“還有句話，宮主定然也知道。”
    盛宸道：“什麼話？”
    “敵人的敵人……”金四爺瞅著盛宸，一字字道。
    盛宸截口道：“四爺能做得了這個主？”
    金四爺看著盛宸，沉默了。
    盛宸道：“四爺也算是一家之主，怎麼說也明白這個道理的。”
    盛宸停頓了下，沒給金四爺留下任何反應的機會，已認真道：“這樣的事，要麼不談，要談就得是能做主的人。不然，就是在浪費彼此的時間。想來四爺也明白，現在這個局勢，我們都沒什麼時間可以浪費了。”
    金四爺緩緩點頭。
    盛宸刻意讓金四爺多想了想，問道：“這下說完了？”
    “是”，金四爺點點頭，道，“說完了。”
    盛宸道：“不會半路再想起什麼事來了嗎？”
    金四爺勉強笑了笑，伸手示意，道：“宮主請。”
    “請”，盛宸淡淡一揖。
    不僅一夜的濃霧已逐步散去，就連曙色也已悄悄出現在了東方。
    盛宸已經進去好久了。
    小雪在徘徊了許久之後，已繞著一個顯然棄之不用的拴馬石轉起了圈。
    她不敢走，更不敢進去，隻是盛宸進莊真的是有些久了。
    “我究竟該怎麼辦呢！”
    “折騰了一夜，自然是回去睡覺。”
    這聲音，淡淡的，輕輕地。聽起來仿佛無甚情緒，實際上在小雪耳裏簡直就是天下最溫柔的聲音了。
    “你回來了！”小雪興奮道，“你果真回來了！我就知道，這世上誰都可能有事，唯獨你絕不會有事的。”
    “你說得我好像是妖怪”，盛宸看著小雪，柔聲道，“叫你等了這麼久，走吧，我帶你去吃東西。”
    小雪高興道：“好！”
    身後，房家別院已越來越遠了。
    盛宸突然停下了腳步，道：“雪兒，你被騙了！”
    “什麼意思！”小雪目光閃爍，狐疑道，“什麼被騙了！我什麼時候被騙了！”
    盛宸道：“你一口氣問這麼說問題，叫我回答哪一個？”
    “什麼叫回答哪一個？”小雪跺腳，道，“自然是都回答了！我出門到現在已經很小心了，怎麼可能被騙？又是何時被騙的！你今天必須講清楚了！”
    盛宸道：“你的朋友，並沒有失蹤。”
    “什麼！”小雪一下子就怔住了，她怔怔然道：“什，什麼？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怎麼聽不懂你的意思！”
    盛宸解釋道：“我沒有見到人，但如若我沒猜錯，這別院中發生得所有事，隻是一盤大棋中十分重要的一環。而你的朋友，她不僅沒有失蹤，還在這件別院怪事中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小雪眨眨眼，道：“我更聽不懂了。”
    盛宸又不說話了。非但不說話，他也沒給小雪留下反應的時間，已轉身重新向前走去。
    小雪怔怔地看著盛宸。盛宸走得不快，但也不算慢。很快，背影都已快要消失不見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小雪突然如夢方醒，大聲喊著追了上去：“你別走啊！把話說清楚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