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驍凝視著盛宸，沉默了許久，才長長地出了口氣，重複道：“何事惟有我能做？”
    盛宸瞧了眼司岩，含笑道：“倘或放眼江湖，此事自然不是惟有胡兄能做。無奈如今，確實惟有胡兄能幫在下這個忙了。當然，此事有一定的危險性，胡兄若不願插手，事先說清楚，也可以。”
    胡驍微微眯眼，笑了：“能令公子您這般謹慎，胡驍反倒是有興趣了。”
    盛宸道：“不怕危險？”
    胡驍斟酌道：“若非公子當初相助，胡驍早就離開了這個人世，更別提如今這人人皆知的”天香樓主”之稱。還是那句話，任何事，隻要公子確定在下能幫得上忙，在下一定會幫。”
    “不需緊張”，盛宸笑了笑，道，“我隻需要再借胡兄的一雙妙手一用。”
    胡驍眨了眨眼，問道：“公子是要易容？”
    盛宸道：“是要易容，不過不是給我，而是給你自己。”
    “給我自己？”胡驍訝然道，“我為何要易容？或者說，公子打算叫我易容成什麼人，做什麼事？”
    盛宸道：“我，我需要你易容成我。”
    胡驍目光閃爍，不說話了。
    “不必多心”，盛宸道，“我隻需要你就待在這宅子裏，看看書，喝喝茶。”
    胡驍瞅了司岩一眼，道：“我不明白。”
    盛宸不說話。
    胡驍斟酌道：“公子也知道，這易容術的精巧，說到底是在於易容者的模仿能力，倘若易容的人學不來目標的一切，那要讓其他人相信，那麵具做的再精巧實際也是無濟於事的。”
    “我知道”，盛宸看著胡驍，一字字道。
    胡驍歎道：“在下不是不做，隻是橫看豎看，都認為自己不是公子最佳的選擇。實在是不明白，為何公子要說，惟有我能做得了。而且，既然是待在此處即可，為何公子說會有危險。”
    司岩接口道：“我家公子自幼好靜，身邊從不留護衛，倘還有人刺殺，自然可能會有危險。”
    盛宸瞅著司岩。
    司岩做了個鬼臉，起身行禮，道：“屬下多嘴，屬下告退。”
    “嗯”，盛宸隨口應著，“去吧。”
    胡驍看著司岩離開的背影，沉吟道：“公子，還是繼續說吧。”
    “說什麼？”盛宸淺笑，“胡兄問這麼清楚，不怕真有危險？”
    胡驍目光閃了閃，笑道：“怕！以我的武功，我怎麼可能不怕！不過，公子於我有救命之恩，縱使我不信自己也是相信公子的。”
    胡驍沒給盛宸留下反應的時間，他僅僅停頓了下，便接著道：“我相信公子做這樣的安排，一定是有了周祥的計劃，即便我之後真的陷入危險，公子也不會讓我有事的。”
    盛宸笑笑，沒承認，但也沒否認，隻是笑了笑。
    胡驍凝視著盛宸，半晌，一字字道：“公子，你的計劃是……”
    “等”，盛宸截口道。
    “等？”胡驍眨了眨眼，問，“等誰？”
    盛宸微微眯眼，笑道：“胡兄認為，我想等誰？”
    胡驍瞅著盛宸，臉色緩緩變了，輕輕道：“他真會來？”
    “會”，盛宸停頓了下，道，“胡兄不妨設身處來想想，就懂了。”
    胡驍不覺顫聲道：“那……”
    盛宸緩緩含笑，道：“才剛剛，胡兄還說相信我會保護你的安全的。怎麼，現在害怕了？”
    胡驍苦笑道：“在下也說了，在下會怕的。”
    盛宸略略沉默，道：“胡兄若真的害怕，那就算了。”
    胡驍截口道：“畢竟不在天香樓，我手邊沒有趁手的工具，若要易容，在下還需要準備些東西。易容過程之中，在下應該還需要公子您幫忙。”
    盛宸道：“列個單子，讓弟子去城中準備即可。”
    胡驍點點頭，道：“那就按公子安排得辦，我可就將我的這條命交給公子了。”
    盛宸笑笑，道：“胡兄放心，若我猜的沒錯，要不了很久的。”
    “我能問問，為什麼選我嗎？”胡驍看著盛宸，一字字道。
    盛宸沒有這麵回應胡驍的問題，他的目光上下一掃，道：“胡兄的養氣功夫，還是缺些火候。”
    胡驍怔一怔，道：“公子您天賦異稟，論起養氣功夫，怕是連武林前輩能和您想比的也是寥寥無幾吧。”
    盛宸瞅著胡驍，輕輕一笑，道：“胡兄，你最近和司岩那小子是不是走得太近了。”
    “呃？”胡驍愣然道，“公子這話……”
    盛宸道：“胡兄，你是何時和那小子學得，連嘴甜舌滑都是一個風格的。”
    胡驍笑了：“公子，您的玩笑，有時候真的比其他人的威脅還要嚇人一些。”
    盛宸略作沉默，道：“江湖上人人聽說過我，然見過我真麵目的人卻極少。我需要的，並非一個真的能易容成我的替身，而是一個接口。”
    “接口？”胡驍略略沉默，道：“我明白了，公子是打算讓他認為他找到了你，然後通過他的反應，來近一步判斷之前遇刺的來龍去脈。同時，公子又有事要司岩大司尊去辦。是以，這任務才落到了我的頭上。”
    盛宸道：“對。”
    “可是公子又怎能肯定，這件事很快就會發生？”胡驍看著盛宸，一字字問。
    盛宸道：“所以我才要”等”，”等”那個人親自告訴我他那麼做的真正用意。”
    胡驍凝視著盛宸，不說話了。
    盛宸道：“”陳氏連環箭”這兩年在黑道上躥起的太快，也有人是時候告訴他們，有些錢，賺不得。”
    胡驍又沉默了片刻，歎了口氣，道：“我懂了。”
    盛宸看著胡驍，也沉默了片刻，緩緩道：“胡兄還想知道什麼？”
    胡驍眼珠一轉，笑道：“什麼都可以？”
    盛宸道：“往日有些事不叫胡兄知道，不單單隻因為我希望胡兄能永遠身在局外，更重要的，是作為天香樓主，胡兄需要一顆對待任何消息都不偏不倚的心。”
    胡驍眨了眨眼，忽然道：“如今，我算是已徹底入局了，是嗎？”
    盛宸道：“一條腿。”
    胡驍凝視著盛宸，半晌，忽然道：“你們方才言及之人，可是房管家。”
    “我不知道”，盛宸抬手示意胡驍讓自己說下去，才繼續道，“確切應該說，來者是不是房管家，得看房管家在這個局中的重要性。”
    胡驍道：“有道理。”
    “但是？”盛宸截口道。
    胡驍目光閃爍，道：“沒有但是，沒有但是。我隻是想問，公子想等的，究竟是誰。”
    盛宸沒正麵回應胡驍的話，他隻是淡淡一笑，道：“和司岩那小子的想法不同的是，隻要有人來，這一局，我便已贏了。”
    胡驍目光閃爍，道：“所以說，是誰，公子並不在乎。”
    盛宸笑了笑，道：“胡兄，說這麼多，還是先隨我去書房列單子吧。”
    “好”，胡驍目光閃爍，笑道，“麻煩公子帶路。”
    盛宸道：“請吧。”
    不管盛宸在不在乎，司岩是在乎的，尤其是當他見到的人，確實是房管家的時候，他能不在乎嗎？或許，他還是不夠在乎的，至少，當司岩終於重新和盛宸麵對麵時，他清楚地明白，盛宸想見到的人並非房管家。
    清茶，在青瓷的茶盞裏打著旋，緩緩地恢複了安靜。
    司岩總算是伸出手，接過了茶盞。
    盛宸看著司岩品茶，淡淡道：“我的大司尊久久不伸手接茶盞，難道懷疑我下毒不成？”
    司岩咳嗽了兩聲，笑道：“公子想要我的命還不如碾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還需要浪費毒藥嘛！”
    盛宸笑了笑，沒承認，也沒否認，隻是笑了笑。
    司岩又喝了口茶，總算是放下了茶盞，道：“回公子，情況大概就是這樣的。屬下這一趟，隻見到了房管家，除了浪費了時間，可謂是無甚收獲。”
    盛宸凝視著司岩，半晌，忽然道：“也不一定。”
    “怎麼講？”司岩目光閃爍，道：“難道，您想見的人當時就在現場。”
    盛宸沒說話。
    司岩道：“我已經去了，他若當真在這裏，為何始終不現身？不僅如此，房管家和我之間從頭到尾也沒有談到真正的正題之上。彼時我確實未曾多想，現在想來，好像是有蹊蹺。”
    盛宸道：“江湖上都知道，我的大司尊可不是那些個有名無實的二把手，他費盡心機若隻想談事情，見到你，已可以現身了。至少，也可以通過房管家來試探一二。”
    “難道”，司岩凝視著盛宸，道，“他要談得事情，不能傳過四耳。”
    盛宸輕輕道：“真有意思。”
    “公子”，司岩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你是有了懷疑對象了。”
    盛宸笑了，還承認，卻也沒否認，隻是笑了。
    司岩凝視著盛宸的笑容，瞳孔悄悄收縮，小心道：“那，他這次沒見到公子，會再找公子的。是嗎？”
    盛宸道：“你說得對不對，我們很快就知道了。”
    司岩道：“那胡樓主豈不是真會有危險？”
    盛宸淡淡含笑，道：“如果，胡兄等的人，和我們等的人，最後是同一個人，才是真正有趣。”
    沒等著司岩回應，盛宸僅僅隻是停頓了下，便接著道：“已經很多年，沒遇到過這麼有意思的對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