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華青青看著胡驍，有些愣愣的，“胡大哥，你方才說什麼？我沒聽錯吧。”
    胡驍瞅著華青青笑，抬了抬下巴，示意道：“當心，茶要灑了。”
    華青青恍然一笑，將茶杯中的茶水一口飲淨，杯子還未放下就已忍不住道：“胡大哥，你還沒回答的我的問題。”
    “你沒聽錯”，胡驍含笑道，“我說的確實是，”鬆陽鄭氏和逍遙宮當真有仇嗎？””
    凝視著胡驍，華青青的瞳孔緩緩收縮。
    胡驍道：“姑娘應該也還記得，他說，他挑釁逍遙宮主尊，是私仇，和鄭氏無關。”
    茶，香茶。
    落入茶杯，打著旋，帶著香，舒緩了表麵上的緊張，更短暫吸引了華青青的注意力。
    胡驍有意容華青青想了想，重新端起那茶杯，遞向華青青。
    華青青的目光，從胡驍的麵上，落在了那杯茶上。
    胡驍淺淺一笑，道：“姑娘一定還記得房管家吧。”
    華青青道：“怎麼可能忘的了。”
    胡驍道：“眼前的這件事，興許，和房管家是一樣的。”
    華青青目光閃爍，接過了茶杯，道：“倘若房管家並沒背叛房家，而隻是背叛了咱們那位房盟主，倒真是更容易解釋了。”
    胡驍道：“這些年，他名為管家，實則這些年間就連江湖上最知名的門派中的成名之人路上遇到他都得恭敬地稱一聲房管家。在中原武林，誰都知道，他就是整個房家的二把手。同樣，在房家，任誰背叛他都不會。難道他做膩了二把手，想坐上家主的交椅不成！”
    華青青眨了眨眼。
    胡驍道：“要說那鬆陽鄭家也不算不得什麼名門正派，當年開宗立派之人也來路不正。但作為新興世家之一，這些年來始終都和現任盟主維持著良好的關係。就連此次英雄大會，為表忠心，這幾個新興的世家不約而同地選擇了一種處理方式。”
    華青青沉吟道：“此番事情無論如何處理，鄭氏和房家的關係無疑已為人挑撥。”
    “姑娘忘了一個人”，胡驍瞅著華青青，緩緩地，笑了。
    華青青瞪大眼，訝然道：“你果然也在懷疑此事和房少爺有關。”
    胡驍笑了笑，道，“不過，他既然夠膽公開挑釁逍遙宮主尊，那他應該也應該預料到結果了。”
    華青青凝視著胡驍，不說話了。
    胡驍倒也沒非要華青青回應什麼，徑直解釋道：“鄭氏以前和逍遙宮有無怨仇我不清楚，但現在，已經有了。”
    華青青沉吟著道：“這鬆陽鄭氏又不是什麼名門正派，你自己說的……”
    胡驍截口道：“偏偏這種新興的，日常不顯山不露水的門派，是最不為人所注意的。這樣的門派，既然房幽慶過往可以籠絡，那麼，其他人也可以。”
    華青青目光閃爍，不說話了。
    胡驍凝視著華青青，半晌，道：“姑娘，明白了。”
    “是的”，華青青點了點頭，道，“我總算懂了。可是……”
    “什麼？”胡驍露出了笑意，“姑娘有什麼想說的，盡管說。”
    華青青道：“我總覺得，你們是不是想多了，那房少爺，應該不是那樣的人。”
    胡驍瞅著她沒言語。
    華青青沉吟了半晌，才重又開口了：“無論如何，現在，似乎都不是我們坐在這裏分析的時候。”
    胡驍又不說話了。
    華青青橫了胡驍一眼，道：“我不能去？”
    胡驍目光閃了閃，笑道：“自然不是。”
    華青青瞳孔收縮，道：“但你有話沒說。”
    胡驍站起了身，看著華青青道：“姑娘說得很對，當務之急應該是解決眼前這個危機，而不是坐而分析這危機的前因後果。”
    華青青隨之起身，道：“你帶我去哪裏？”
    胡驍笑了：“姑娘且隨在下走，到了地方，姑娘有什麼問題，相信公子會回答你的。”
    礁石，立在海中，孤獨得仿佛是這世上惟剩的存在。
    石上有人。
    人在浪中。浪，大浪。
    華青青遙望大海，少頃，瞅了胡驍一眼。
    胡驍側過身，做了個“請”的動作。
    華青青瞪眼，道：“太遠了。”
    “姑娘說什麼？”胡驍笑笑，道，“浪這麼大，叫姑娘自行過去，確實也危險了些。既然姑娘過不去，何不讓公子過來。”
    “啊？”華青青一愣。
    胡驍從懷中取出一枚短笛，放到了唇邊。
    華青青還未聽到胡驍吹了什麼，原本站在那礁石之上的盛宸已經出現在了他們麵前。盛宸掃了華青青一眼，看著胡驍點點頭，道：“胡兄，這麼早。”
    “公子”，胡驍抱拳為禮。
    盛宸的目光轉過來時，華青青正上下打量著盛宸身上的煙青色長袍。他們道來之前，也不知盛宸在這滔天巨浪之中站了多久，周身居然真的一點浪花都沒有。
    盛宸有意讓她想了會，才輕聲道：“華姑娘，在想什麼？”
    “你在那裏站了許久了？”華青青抬起眼，一字字問。
    盛宸道：“是。”
    華青青凝視著盛宸，半晌，逐漸露出了羨慕的神色，道：“你的輕功，究竟多好……”
    盛宸瞧了眼胡驍，輕輕一笑，道：“想學？”
    胡驍截口道：“姑娘若真的想學，公子定是會教的吧。”
    盛宸看了胡驍一眼。
    胡驍做了個鬼臉，道：“公子浪中吹笛，這般好興致，是已處理好了？”
    盛宸淺淺含笑，道：“交給司岩那小子辦的事，我一向不過問。”
    華青青截口道：“真的？”
    盛宸道：“逍遙宮中上上下下多少人，即便沒任何意外發生，一天之內多少事，事事都去過問，我得累死了。”
    華青青一怔，笑了。
    盛宸看著華青青，有意停頓了片刻，才又道：“人已到了我們手裏了。”
    華青青目光閃爍，不覺問：“誰？你說得是誰？”
    盛宸淺淡一笑，道：“鬆陽鄭氏此番來中州的代表，鄭氏本代的大弟子，鄭起語。”
    “鄭起語”，胡驍咀嚼著這個名字，少頃，輕輕笑道，“好名字。”
    華青青凝視著盛宸，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盛宸緩緩道：“昨夜三更才過，鄭氏弟子神秘遭屠，惟餘下了一個活口。”
    華青青道：“就那個當眾挑釁你的年輕人嘛！胡大哥說過了，我問你，你還知道什麼。比如說，那什麼鄭起語是如何落到你手裏的。”
    胡驍截口道：“他的傷沒事了？”
    盛宸道：“司岩那小子隨身帶著我宮中的秘製傷藥返魂丹，據我所知，暫時是沒事了。不過，人還沒醒。”
    “那他的傷可真不輕”，胡驍歎氣。
    華青青忽然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盛宸道：“是我忽略了，司岩帶人去時晚了一步。司岩他回來時，隻帶回來了一個隻剩下半口氣的鄭起語。”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晚了”，華青青扁了扁嘴。
    盛宸和胡驍都看了華青青一眼，繼而迅速互換了個眼色。胡驍道：“那麼，那個少年，是走脫了嗎？”
    盛宸瞧著華青青笑，半晌，長長的出了口氣，道：“現在，遠遠不止我們在找他了。”
    華青青忽然道：“所以說，你一開始就想要他，而壓根沒想過鄭氏子弟會無辜受到牽連。”
    “真的無辜嗎？”盛宸看著華青青，一字字道。
    華青青怔住了：“什麼？”
    盛宸沒正麵回應華青青的問題，他掃了胡驍一眼，緩緩道：“姑娘覺得，既然想到了，我就該去救一救鄭氏的其餘弟子。”
    華青青幹笑了兩聲。對盛宸的話，她沒承認，也沒否認，隻是幹笑了兩聲。
    盛宸道：“可以的話，我當然願意救他們一救。然而，當他們自願進入這個局，我已無能為力。”
    華青青道：“可你救了鄭起語。”
    華青青這次根本沒給盛宸反應的機會，已繼續道：“如果可能，你也會救那個挑釁你的鄭氏少年，因為他們對你有用。對你沒用的人，你連想都不會去想。”
    盛宸凝視著她，過了很久，還是沒說話。
    華青青終於又忍不住了，她主動道：“我說的不對？”
    “是”，盛宸緩緩道，“你說得對，我確實是姑娘說得這種人。”
    華青青臉色變了變，“刷”得回身就走。
    “華姑娘！”胡驍瞅了盛宸一眼，趕忙回身去喚。
    “讓她走”，盛宸遙望著華青青離開的方向，久久，長長地出了口氣，道，“走吧，離開中州，這本就不該是你摻和的局。”
    胡驍看向盛宸。
    少頃，盛宸收回了目光，道：“我們也走吧。”
    “走”，胡驍皺眉，一字字道，“走去哪兒？”
    盛宸道：“方才，我將整件事從頭到尾仔細想了下，這才意識到，我們的目光一直放在房幽慶的身上，確實是中了陷阱。”
    胡驍眨了眨眼，道：“忽略了房少爺嗎？”
    盛宸點點頭，又搖搖頭。
    “公子”，胡驍無奈道，“你就別賣關子了。”
    盛宸道：“父子不睦、兄弟鬩牆，這在大家族之中本就是正常現象。也許正因為如此，才連房幽慶都沒注意到這裏麵真正的蹊蹺。”
    胡驍道：“公子是要去見房幽慶？”
    盛宸道：“和咱們這位房盟主打了十幾年的交道了，一定程度上說，我相信房幽慶的能力。”
    說著，盛宸停頓了下，便接著說了下去：“隻要我們幫他找對方向，一日之內，就能知道我們想要知道的一切了。”
    “那華姑娘呢？”胡驍瞅著盛宸，一字字問。
    盛宸略略沉默，道：“恨我這個天下第一大魔頭，總比因為我陷入危險，甚至死了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