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盛宸的目光，華青青扁了扁嘴。
    要說華青青和盛宸也算是很熟悉了，可盛宸的目光大多數時候依舊這麼看著她。
    冷清、淡漠，直入人心，讓華青青很難不感覺到後背發涼。
    今日也是這樣。
    盛宸分明含著明顯的笑意，但當他這種目光看著她，她還是後背發涼。索性這一回，在華青青忍不住開口前，盛宸先說話了。
    “姑娘說得很對。”
    “但是？”華青青挑起一邊的眉頭。
    盛宸淺淺含笑，道：“沒有但是，就是那句話，姑娘說得很有道理。”
    華青青沉吟道：“你少哄我。”
    盛宸唇邊的笑意更濃，甚至那雙眼睛裏都帶上了笑意，緩緩說道：“姑娘這話可就是冤枉我了，我不騙你。”
    華青青挑起眉頭，道：“你不騙人？真的？”
    盛宸沒有正麵回應華青青的話，而是長長的出了口氣，道：“姑娘早先已和房少爺接觸過。”
    華青青微微怔了怔，笑道：“和他接觸的，又不止我一個。”
    “我的問題，惟有你能回答”，盛宸輕輕應道。
    “是嗎？”華青青誇張道，“我能不能問問為什麼？”
    盛宸道：“姑娘難道不該先問問我的問題是什麼嗎？”
    華青青橫了盛宸一眼。
    盛宸略作停頓，緩緩道：“房氏父子的不睦江湖上人盡皆知，我想知道的是，在姑娘眼中，那對父子舉世聞名的不睦，究竟是不是真的。”
    華青青沒說話。
    盛宸倒也沒非等華青青回應，而是直接繼續道：“江湖皆知，房家父子常年不睦，到現在為止，房幽慶還拒絕將房家的產業交給房少爺打理。”
    “你也說是人盡皆知”，華青青狐疑道，“我自然也聽說過。”
    盛宸道：“所以我才說，姑娘才是回答我這個問題的最佳人選。”
    華青青沒有正麵回應盛宸的話，她沉吟了片刻，忽然眼睛一亮，道：“難道，你認為房家父子的不睦，從一開始就是裝出來的？”
    盛宸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華青青翻了個白眼，道，“你會不知道！？”
    盛宸道：“無論如何，我們不能排除，確實有這個可能。”
    華青青道：“倘是真的，那房盟主的心思可不是一般的深了。”
    盛宸看著華青青。
    華青青沉吟道：“我也隻和房少爺接觸過那麼一回，我都在懷疑他是不是在有意套我的話，實在回答不了你的這個問題。不過，想要布這麼深的局，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看房少爺的年紀，房盟主應該不可能這麼做的吧。”
    盛宸看著華青青，一字字道：“房少爺的修為，你看如何。”
    華青青道：“不是都說房少爺的修為很弱，房家的小姐更是幾乎不懂武功，這才導致多年前房家那些子侄太過猖獗嘛！”
    “江湖上的傳說我知道”，盛宸停頓了下，繼續道，“我問的是，姑娘觀之，感覺他的修為如何。”
    華青青沉吟片刻，搖了搖頭。
    盛宸道：“放心說便是。”
    華青青看著盛宸，怔然道：“他若有心隱藏，怎麼會讓我那麼容易看得出來。再說了，又沒動手，怎麼看？你這不是叫我憑空猜測嘛！”
    盛宸道：“誠然，江湖上有不少人很會隱藏，但隻要會找，習武之人，尤其修為精純者，還是很多地方是藏不住的。比如，一個人的氣息。再比如，一個人的走路方式、腳印的深淺。簡單來說，功力精深之人在氣息和走路上都和普通人不一樣的。”
    華青青瞅著盛宸道：“我又不是你，一來按你說的，他的修為說不定比我要好，他若要藏，我怎麼可能發現得了。再者，你說得方法真的太複雜了，不會。”
    盛宸淺淺一笑。
    華青青嫣然道：“當真不會，要不你教教我？”
    盛宸道：“我信姑娘。”
    華青青眼珠一轉，道：“我不曉得你為何想知道房少爺的武功深淺，不過我有個辦法，能讓你一下子就明白房少爺的修為究竟是好是壞。”
    盛宸沒正麵回應華青青的話，他緩緩地長出了口氣，道：“事到如今，我們差不多能夠肯定，我們在這段日子以來發現的房幽慶的一些讓人無法理解的行為，都是有原因的。”
    盛宸略略停頓，根本沒給華青青任何反應的時間，已繼續道：“實際上，這些年來房家的某些詭異行為都可以用這個原因來解釋。”
    “如何解釋？”華青青眨著眼問，“什麼原因？”
    盛宸道：“自保。”
    華青青道：“你是懷疑，有人有目的地攻擊中州房家。”
    盛宸沒正麵回應華青青的話，他緩緩說道：“房少爺在這個時間主動跳出來，確實是解釋了很多以前根本解釋不了的事情。”
    華青青點點頭，又搖搖頭。
    盛宸有意容華青青想了想，才一字字道：“破綻，我指的，是房幽慶留下的那些個破綻。”
    華青青的瞳孔隨著盛宸的話，緩緩收縮。
    盛宸看著華青青，沒說話。
    “就算是也是房家自作自受的”，華青青“哼”了聲，“他們這些年做了多少壞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怎麼現在聽起來你好像同情房幽慶一樣。”
    盛宸道：“房幽慶以一己之力讓房家成了江湖第一世家，怎麼算都可以算得上一代豪傑。這樣的人，行事頻繁露出破綻，必然是有原因的。”
    華青青道：“你是說，倘若攻擊他的人正是他的兒子，那咱們哪位房盟主肯定是防不勝防的。”
    盛宸沒說話。
    華青青凝視著盛宸，眯了眯眼，道：“畢竟是親父子，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至於這樣！即便不叫他參與房家的產業，也沒管他日常的紈絝行徑。說實話，我覺得不至於。”
    盛宸道：“確實不至於。”
    “所以？”華青青瞅著盛宸，一字字問道。
    盛宸道：“不論攻擊房家的人究竟是誰，這個人又和房少爺有何關係，房家確實另有蹊蹺，而且這蹊蹺還不止一處。”
    華青青沉默了半晌，忽然道：“對了，我差點忘記了。”
    “什麼？”盛宸示意。
    華青青點點頭，道：“不管房少爺在整件事中所處的位置究竟為何，他親口說的，他認識鄭家那個公開向你挑釁之人。”
    “哦？”盛宸淡淡應道。
    華青青道：“這點上，他應該沒有說謊。”
    盛宸道：“我信。”
    “那你又這麼看著我”，華青青嘟囔著，繼續道，“因為房少爺跳出來，我都還沒機會問過，鄭家的事情，你們打算怎麼做。”
    盛宸笑了笑，道：“換姑娘是我，姑娘會如何做？”
    “第一，我不是你”，華青青道，“我這麼知道你會怎麼選擇。”
    “姑娘說第一”，盛宸瞧著華青青，“那就是還有第二咯？”
    華青青白了盛宸一眼，道：“第二，我總覺得，麵對這個意外，你太過冷靜了。”
    “所以”，盛宸道，“姑娘是認為我早就有了安排。”
    華青青挑起眉頭，道：“不是嗎？”
    盛宸道：“正如你說房少爺認識那個公開挑戰我的少年一般，鄭家跳出來這後麵的問題，有人比我急。”
    華青青不說話了。
    盛宸凝視著華青青，半晌，長長地歎了口氣，道：“很快，很快就會有答案了。”
    “真的？”華青青懷疑道，“難不成……”
    盛宸截口笑道：“姑娘覺得，司岩拉著秦姑娘去做什麼了。”
    華青青沉吟半晌，道：“你們一個個的，都這般陰險狡猾。”
    盛宸沒正麵回應華青青的話，他有意讓華青青有時間又將這件事從頭到尾想了一遍，才解釋道：“鄭家的家主根本沒有來。”
    “好像是”，華青青點點頭，道，“這次，確實有幾個門派從一開始就表現得對英雄大會毫不關心，然而又惹不起咱們那位房盟主以及房家，這才派了為數不多的弟子來應卯。”
    盛宸道：“此種情況下，是最容易出事的。”
    華青青皺眉，道：“我不懂。”
    盛宸長長的出了口氣，道：“不懂就不懂吧，我也希望我猜錯了。”
    華青青凝視著盛宸。她早已清楚，盛宸這樣的人一旦不想說，任誰都問不出半個字的。於是，她勉強按下了滿腹的狐疑，也選擇閉上了嘴。
    好在，第二天一大早，華青青見到胡驍時，終於明白了盛宸猜到了什麼。
    “一直都對，他就不煩的麼！”華青青嘟囔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胡驍瞅著華青青。
    華青青道：“可能自那鄭家弟子從金沙樓上跳出來站在他麵前的那一刻起，他就猜到了現在的局麵。”
    “姑娘想說什麼？”胡驍挑起一邊的眉頭。
    華青青道：“無能為力的感覺，一定很不好。”
    胡驍道：“我倒是很好奇。”
    “好奇？”華青青送到唇邊的茶杯頓住了，眨著眼道，“鄭氏既然本就和逍遙宮有仇，再多加一樁，想來也不能如何！”
    胡驍道：“鬆陽鄭氏，當真和逍遙宮有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