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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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我們染兒說什麼,就是什麼。”鄭夫人安慰他道:“既然眼下他回了故鄉,染兒便在家裏住上一段時日罷。”
“店裏染兒也先不要去了,天冷了,就好好休息一番罷。”
“嗯。”鄭修染點了點頭,“謝謝娘。”
“傻孩子,跟娘還說什麼謝。”鄭夫人拉起鄭修染,一同往裏走,又道:“正好前些日子娘讓人你給你縫製的幾身冬衣,昨日才剛送了過來。”
“染兒你隨為娘來試上一試。”
“若是有哪裏不喜歡啊,為娘也好叫他們拿回去改。”
鄭夫人的溫柔安定,就像是刻在了骨子裏,而後又從言行舉止裏滲了出來般,沁人心脾。
所以,也怪不得鄭修染也是如此。
“好,謝謝娘。”鄭修染臉上的落寞終是褪去了幾分。
但微蹙的眉宇,仍未舒展。
鄭夫人見狀也不著急,因為她是過來人,她自然知道鄭修染這是心病,這心病,就得心藥來醫。
而另一邊的都部鴞正停在驛站邊的簡易茶寮裏歇腳,倒不是他不想走,而是一支從白龍山城裏出來的商隊告訴他,前麵的路被大雪封住了,重新開路可能還要幾天,讓他不要著急,因為急也沒有用。
都部鴞在茶寮裏停了幾天,最後實在是憋不住了,就牽著馬出了茶寮往那風雪深處趕去。
前麵的商道也確實與商隊裏的人說的一樣,白雪積了兩尺有餘,確實被封住了走不了,但奈何都部鴞實在不想再待下去,便下了馬,將馬牽著往裏走,這樣雖是慢了些,但終究比歇在茶寮裏一步未行要好。
如此,原本不過半月餘的行程,都部鴞硬是廢了一倍的時日才到,這天,白龍山城的天氣格外的好,雪停了,風也不大。
還是那個深巷後的小院,院子裏仍是那個調皮的小二十正堆著雪人。
“覺拉!”看見都部鴞小二十丟下雪人便迎了上來。
都部鴞摸了摸他的頭,徑直問道:“格根啦在哪?”
“在裏麵。”小二十指了指身後的小樓。
“好。”都部鴞依舊摸了些碎銀子給他,道:“去玩罷,覺拉進去看看格根啦。”
“嗯。”小二十收好銀子,又回了還未堆好的雪人邊,捧起了一捧雪來回揉捏著。
都部鴞推開小樓的門走了進去,就見一個身著半肩棉長袍的老者正坐在窗欞邊的書桌後,他提著筆,應當是在寫著些什麼。
“格根啦。”都部鴞喚道。
老者停筆應聲看來,笑道:“是鴞兒回來了。”
“格根啦,您的身體可還好?”都部鴞擔心了一路。
“唉~”老者輕歎了一聲,示意都部鴞過來坐,道:“年紀大了,生病也是在所難免的,是鴒兒太過大驚小怪了。”
“格根啦您別這麼說,鴒他也是關心您的身體。”都部鴞不讚同的搖了搖頭。
“那鴞兒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老者不以為意道。
“您真的沒有哪裏不舒服?”都部鴞仍不確定的問道。
“是真的,沒有哪裏不舒服了。”老者笑得慈祥,他道:“何況我自己都是曼巴,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心裏有數的。”
“就是害得你大老遠的特意趕回來。”
都部鴞這才放心似的鬆了一口氣,他道:“隻要格根啦沒事就好。”
“對了格根啦,眼下這大雪封山,鴒還沒有從山口那邊回來嗎?”
“回來了。”老者答道:“鴒和他的嘎若在隔壁巷後邊置辦了個小樓,你若是要見他,就喚小二十過去喚他罷。”
“嗯,不著急,我這趟回來就是專程探望格根啦您的。”都部鴞搖了搖頭,又道:“待晚些時候我再過去看看他罷。”
“嗬嗬~我還不知道你小子。”老者向都部鴞擺了擺手,不甚在意的說道:“趕緊讓小二十帶你過去罷,省得你在這打擾我作畫。”
要說起來,都部鴞的義父還當真的是十分厲害,他不止武藝精湛,還精通藥理,讀書作畫之類輕巧類,他更是不在話下。
而既然義父都如此說了,都部鴞便也識趣的退出了小樓,他喚來小二十,讓他在前麵帶路。
都部鴒的住處與這小院十分的近,中間不過是隔了一條小道,小二十輕車熟路的敲門,還喊道:“小玉哥哥,開門呀!是我,小二十呀!”
“吱呀——!”一聲,門開了,露出了門裏邊一張陌生且雋秀的臉。
都部鴞還未反應。
小二十就抬腳走了進去,還道:“小玉哥哥,鴒哥哥人呢?”
都部鴞這才反應過來,這男子,應當就是都部鴒的心上人了。
怪不得小二十不稱他為覺拉,而是與水雲人一樣,喚他為哥哥。
叫小玉的男子雋秀男子還未開口,都部鴒的聲音就從裏麵傳來,“小二十快過來,嚐嚐我剛了煮好的羊奶茶。”
“好呀!”小二十高興的拍了拍手,然後道:“鴞哥哥也來啦。”
“鴒。”都部鴞這時開口。
“師兄?!快進來說話。”都部鴒放下手中的奶茶碗,轉頭向小玉道:“玉玉,你去後麵再幫我拿個奶茶碗來。”
“好。”小玉點了點頭,然後朝都部鴞溫和的笑了笑。
都部鴞當下就想起了鄭修染,或者說,這分別後的日子,他無時無刻都在想著鄭修染,隻是此時的念頭尤甚而已。
小二十在火爐邊捧著奶茶碗小口的喝著,純白的奶漬沾在他嘴邊,小玉從後麵拿著奶茶碗出來見狀,不由的搖著頭打趣他:“慢點喝,小心燙著,看你這弄得,跟個小花貓似的。”語罷,他又放下奶茶碗,取了幹淨的帕子過來替小二十擦拭幹淨。
都部鴒的目光總是會時不時的落在小玉身上,看他那閑適的模樣,沒有半分刻意,倒像是久處之後的習慣,目光總是下意識地追隨著他轉。
而這種心情都部鴞也明白,因為在別院時,他的目光亦是如此,亦是會追尋著鄭修染的身影。
可是。。。眼下他的身邊卻沒有鄭修染。
都部鴞垂了垂眸子,英俊的臉上難得露出幾分落寞。
可明明,是他自己拒絕了鄭修染。
因小二十和小玉都在,都部鴒也就並未問都部鴞,有關於任務的事,兩人就隻是尋常的聊天敘舊,其中多半是在回憶兒時生活在雪域草原的趣事。
秋冬時,白龍山城的天黑得格外的早,小玉做了些這裏特有的疙瘩湯食給他們暖身子,小二十用完飯之後,不大一會兒便睡了過去,都部鴒內見狀這才跟小玉說道:“玉玉,你在這看著小二十。”
“我有些話想與師兄說。”
“嗯,你們去罷。”小玉拿著薄毯蓋在小二十身上,末了還不忘囑咐都部鴒道:“把我剛煮的清茶帶上去罷。”雖說這白龍山城裏的羊奶茶香醇軟滑,但小玉終究是水雲人,所以每當飯後,他仍習慣煮一壺清茶,長久下來,都部鴒也喜歡上了這種淡淡的茶香。
都部鴒拎起茶壺,示意都部鴞一同去二樓,待兩人座後,還是都部鴒率先開了口,他問:“師兄你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不待都部鴞答話,他又道:“你的臉色不是很好。”
“。。。。。。”都部鴞沒有立刻答話,事實上他與鄭修染之間的事,他也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都部鴒看著都部鴞沉默的樣子搖頭笑了笑,也不再追問,而是講起了他與小玉之間的生活瑣事,也無甚特別,都是些過日子時發生的尋常小事,可都部鴞卻聽得津津有味,且不止如此,他又想起了鄭修染。
鄭修染那抹棉白的身影,那清脆溫潤的聲音,似乎總是盤旋,總是縈繞在他的腦中,心上,耳畔,揮之不去。
莫說做夢,夢裏都是他,單說都部鴞醒著時,鄭修染也不曾離開他片刻。
待三兩盞茶下肚,都部鴞這才斟酌的開了口,他道:“鴒,我也遇著一個,就像小玉予你那般情深重要的人。”
“哦?當真?”都部鴒放下茶盞,興味十足的催促道:“那師兄你倒是快說說,他是個怎樣的人?”
有的事本來光是想著,都總覺難以開口,但在心底積壓得久了,思緒就難免有了裂縫,那些壓在心底的紛繁就如水般絲絲縷縷的滲了出來,然後你便就發現,其實開口,也沒有那麼的難。
從二人最初時偶然的相遇,到後來漸漸從容的相知,再到後來繾綣的相處相戀,再至眼下不忍分別的情深,都部鴞都一一的娓娓道來。
都部鴞道:“他總說,他願意跟隨著我,即使是四處流浪他也甘之如飴,可我,卻總是舍不得。”
“他也總問我,問我何時才能同他回家,回家拜見他的爹娘。”
“可是我。。。”都部鴞似哽咽般的頓了頓,接道:“可是我,卻是個殺手。”
“這種身份,要我怎能,又怎敢?”
“且莫說要同他回家,就連是坦白,我都不敢。”
越是情深,就越是懼怕。
鄭修染是都部鴞的愛人,亦成了他的軟肋。
都部鴒聽完都部鴞的話,卻是笑,他道:“師兄,其實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因為我也經曆過這些。”
都部鴒道:“雖然小玉的出生比不上師兄的那位公子,但他家也還是算得上富足。”
越是出生富足的人,便越是不缺什麼,如此,你能給予他的便也少了。
“不過,聽罷了師兄的話,我才發現,師兄你似乎,沒有將你的這些憂思訴予他聽?”都部鴒犀利的指出了都部鴞和鄭修染之間的關鍵症結,他道:“人生在世,情愛一事或多或少都會有所阻礙,但要論其結果好壞,還是全憑你二人如何決定。”
“而既然你心中有所擔憂,你就要將這些擔憂訴予他聽。”
“你們相愛著的,你便不再是一個人。”
“你要相信他,相信你的所愛之人,正亦如你擔憂著他、不舍得他吃苦那般也心係著你。”
都部鴒說:“隻要你們不願分離,你們便是一體的。”
有道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又特別是在情愛一事上,尤甚如此!
都部鴞本不是什麼愚笨拖遝之人,他隻不過是愛之深才會俱之徹。
而都部鴒的話恰恰點醒了他,替他撥開了縈繞上心頭的憂思。
瞬間,無論是心頭,還是腦中的擔憂都如同潮水般盡數褪了去。
隻餘下鄭修染那明朗皎潔如同月光的身影高懸於心間。
都部鴞抿了一口茶,神情與麵色都漸漸放鬆了下來,恢複了他本來颯颯不羈的模樣。
他舉起茶盞向都部鴒道謝:“多謝了,鴒。”
不得不說,困於情愛,真是相當的累人。
都部鴒笑而不語,隻是舉起杯子與他相碰。
“乒乓——”一聲,茶盞兩兩相碰一觸即分,聲音清脆落地消散,與之一起不見的,是都部鴞心中的漫延不盡的疑慮憂思。
而後,都部鴞又與都部鴒說了會話,才走向下樓準備回小院。
兩人剛轉到樓下,就見小二十一覺醒來,又捧著小玉煮的奶茶在喝。
都部鴞抬手招呼小二十道:“時候也不早了,回去罷。”
“好。”小二十乖巧地將奶茶碗放下,起身向都部鴒和小玉揮手道:“鴒哥哥,小玉哥哥,我們回去啦。”
“嗯,小二十乖。”小玉摸了摸他的頭,道:“若是明日也想喝奶茶,就早些過來。”
“好~!”小二十高興應了。
都部鴞也向兩人點了點頭,便帶著小二十走了。
出了門,都部鴞才發現,下雪了,這雪也不知是從何時開始下的,竟下得這般大,不過好在離小院就幾步路,也不礙事。
清冷的月光映照在皚皚大雪之上,整個白龍山城寂靜得沒有一絲聲響。
都部鴞抬眼往來時的路望去,那頭卻白茫茫的落不到實處。
他,就又想起了鄭修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