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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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唷——!”孜琰穩穩拉住韁繩,側身下車掀起馬車簾,道:“主人,到了。”
“嗯。”月兒輕嗯一聲,然後看了看水雲擎軒與水雲啟熏,道:“走吧,與我進去再細說。”
月兒將水雲擎軒二人帶至書房,孜琰孜弋自然也跟著,未開口,他倒先將方才在馬上都未曾摘下的輕紗竹帽揭下放在矮桌上,霎時,水雲啟熏就明白了一個孩童為何要戴竹帽罩輕紗,而孜弋姑娘卻不用了。
隻見他那一閑絳紫的發用絲線束起,水潤如瀑,幽紫的蓮瓣眼,晶亮幽深,鼻若削蔥,唇粉似櫻,臉龐如玉,冒著絲絲熱氣的茶盞在他那纖細的指間舞動,也不就口,似在把玩,茶水卻一滴未灑,月兒無時無刻不令人驚歎,真是言行或是神態,都不是他那個年歲該有的沉靜和漫不經心!
水雲啟熏看得愣了,也未覺察到,在他看月兒時,月兒也在看他。
“嗬嗬,看來啟熏你未被孜弋嚇到,反倒是被我嚇到了。”月兒吟著笑,像那三月櫻花,雖不達眼底,但終歸還是討人喜歡的模樣。
“呃。。。?”水雲啟熏回這才過神來,道:“抱歉,是我唐突了。”雖然月兒隻是個孩童,但水雲啟熏還是欠了欠身,以表方才的失態。
“月兒,熏兒他不是有心的。”水雲擎軒握了握水雲啟熏的手,似在安撫。
“無礙。”月兒放下茶盞,卻是並不在意。
“按照約定,我會讓孜弋替啟熏換一張”臉”。”月兒看了看孜弋,吩咐道:“孜弋你先帶啟熏去內室。”
“是。”孜弋躬身應下,起身走向水雲啟熏,輕聲道:“小公子這邊請。”
水雲啟熏應聲站起,卻未有動作,反而看著水雲擎軒,似是在確認一般。
“去吧熏兒,我在這裏等你。”水雲擎軒摸了摸水雲啟熏發頂,安撫道。
“嗯。”水雲啟熏這才點了點頭,而後就跟著孜弋往內室去了。
待看不見兩人身影之時,水雲擎軒才向月兒抱拳道:“多謝月兒。”
水雲擎軒與月兒除了換”臉”一事之外,還有別的約定。
且水雲擎軒並不想讓水雲啟熏知曉,他眼下隻想讓他的熏兒好好的,陪在他身邊就好,至於其他的事。。。他自己來做!
月兒先讓孜弋帶他去內室,無疑是替他解決了諸多解釋,所以水雲擎軒由衷的謝他。
“舉手之勞罷了。”月兒並不在意,但轉念一想,又問道:“你是怕他知道了以後替你擔心?”
“是,也不是。”水雲擎軒搖了搖頭。
“何解?”月兒挑了挑眉。
“不想讓他知道自然是怕他擔心,但除了擔心之外,更怕他不開心。”水雲擎軒是知道水雲啟熏的性子的,若是讓他知曉,他用自己的自由來換他這張”臉”,他肯定就會內疚,而既然他的熏兒不開心,那麼他做的這所有都失去了意義,所以他道:“更何況月兒你承諾過,你要我做的事,永不得違背道義天理與良心,若你有朝一日失了言,我也就可自行離開了。”
若不是月兒有承諾在先,依水雲擎軒凡事三思的性子,亦不會答應的如此爽快。
“你倒是記得清楚。”月兒抿了口茶,然後話鋒一轉,接道:“但既然你答應了,那麼從今日起,我便將那明月齋交予你和啟熏打理。”
“明月齋?可是方才那處藥齋?”水雲擎軒問道。
“不錯。”月兒點了點頭。
明月齋之前是個酒館,被月兒命孜琰買下之後重新建成了藥齋,一直未開門迎客,應是未尋著合適的人掌管。
月兒的本意是尋一個不知他身世,且又不會被辭離注意的人,來替他在聖櫻穀外存積羽翼。
其實說來,月兒大可不必這般費盡周折,他若借辭離之名,富貴名利、身份地位,還不都是唾手可得的東西?
更何況,辭離對月兒,還抱著異樣的心思,但凡是月兒想要的,哪怕天上的星星,辭離怕是都會摘下來,捧至月兒麵前。
可事實上,這些都不是月兒想要的。
月兒想要的從來都隻有一個。
那就是雪兒。
雪兒才是他那顆藏於千瓣紫蓮紋之下的心的歸處。
但退一萬步說,就算沒有雪兒,月兒也不可能甘願躲在辭離的身後,然後借著辭離之名來得到他自己想要的一切。
試問,安逸富貴的人生誰不想要?
但凡有人說不想,那也大多是虛偽托詞罷了。
生而安逸,誰又還願自己勞神費力去創造一些本就有的東西?
但若以此為論,月兒,他大概就是個異類。
他覺得安逸的人生從來都不是他這個出生既是錯的人該擁有的,就算眼下有機會,他也不屑於用。
月兒他不願借他人之力來滿足他自己,包括他的命,他都不稀罕辭離去替他爭取。
若不是年歲尚小,此次出穀的便不是辭離,而是他聖蓮伊月自己!
所以從表麵上看,是月兒救了水雲擎軒一命,但事實上,於月兒而言,水雲擎軒與水雲啟熏倒像是這無情上天給予他的一絲憐憫。
水雲擎軒身為攝政王爺手段自不必說,單論銀河川的歸熏館,水雲啟熏就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且最重要的是,他們二人以往身份尊貴,如今又雙雙換了”臉”,除非他們主動說明,誰能識破他們本來的身份?
更何況,水雲擎軒二人本就是為了掩藏身份,才不惜放下一切來的這南揚城。
所以寧關看來,這是上天都在幫月兒。
“孜琰,你去把我讓你準備的東西拿過來。”月兒吩咐道。
“是。”孜琰躬身應道,然後轉身往裏走去,不一會兒便抱著個紅木箱子出來,他道:“主人,你要東西都在這裏麵了。”
月兒點了點頭,然後打了開箱子,先映入眼簾的是數張蓋著大紅印鑒類似契約的東西,月兒隨手拿起兩張,道:“這是明月齋和這別院房契,剩下的幾張是別處的地契。”而在那房契與地契之下,全是名貴的珠寶玉器。
“這些東西,是我用藥方與我師傅換來的,也不知能換多少銀兩。”月兒的話半真半假,真的是,這些珠寶玉器確實是他用方子跟辭離換的,但假的是,他用的並不是藥方,而是毒方。
要知道,論醫術月兒或許真不及辭離,但論毒術,辭離遠不是月兒的對手。
“但我眼下能拿出來的、值錢的東西都在這裏了。”月兒瞥了一眼箱子裏的珠寶,然後收回視線,紫眸裏一片淡漠,仿佛那箱子裏都不是珠寶玉器,而隻是路邊的野草沙石。
月兒此言雖不假,但若讓旁人聽了去,不知要笑掉多少大牙。
聖櫻穀是什麼地方?
藥神山是什麼地方?
月兒師傅聖醫辭離又是什麼人?
又怎地隻會有這些東西?
不是應該金銀成山,珠玉作寢嗎?
不錯。
月兒是見過那些東西,但他認為那些都不是他的,他就不能動。
月兒認為他能動的東西,隻是箱子裏的這些和贈予雪兒的那根發簪。
然而這些比起辭離有的,不過九牛一毛。
但,月兒勝在心安。
“啪——”的一聲,月兒闔起箱子,而後將它推向水雲擎軒,道:“這些都給你。”
水雲擎軒看也未看箱子一眼,反倒是盯著月兒那張稚氣未脫的臉,半響,才認真道:“月兒你為何如此信我?”
比起辭離擁有的,這箱子算不得什麼。
但若是放在尋常人眼裏,不說什麼價值連城,但富貴一生,還是簡單的。
“你帶了啟熏來。”月兒卻所答非所問。
但水雲擎軒卻是懂了月兒的意思。
因為他自己帶了自己的”全部”來南揚城赴約,月兒,自然也敢將他自己的”所有”拿出來,他們都是在賭。
賭自己未曾看錯人。
“我眼下能給的東西都在這箱子裏,至於其他的,就全看你和啟熏的了。”月兒倒也坦蕩。
“月兒你要什麼?”水雲擎軒問得直接。
“短時間內,我什麼都不要。”月兒搖了搖頭。
“那長時間呢?”水雲擎軒又問。
“我要明月齋,替換掉德濟堂在江湖裏的位置。”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月兒卻是清楚的,德濟堂,就是辭離創立的藥堂。
水雲擎軒常年高居朝堂,這江湖中事,他不清楚倒也是情有可原,但來這南揚城的路上,他們可也聽不少。
其中,就有這德濟堂。
傳聞中,德濟堂是聖醫辭離所立。
而那辭離,無病不可醫,無毒不可解,無藥不可識。
可月兒他?
水雲擎軒倒也不是有意懷疑月兒的醫術,他抬眼看去,月兒終究還是個孩童,怎地,會說出這樣的”大話”來?
“就隻要這?”但若論說”大話”,水雲擎軒也怕是不遑多讓。
“清軒你可知那紅葉樓?”月兒不答反問。
“來時的路上倒是聽了些,據說是個買賣消息的地方。”水雲擎軒微微點頭。
“嗯。”月兒抿了抿唇,道:“我所期許明月齋,不止要作為藥齋替掉德濟堂,還要作為打探取消息之所,勢與紅葉樓無異。”
“這。。。這可能並不容易。”水雲擎軒挑了挑眉。
“不著急,反正我還小,你們有的是時間。”月兒笑了笑,倒也並不在意。
“但也不會很難。”水雲擎軒起身替月兒斟了杯茶,鄭重遞了過去,而後又由衷的道了一句:“謝謝。”
水雲擎軒這是打算以茶代酒,三謝月兒大恩。
一為救命。
二為換臉。
三為信任。
“以後與我就無需這般客氣了。”月兒接過茶,一飲而盡。
“快來瞧瞧小公子這模樣,可還滿意?”孜弋溫柔卻輕佻的聲音從內室傳來。
月兒三人聞言望去。
卻發現先從內室走出的人,不是孜弋。
而是已經換了”臉”的水雲啟熏。
原本那個容貌出眾的水雲啟熏被那光滑柔膩的□□遮了去,現在出現在月兒三人眼中的水雲啟熏,隻是一個陌生的少年。
這張”臉”很普通,但好在並不難看。
看得久了,就發現因為遮去了原本有些奪目的容貌,倒顯得水雲啟熏那身出世的氣質愈發的出挑了起來。
月兒想,這應該也算是因禍得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