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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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邊。
    月兒取下裝有衣物的包袱放於裸露在地麵上的樹根邊,又扶著雪兒輕輕靠坐下,才又抬起雪兒的腳,他輕輕替雪兒將那繡有繁複紋樣的小紅綢布靴褪去,就見那原本雪白的羅襪上染上民絲絲殷紅,恰似那梅花落在雪地,本是美的,但月兒卻隻覺心疼。
    待褪去了紅綢布靴,月兒正欲替雪兒解下羅襪,卻見雪兒的身子不由的瑟縮了一下,便將動作愈發的放緩了幾分。
    其實,雪兒與月兒置身於聖櫻穀,吃不必說,但穿必定是世間少有的珍品,而雪兒的腳之所以會流血,也估計不是鞋子不合腳,反倒應是他皮肉過於嬌嫩,這進山的路又凹凸不平,磨破了腳也屬正常。
    月兒輕輕的撥開那與雪兒腳底粘連在一起的羅襪,將其全然褪下才見了雪兒那已有些血肉模糊的腳底,蓮瓣眼暮然一顫,紫眸中的心疼仿若實質一般似快要溢出,月兒頓了頓,才輕聲問道:“都傷成這樣了,雪兒怎地不說?”
    雪兒聞言笑了笑,反倒安撫月兒似的說道:“蓮殃不必擔心,這隻是看著嚇人,我倒並未覺得有多疼。”
    腳心的肌膚本就薄嫩,不知何時起了泡,亦不知何時磨破了皮,更不知是何時與那羅襪粘連在一起的,但無論月兒怎麼看那血肉模糊的傷口,都不覺是這一時半會兒之前造成的,想來,應當是已經傷了許久了。
    雪兒不覺得疼?是疼到了麻木,還是兀自將那疼痛忍了下來?
    眼下,月兒也顧不得再深究,他隨即又將雪兒另一隻羅襪解了下來,就發現這隻腳底磨破的程度與另一隻不分上下,都是自小腳指邊向外擴散著水泡,破了的正滲著血水,而還沒破的水泡也不少,但倘若這些水泡生在月兒的腳底,他倒真不覺疼,但生在雪兒腳底,他卻覺疼在心底。
    月兒英氣的眉輕輕蹙起,一邊將雪兒雙腳放於自己懷裏,一邊很是利落的打開了手邊的藤箱,紫眸輕掃過裏邊擺放整齊的青瓷瓶,迅速的取出一個淺綠色的瓷瓶,若雪兒沒有記錯,他與月兒分裝之時根本不曾見過這個藥瓶。
    “這個是櫻瓣蓮草的汁液,本是潤膚所用,我卻將那白芍露與之溶合在一起,不僅可以去除血汙亦還能稍稍止些疼痛。”月兒見雪兒有些疑惑,便細心的解釋予他聽,但手中的動作卻未停,他無比嫻熟的用牙咬開藥瓶塞,將藥汁澆在雪兒腳底,許是含了櫻瓣蓮草,這藥汁的色澤竟隱隱泛紅,微涼的汁液滴在裂開的傷口上,雪兒不禁的動了動腳,並不是疼,而是有些微癢,月兒當下便扶住雪兒的腳,待見汁液浸潤的差不多了,又才說道:“我現在將這多餘的汁液擦去,重新擦上凝血露,雪兒若覺得疼了,便予我說。”
    “好。”雪兒輕聲應道,吟著淺淡的笑意點了點頭。
    見雪兒作好準備,月兒便從懷裏掏出一塊棉帕,他攥了一角沿著雪兒腳指頭往下輕輕擦拭,棉布很薄,吸水卻極好,不過一會兒,月兒便拭好了一隻,繼而又換了一塊棉帕,換了雪兒另一隻腳擦拭起來。
    雖說這棵古樹枝繁葉茂,但總會被偶爾拂過的清風吹散枝葉,奪目的陽光便伺機灑了下來,落在滿臉認真的月兒臉上,雪兒竟覺那陽光似透了月兒的肌膚般,他整個人都似由內而外的散發著白芒,又似乎因其尤為專注而反將那骨子裏的魅惑掩藏了起來,還別說,此刻的月兒,倒真似佛前那株白蓮,溫婉,聖潔,知人苦,救其難。
    不過片刻,月兒就已將雪兒兩隻腳清理好了,眼下正又往雪兒的腳底抹著凝血露,他動作極盡輕柔且細致,沒有放過一絲一寸瘡傷處。
    “雪兒覺得怎麼樣?還疼嗎?”見凝血露抹得差不多了,月兒這才抬眼輕聲問道。
    “嗯,好多了。”雪兒回以笑意。
    見雪兒似乎真的輕鬆了少,月兒才輕舒一口氣,又輕聲道:“我現在用棉布稍稍包紮一下,等會雪兒便替我拎著藤箱,我便來背著你走,雪兒今日也最好不要再著地,更不可以碰水。”
    雪兒聞言臉色微沉,繼而毫不猶豫的拒絕道:“不成。”
    “怎地就不成?”月兒疑惑問道,但手上替雪兒纏著棉布的動作卻未停下。
    “不碰水不成,夜裏還需沐浴。”雪兒淺眉微蹙,有些固執的說道。
    “誒?”月兒有些不明所以,他心想,一日不沐浴。。。應當無礙吧?
    “夜裏必須沐浴,不然不可安睡。”豈料雪兒卻無比堅持。
    月兒難得見雪兒在何事上如此孩子氣,眼下見了便覺有些好笑,所以當下便吟著笑意點頭應道:“好,雪兒說要沐浴便沐浴吧,那我待雪兒沐浴過後,再重新替雪兒抹一遍凝血露便是了。”不過是重新抹一次藥罷了,月兒又豈會不答應?何況那凝血露的藥效如何,月兒還是有幾分信心的,若不出他所料,雪兒這腳明日便可恢複如初。
    “蓮殃你不嫌我麻煩?”雪兒挑了挑眉,模樣略有些好奇。
    “雪兒為何有此一問?”月兒將棉布係好結,輕輕將雪兒的腳放在藤箱之上,這才抬起頭,紫眸晶瑩滿是認真之色,他又接著說道:“即使是我不讚同的事,若是雪兒仍想做,也可以盡管去做,因為我聖蓮伊月說過,我會護著你,無論如何我都會護著你,更何況,這不過就是重新抹一次藥的事麼?這本就算不得什麼。”語罷,月兒便轉身拾起一根枯枝刨開一個小坑,便將方才給雪兒擦過腳底沾著血跡的棉帕放了進去,繼而又用邊上的散的枯葉掩埋起來。
    雪兒一直看著月兒,澄澈的紅眸隨著月兒的動作而轉動,雖然心底已經隱隱燃起熱度,但麵上卻絲毫未露,他仍隻吟著極淡的笑意道:“怕也隻有蓮殃你會這麼說了。”
    月兒聞言輕輕搖了搖頭,正欲說些什麼,就見澤鐮與惑心捧著大頭蕉葉出來,便又將已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雪兒和月兒等急了吧?”惑心走進,吟著淺笑道。
    “月兒,雪兒的腳如何了?”澤鐮也語帶關切的問道。
    “雪兒的兩隻腳都磨破了,方才我剛替他上過藥,不若。。。不若待會就由我來背著雪兒走罷?”月兒笑道。
    “嗯。”澤鐮讚許的點了點頭,而後便又接著說道:“先來喝點水罷。”
    月兒起身向澤鐮走去,卻未曾從澤鐮手中接過蕉葉飲水,而是輕聲說道:“勞煩澤鐮先倒出一些水衝洗一下我的手罷,我這手上方才沾了些許藥汁。”
    “那月兒先將袖子稍稍卷起來一些。”澤鐮還未出聲,便聽惑心說道。
    “是。”月兒一邊應著惑心的話,一邊乖巧的將袖子卷起,他本是自幼受人照拂的少爺,而眼下卻要事事親力親為,但仍未見月兒有絲毫不滿,甚至還帶著些灑然的笑意。
    洗好了手,月兒便小心的從澤鐮手中接過蕉葉,看了看裏麵映出陽光的清水,不由的抿了抿唇,走了數個時辰的山路,他確實是有些渴了,不過他也沒有急著將水飲下,而是捧著裝有泉水的蕉葉走向靠坐在古樹下的雪兒,他緩緩蹲下身子,鬆開一個角,而後又輕輕的抬起蕉葉,泉水順著蕉葉淌下流入雪兒口中,如此繁複數次,直接雪兒開口輕聲道:“我已經夠了,蓮殃也快喝一些罷。”
    月兒這才轉過蕉葉,就著方才雪兒用過的一角飲著水。
    驕陽仍舊灼熱,清風亦不時的吹拂,耳邊的鳥鳴蟲語也仍未間斷,本是熱鬧噪雜的景象不知為何在此時卻讓人覺著幽靜而安寧。
    澤鐮與惑心就站在不遠處,也未曾言語,隻是靜靜的看著古樹下仍是年幼兩人,腦中兩人昔日的模樣不由的浮現了出來。
    惑心記憶中的月兒身著白衣,雪兒一襲紅裳,他胸前紫蓮紋聖潔魅惑,他眉間紅靈火蠱惑炙烈,盡管身越九尺,但兩兩相依卻仍讓人覺著那柔情繾綣似入了骨般,他寵他,無論他做什麼,他都憑一己之力抗下,他亦疼他,但凡是他想要的,他都傾盡全力取來給他。
    轉眼,月兒飲罷了泉水,又將蕉葉遞給雪兒,他吟著笑意道:“雪兒拿好,我再取塊絲帕出來浸濕給你擦擦臉。”
    雪兒點頭接過,澄澈的紅眸似水,盡管沒有泛起熱度,卻也不再凝結成冰。
    惑心與澤鐮自是能聽到月兒的話,可哪怕是聽不到,他們也能從月兒那總是吟著無比溫柔的笑意中看出,他照拂著雪兒,他亦樂在其中,即使他眼下也還隻是個孩童。
    惑心無奈又似感歎般的搖了搖頭,可那嘴角上的笑意卻怎麼都掩不住,他又偏過頭去看立於身邊的澤鐮,天青色的琉璃眸中一片水光。
    惑心想,所謂的命定之人,必定是要如月兒和雪兒這般,無論是前世與輪回還是今生亦或往後,都與彼此交纏再分不開的,才能稱得上是命定之人罷?
    而所謂的情劫,則是以情之名將兩人困住,一人無法放棄,亦不想擺脫,而另一人甘願付諸所有,卻傷害了自己。
    猶若囚徒,堪比困獸。
    但好在,命數的輪盤總是隨著選擇而變幻,畢竟,你若逆不了天,轉了命數的輪船也是一樣,一樣會得到一次掙脫牢籠的機會。
    就看你如何選擇,又如何抉擇,但無論如何做,你都得拚盡全力,因為盡了全力,才不會留有遺憾。
    惑心不知雪兒和月兒今生的劫難能否安渡,他亦不能替他們逆了命數,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與澤鐮一道將他們磨煉得堅韌,亦無堅不摧。
    至於到了最後,無論他們是墮於百世情劫,還是就此涅槃重生重歸神位,都與他二人無關。
    有道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拋開所有私情不言,惑心與澤鐮此次蒞臨現世,無非就是盡人事,聽天命,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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