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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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鐮轉過環廊步入內堂,他雖已覺有人在內,卻也並未走進,而是淡淡開口喚道:“可有人在?”
片刻過後。
“這位公子有何吩咐?”自中堂轉出的水雲啟熏柔聲問道。
“這館內茶點,可允帶走?”澤鐮又問道。
“公子可是要那不思歸?”水雲啟熏猜測道。
“正是,隻是不知可否能帶走?”澤鐮微微點頭道。
“本來這歸熏館內的茶點是不允客人帶走的,但若是二位公子所需,在下自會備下,隻是。。。”水雲啟熏本立有規矩,這歸熏館內的茶點恕不予外帶,其因有二,一是怕失了味而壞了自家招牌,二則是怕消息傳了出去難掩悠悠之口而惹來麻煩。
“隻是如何?”澤鐮也不惱,仍是淡淡問道。
“隻是隔得久了怕失了味,不如剛剛出爐時那般軟糯長香甜。”水雲啟熏微帶欠意道,而後他又思忖了片刻,又才接著說道:“不若這樣,在下將那茶點放入幻葉籠之中,就不怕二位公子路途之中失了溫,散了香。”
這幻葉籠本是水雲皇族的禦用之物,可保食其鮮熱,哪怕是存個三五天也不怕散了香,乃是世間極其罕見的寶物。
倒說不上不是什麼價值連城之物,而是千金難求之寶。
“如此也好,那就敬請公子將之與那茶點一並算下。”澤鐮當然知曉那幻葉籠於世人而言是何其珍貴之物,他也本不願如此,但又礙於無法言明,水雲啟熏又如此的盛情,便索性應下,心道待會兒多付些銀錢便是。
“無需如此,在下既與二位公子相遇,便是你我三人的緣份,這幻葉籠就全當在下贈予二位的薄禮,還請公子你莫要再推辭。”水雲啟熏雙手抱拳見禮,很是誠懇,且落落大方的說道。
“難得公子也是性情中人,那我這便收下了。”澤鐮勾了勾唇,笑意清淺,心道,那為一己私情喪命的水雲玄天雖然是荒謬了些,但他這其子倒是不錯,略一沉吟,澤鐮便又說道:“這塊玉佩雖不如公子的幻葉籠那般珍貴,確也是我的一番心意,也請公子你不要推辭。”負於身後的手本是空無一物,不過一個眨眼,便見一塊通透的翡翠環佩憑空出現。
“那在下這便謝過公子了。”水雲啟熏雙手接過,又接道:“在下這便去準備,二位公子請稍後片刻。”
欠了欠身,水雲啟熏便向樓下走去。
澤鐮頓了頓,而後便也轉身往環廊走去。
“如何了?”惑心見澤鐮走近,便扭頭問道。
“鏡兒所托之事,我豈有不辦好的道理?”澤鐮笑道,銀眸溫柔如水似快要溢出一般,不見絲毫淡漠之色,唯有全然的寵溺。
惑心聞言抿了抿唇,沉吟了片刻,疑惑問道:“澤鐮怎地忽然變了模樣?”
“待傾心之人,自是與知己有所不同。”澤鐮言之鑿鑿,後又眉目輕挑,故作疑惑的問道:“還是說鏡兒想要我如從前那般待你?”
惑心霎時一噎,幾番思索竟覺無言相駁,隻得認命似的說道:“倒。。。倒也不是。”
澤鐮見惑心如此,不由的勾起薄唇,很是暢快的說道:“鏡兒如此,真是深得我心。”
惑心當下又微不可察的輕歎一聲,心底充斥著諸多思緒難以言明,或是懊惱,或是安心,又或是滿足,但不論思緒有多繁複,也是覺得開心,他心道,千萬年來的夙願終是得償,上天真是待我惑心鏡不薄。
“隻是。。。我隻是有些不適應罷了。”惑心微微垂著眸子,模樣有些窘迫。
澤鐮見狀輕笑出聲,而後走近惑心的身旁,又湊近他耳邊輕聲道:“沒關係,我可以等。”
惑心退開些許,抿了抿唇正欲說些什麼。
“二位公子,茶點已經備好了。”水雲啟熏見澤鐮與惑心二人似乎在說些什麼,便也未走近,隻在遙遙在環廊的另一邊朗聲說道。
“有勞。”澤鐮轉過身,諸般神情全然斂下,雖不至於淡漠,卻也仍是疏離。
惑心見此便上前數步,越過澤鐮之後,又吟著笑意再次向水雲啟熏道謝:“謝過公子了。”隨後他又微微側身看著澤鐮說道:“時辰也不早了,我們回去吧。”說完,惑心便邁開步子向內堂走去。
澤鐮亦舉步跟上。
“這便是二位公子要的茶點。”行至內堂的幾案邊,水雲啟熏指了指案上用錦緞包裹著的錦盒說道。
“那我們就不再多做打攪,這就告辭了。”惑心沒有動作,隻是偏過頭看了身後的澤鐮一眼,澤鐮見狀微不可察的輕歎一聲,而後便會意的拎起桌上的幻葉籠。
“後會有期。”惑心微微欠身道。
“後有有期。”水雲啟熏雙手抱拳道。
語罷,惑心便轉身向樓下走去,澤鐮則未言語,緊跟其後,水雲啟熏將二人送至樓邊才停步,道:“二位公子好走,恕在下不便遠送。”
惑心聞言頓住腳步,側身道:“公子還請留步。”之後便徑直往樓下行去。
待見不著惑心與澤鐮兩人的身影之後,那隱於暗處的護衛這才現身,他道:“主子怎地將那幻葉籠也贈予他二人了?這讓公子知道了該如何是好?”護衛話中八分疑惑,二分擔憂。
水雲啟熏轉過身,舉步向中堂走去,語帶笑意道:“錦七,你究竟是我水雲啟熏的護衛,還是兄長水雲擎軒的眼線?”說到後麵,溫和的聲音驟然提高了幾分,倒也是皇族血脈,不怒自威。
“主子,你可是我的親主子喲,再說公子待主子你一片赤誠,屬下這也不是擔心嗎?”錦七緊跟在水雲啟熏身後,微微有些著急,他心道,屬下是主子的護衛不假,但這是公子安排的卻也是真。
水雲啟熏聞言頓了頓,微不可察的歎了口氣,語氣漸緩道:“兄長自幼便待我不薄,我又豈會不知。”水雲啟熏旋身坐幾案邊,頓了頓又才接著說道:“錦七可知我為何要請那二位公子上這擎熏閣來?”
錦七聞言也覺略有蹊蹺,他心道,主子心善不假,可也不是誰都能上這擎熏閣,當下便沉下心來細細思索,而水雲啟熏則不待錦七回話,便又徑直說道:“銀河川城眼下一片春寒料峭,寒風刻骨,而你看那二位公子衣著如此單薄,卻全然不懼這凜冽寒風,若不是他二位功力奇高便是有何寶物護身,斷然不是尋常人可以做到的,便何況,我看那二人的氣度,更不輸你我二人半分。”說著話,水雲啟熏就忽然從袖中掏出方才澤鐮所贈的那枚玉佩,他將玉佩遞與錦七,接道:“我雖將那幻葉籠贈予他二人,但若當真要歸根結底,指不定還是你我二人討了便宜才是。”話雖如此說,但水雲啟熏倒真未曾這般想過,他隻是覺著與澤鐮和惑心有緣罷了,他離開皇宮置身這銀河川許久,這銅臭味兒未浸染多少,反倒還沾上幾分江湖兒女的豪爽之氣。
龍印一出,必定引出江湖各路高手爭奪,錦七自認見過高手不算少數,卻也是第一次見著澤鐮和惑心這般,本來,衣著單薄能以內力護體的高手不在少數,卻也仍不算多,因其極耗內力,若不是對自身功力極其自信者,是斷然不會這般無端耗費,而眼下,這江湖又如此動蕩,即便是高手也不會如澤鐮惑心二人這般,置身於嚴寒之中卻悠然若閑庭漫步,毫不費勁。
錦七心中幾個轉念,便覺澤鐮惑心二人或許真是如水雲啟熏說的那般,但仍留有幾分疑慮,不過在他伸手接過水雲啟熏遞過的玉佩之後,那僅存的疑慮也隨之消散無蹤,他錦七雖不似水雲啟熏那般見過識廣,卻也跟著水雲擎軒識得不少奇珍異寶,這手中的玉佩呈環扣狀,通透而又蘊藏著絲絲翠綠,玉自然是好玉,但奇特的是握於手中竟不會覺沁涼之感,而竟是淡淡的暖,而這暖還並非來自水雲啟熏的體溫,而是來自玉佩本身,這就足夠令人驚訝的了。
“主子是怎地瞧出那二人非比尋常的?”錦七疑惑道,後又將玉佩放於幾案上,這幾案乃是用白玉所製,此時冰冷得懾人,而眼下這幾案除了那燃起嫋嫋煙氣的香爐之外,連同托盤內的杯盞都是一片冷硬。
水雲啟熏見錦七那般傻氣動作,卻也並未製止,反倒覺得好笑,而後無奈搖頭道:“倒未怎地細看,隻是覺投緣罷了。”
“呀!?還真是不散。”錦七拾起玉佩,握於手中驚歎道,而後又將玉佩躬身遞予水雲啟熏,接著道:“主子當真是好眼力,隻是如若公子問起,屬下到底該如何作答才是?”錦七眉目輕蹙,有些犯難道,他心道,公子那般在意主子的一舉一動,若是怪罪下來,自己可是吃不了得兜著走了。
水雲啟熏接過玉佩,重新收於袖中,安撫似的說道:“好了,兄長若是問起,我自會同他解釋。”語罷,水雲啟熏不由的輕歎一聲,心道兄長待自己極好不假,但有時過於無微不至了些,也著實令人頭疼。
“那屬下就先謝過主子了。”錦七神色一喜,叩謝謝道。
“行了,兄長那邊可還有消息傳來?”水雲啟熏揮了揮手,示意錦七起身。
“沒有。”錦七徑直回道,心也疑惑,畢竟這銀河川與皇城相距不遠,怎地遲遲未見公子傳來消息?
水雲啟熏聞言並未答話,但笑意全然斂下,眼中一片深沉。
“主子不必擔憂,興許公子正忙於朝綱分身乏術。。。”錦七見水雲啟熏麵色沉下便不由寬慰道,但話音落地便暗道一聲糟糕,又連忙跪拜在地惶恐道:“屬下該死,請主子責罰。”
“無事,你先下去罷。”水雲啟熏起身,欲往臥房走去。
錦七見狀忙不迭地又喚道:“主子。。。”
“下去。”寥寥二字,未見怒意,卻已然令人生畏,水雲啟熏到底是皇子,尊貴華麗暖如玉,豐神俊朗厲若雪。
“是。”錦七跟著水雲啟熏許久,眼下也已自知主子已是動怒,他躬身應道之後便徑直退出了中堂,而後隱於暗處之跡,他又不由的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暗道:“讓你嘴賤。”
水雲啟熏進了臥房,斜靠在窗欞邊的軟榻上,麵色陰沉,腦中反複回響著錦七那句”忙於朝綱分身乏術”,心底一片煩亂。
水雲啟熏雖不知水雲擎軒到底為何甘願替水雲青昊穩固朝綱,他亦不知水雲玄天的遺詔之上的太子本是水雲擎軒,但他卻並不傻,他本早已察覺兩個兄長之間,隱約似乎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隻是他未曾開口問過水雲擎軒罷了,因為他自相信,若是他開口問,水雲擎軒就必不會瞞他,但不知為何,他卻始終問不出口,他心底隱隱有一個聲音告訴他,若是他問出了口,他與水雲擎軒便再也不似眼下這般情重薑肱。
自幼,水雲啟熏很少怕些什麼,就算是其母妃削發為尼長住護國寺為父皇守靈,他也隻不過是有些遺憾與惆悵罷了。
但而今,水雲啟熏卻是怕了,他怕將心中疑慮問出,更怕因此與兄長水雲擎軒疏離,無論他如何說服自己,他都無法接受與水雲擎軒疏離這個結果,且單單隻是試想,他都覺得不勝其煩,而為何無法接受,他則又從未去想,或許也是不敢去想。
且眼下晃忽間,水雲啟熏忽的似有些明白,明白三年前自己母妃削發之時,自己為何還能那般坦然的麵對,想來,或許正是因為有兄長水雲擎軒伴於身旁罷?
這世上,諸多事都經不起細想,因為當你真的靜下心來之後,你就會發現之前很多被你刻意亦或無意遺漏的旁枝末節都會重新變得清晰起來,而後無論你願或不願,隱藏在安逸的麵孔之下的事實都會漸漸浮現出來,可能不太美好,但往往不太美好才更恰似真相。
而真相一般都猙獰得可怕。
。。。。。。
惑心與澤鐮出了歸熏館,便直接雇了一輛馬車出了城,而後給了車夫賞錢,便相攜往愈是荒無人煙的樹林深處走去,待察覺四周已無人影過後,這才雙雙飛身而起,而後越飄越遠,直至消失在那片茫茫的白煙之中。
寒風拂過的樹林仍然料峭,似未曾有人來過那般,靜謐且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