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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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藥齋之內沒有開窗,那越發淺淡的餘暉亦能從麻紗外透露進來,像是在向兩人昭示著眼下時辰已不早了般。
    “看眼下的時辰已經不早了,雪兒與我一起收拾一下藥物如何?”隻要雪兒在身旁,月兒大多時候都是吟著笑意的,雖然清淺,卻也透露著愉悅。
    “嗯,要準備些什麼?”雪兒一邊應承著月兒的話,一邊抽回手從他懷裏退開。
    可雪兒這才剛退開,月兒就突覺似少了些什麼般,竟有稍稍的不適,微一皺眉便又將其壓下,兀自起身牽起雪兒往外麵走去,他道:“雪兒過來幫我將藥櫥裏赤與青兩色的瓷瓶取出來即可,待我再去取一些備用的藥瓶來將它們都分一些出來。”
    “怎地不直接帶走?”雪兒好奇的問道。
    “雪兒可見我方才取的藥瓶了?那般大小隨身帶著怕是不妥。”
    雪兒詫異,道:“該不會所有的瓷瓶都那般大小罷?”
    “不錯,聖醫向來不缺銀兩,而這玉林藥神山也更不缺藥材。”辭離貴為聖醫,為其所用的藥具自是精美的不像話,又大多是出自名家之手的寶物,月兒雖不似辭離那般講究,但倒也不算隨意,他不論藥物多少,就隻好用一般大小的瓷瓶盛藥物,且瓷瓶上一定要繪著株紫蓮,而不同的藥物還要以瓷瓶色澤不同相辯。
    雪兒語出莫名,道:“他確是不缺。”
    “雪兒先去取藥,我這便再去取一些瓷瓶來。”月兒鬆開雪兒的手,拿了個托盤,轉身向一藤箱走去,又將托盤放於藤箱頂,待伸手打開藤箱來時,就見裏麵盡是形式各樣的瓷瓶,月兒尋了些最小的,一一取出擺排在托盤裏,約摸十六七個之後才停手關上了藤箱。
    月兒端著托盤回到藥櫥邊,剛把托盤放到幾案上就見雪兒也端了一個托盤過來,上麵擺著的瓷瓶均是泛著亮光,紅得刺目。
    “這個托盤不夠大,所以我就先取了紅瓶過來。”雪兒一邊說,一邊將托盤放到幾案上。
    “雪兒就坐這歇歇吧,剩下的我去取。”月兒一邊將自己取的空瓶從托盤中拿出,一邊示意雪兒坐下休息。
    “我沒事的,何況不是已經說好我取藥瓶了嗎?”雪兒也將托盤中盛著藥的瓷瓶一一取出與月兒取的空瓶擺在一起,隻覺真是大了不少,他道:“殃先將這些分裝一下,剩下的我再去取來。”雪兒說完便將托盤中最後一個藥瓶取出放在桌上,不等月兒回話,就又轉過身向藥櫥走去。
    月兒見狀不由搖頭失笑,卻還是照著雪兒說的話做了,他從藥瓶中分一些藥物裝進空瓶裏,一邊說道:“雪兒這般日後可是會吃虧的。”盡管手上動作未停,月兒也能分出心神來打趣雪兒。
    雪兒聞言不讚同的應道:“雖說我眼下還是幼童模樣,但我也終會長大成人,所以蓮殃以為,除了你之外,還有何人能讓我吃虧?”雪兒蹲在藥櫥邊背對著月兒,說著話也未轉過身來。
    月兒看不到雪兒的表情,但直覺卻告訴他,雪兒此刻定然吟著笑意。
    “雪兒你說得不錯,誰讓你心裏有我呢。”月兒揚起嘴角,笑得越發明媚,語出打趣,臉上滿是得意之色。
    “是啊,蓮殃既然得了辭離的真傳,不知可有良藥能將你從我心中抹去?”雪兒關上藥櫥,端著托盤起身轉過來麵向月兒,月兒猜的不錯,雪兒唇邊確實吟著笑意,又透著些狡黠,淺眉微揚卻又故作出一副期許的模樣,語中揶揄之意更是不輸於月兒。
    “好啊,想不到雪兒你也會拿我尋開心了。”月兒狀似無奈的輕歎道,而那雙蓮瓣眼中的寵溺之色卻怎麼掩都掩不住。
    雪兒聞言眨了眨眼,全然一副無辜的模樣,他道:“蓮殃你可是聖醫的徒弟,想來你定然有此良藥。”
    “恕我才疏學淺。。。。”月兒本想道無此良藥,卻在見了雪兒托盤之中的一個藥瓶之後改了主意,又話鋒一轉,道:“如若真有此良藥,雪兒你可願忘了我?”
    雪兒下意識就應道:“不願。”寥寥二字幹淨利落,卻透著說不出的果斷與堅決,雪兒將托盤在幾案的另一側,抬眼看向月兒不無疑惑的問道:“蓮殃當真有可以令人忘卻記憶的藥?”
    月兒停下手中動作,伸手從雪兒麵前的托盤中取了一個瓷瓶出來,並不特別,與托盤中其它藥瓶一般無二,青瓷,上麵同樣繪著朵紫蓮,他道:“這個便是了。”
    雪兒微訝,頗為好奇的問道:“隻要服了這個,就可以忘了你?”
    月兒點了點頭,解釋般的說道:“這是由紅花藜憂和龍藜憂的果實研磨出的藥粉,雖不可令人忘卻記憶,但卻可以封住人的記憶。”提起藥物,月兒就會格外的細心,但凡雪兒不解,他就會一一解釋給他聽。
    “有何區別?”在雪兒看來,忘卻記憶和封住記憶都是一樣的,反正就是讓人記不起人來。
    “區別當然是有的,忘卻記憶是指過去全部的記憶,好的、壞的、想忘的、不想忘的通通都會忘掉。”月兒轉身向放著茶壺杯盞的矮桌走去,一手取了杯盞一手拎了茶壺才回到幾案邊,因為隻取了一個杯,所以月兒倒好水就遞給了雪兒,看著雪兒一飲而盡之後,又接過杯盞又才給自己倒上,輕抿一小口茶水,才接著說道:“而封住記憶則不同,你可以選擇你想要忘記的部分,哪怕是隻想忘卻一個人,也可以做到,隻需在這藥粉裏滴上一滴你想忘卻的人的血,再睡上個半日,待再醒來之時,便不再記得。”
    雪兒聞言一驚,心道,這小小藥粉竟有如此功效?他道:“那這個可有解藥?”
    “這便也是解藥。”月兒粉唇輕勾,笑意清淺,見雪兒還不勝明了,便又解釋般的說道:“服第一次,是忘記,服第二次,便是記起。”
    雪兒聞言嘖嘖稱奇,然後不由讚歎道:“蓮殃果真是為這岐黃之術而生,真是厲害。”
    “非也,非也。”月兒想也不想的否定,然後看著雪兒無比認真地糾正道:“我自認為,我是為你而生。”
    雪兒聞言眯了眯眼,是無比愜意的模樣,他也未反駁月兒的話,目光卻又轉向那些裝著藥物的瓷瓶,末了他道:“蓮殃不如給我說說這裏的都是些什麼藥吧?”
    “好。”月兒聞言不由的笑了起來,一是因雪兒難得想曉自己所煉的藥物,二是因自己本就想教給雪兒一些藥物,以防日後行走江湖遇遭不測,要是自己不在身邊,雪兒多懂得一些藥理也總是好的,思及此,月兒便越發堅定了想要教一些藥理給雪兒的想法。
    “雪兒,凡我所煉製的藥物大致是以瓶色分辨,紅色瓷瓶為毒藥,青色瓷瓶則是幾類製幻藥,而藥名則都寫在了瓶底。”說著話,月兒就隨手拿起了一個紅色的瓷瓶,倒立過來,果真就見上麵貼了一個小紙片,他道:“你看,這就是藥名。”
    雪兒學著月兒的動作同樣取過一個藥瓶,倒立過後,也見到了小紙片上寫著的藥名,而後略覺奇怪問道:“為何蓮殃不將這藥名貼於瓶身,那樣不是更好分辨嗎?”
    月兒聞言卻搖頭失笑,他道:“雪兒可知我為何要貼上這些藥名?”
    “為何?”雪兒不解問道。。
    “自然是怕雪兒你不識得罷了,我自己哪還需要看藥名?”眼下月兒所煉製的藥物並不外傳,可以說他是半是玩兒半是摸索,但,他從來都不需以藥名分辨藥物,他向來隻靠嗅、嚐和觀。
    月兒說的雲淡風輕,但雪兒卻尤為震撼,瞬間愣住不說,竟也不知該作何反應,不知怎地,他的思緒就飄到了很久以前,蓮殃第一次與自己見麵,第一次抱著自己玩,第一次為了照顧自己而不去藥齋。。。。。。諸多的第一次,彙聚成雪兒如今的記憶,此時,雪兒才晃然驚覺,自己記憶裏,大部分都蓮殃。
    自己被人時刻放在心裏是什麼滋味?眉開眼笑?欣喜若狂?不,都不是,雖然雪兒自己也說不清,但是他卻知曉不似那般淺顯易露於形色的快樂,應是一種彙於心底的暖流,它可以使你的內心無比的平靜,亦可撫平曾經所受的創傷,甚至連同那被封凍的心也融化了一角,它並不灼人,卻真的很溫暖,會讓你覺得你所有的遇見都恰到好處。
    雪兒此刻正如此,即使那雙澄澈的紅眸中的亮光快要溢出,他亦能若無其事的開口,他道:“原來蓮殃你早就打好主意了。”
    月兒眨了眨眼,一臉無辜道:“我本來是想待雪兒年長一些再說,可眼下已知雪兒將要離穀,就正是不得已而為之了。”
    所謂承諾,並不是非得山盟海誓滄海桑田才算得上深,事實上,你隻需將他放於與自己同等的位置即可,既是有情之人,你所做的一切,他又怎能不看在眼裏記在心底。
    月兒是如此,雪兒亦是。
    但,世間大多人卻與之相反,往往是貪婪妄求占了上風,吝嗇於出付出卻又一味索取回報。
    可笑,可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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