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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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兒轉過身向藥齋走去,雪兒則落後兩步跟在他的身後,兩人一前一後,誰也沒有再開口,但兩人之間似乎。。。總有一股說不清也道不明的。。。默契。
    月兒知道辭離一定就在藥齋內,不然方才雪兒不會避開他的手,隻見他垂了垂眸子,而後便微仰著頭對著藥齋二樓開了口,他道:“辭離,我回來晚了。”
    “晚了一個時辰,還請辭離責罰。”
    月兒話音剛落,就見一道淺藍色的身影就暮然出現在了藥齋二樓的窗欞邊,他似剛剛出現般,又似他一直就在窗欞邊從未離開般,很是詭異。
    雪兒神色不變,適時緩步上前,他道:“是雪兒的錯,貪玩了些。”即使是說著類似於抱歉的話,雪兒的語氣也依舊是冷的。
    而雪兒這性子,辭離也早就見怪不怪,他開口自是雲淡風輕,他道:“不礙事的,也正好快要用飯了。”
    雪兒聞言便點了點頭,他道:“也是,那雪兒這就先過去了。”疏離卻有禮,雪兒說完便向著藥齋後麵的木屋走去,也再也沒有看月兒一眼。
    而立於窗欞邊的辭離看著雪兒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雖然雪兒和月兒同樣生活在聖櫻穀,也同樣的玲瓏聰慧,但辭離知道,雪兒和月兒明顯不同。
    月兒是聖蓮族人,所以外貌俊美無匹自是無可厚非,月兒性子雖然多變但也極其沉穩,長大之後想必也是聖潔溫潤、公子如玉,月兒好研究南疆的毒蠱之術,且在岐黃之術上的天賦也奇高,辭離想,或許也是正因如此,自己才有幸伴在月兒身邊,能看著他長大,看著他立於人前,令人矚目。
    而至於雪兒,辭離則是看不透,憑心而論,雪兒並不是聖蓮族人,但雪兒的容貌卻可以說與月兒不分上下,甚至可以確切的說,雪兒長大後的模樣必然不輸月兒,雪兒緋紅絕豔,似帶著一種能蠱惑人心的魔性,但他周身的氣質卻尤為的冷凝肆意。
    雪兒自來到這聖櫻穀的那一天起,他就由惑心和澤鐮親自教導,但據辭離所知,雪兒對於學術並無偏好,但凡惑心和澤鐮願意教給他的,他都一一接受了,就好似這世間所有能呈現的美好都集中在了雪兒身上那般,但不知怎地,辭離卻總覺得,雪兒將來,必將掀起一場浩劫。
    常言道,物極必反,慧極易傷。
    試問這天道,豈能容下雪兒這般完美之人存活於世間?
    但事實上,聖蓮伊月也絕不會長成辭離想象中的那般聖潔如玉模樣,試想一下,一個出生就帶著詛咒,血脈中充斥著暴戾、彰顯著死亡的人能聖潔到哪裏去?何況他聖蓮伊月自認他並非是開在佛前的那朵白蓮,他是紫蓮,帶著妖性的紫蓮。
    而且現在的辭離也並不知道,他一心教導著的、維護著的聖蓮伊月也是可以對著自己拔劍相向的,當那鋒利無比的利刃毫不猶豫的刺進自己的胸膛時,當自己那溫熱的鮮血對映著月兒那冷漠如斯的蓮瓣眼時,辭離才幡然的醒悟,不管這世間的劍有多鋒利,又有多冰冷,都及不上月兒那時蓮瓣眼中的無情與嘲弄半分。
    不過辭離多少也猜對了一些,比如長大後的雪兒確實在江湖中掀起了浩劫,也確實屠人滿門血染了蒼淩,但那又如何呢?雪兒不過是做了他該做的事罷了。
    這或許就印證了那句話罷,完美根本不應存於世,因為完美本身就是一種罪孽。
    隻是現在的辭離還不知道的是,竟是他自己鑄成了雪兒屠人滿門血染蒼淩的大錯,也是他自己親手斬斷了他予月兒本就不多的信任。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直到雪兒轉身離去,月兒也沒去看雪兒一眼,倒不是因為他不想,而是他不敢,他清楚的知道,要控製住自己不跟上去有多難,也清楚的知道,如果自己跟了上去,辭離會用何種手段來對付自己。
    “月兒。”辭離再開口,卻是示意月兒上藥齋。
    月兒抬起眼看了辭一眼,而後就很是乖巧的抬腳進了藥齋,待他轉過一層的懸梯,那襲淡藍色的身影就已映入眼瞼。
    辭離轉過身在幾案邊坐下,月兒見狀,便也徑直走了過去在幾案邊落了座,他斟好茶便遞給辭離,靜待著辭離開口。
    辭離舉杯就唇輕抿了一口,然後說道:“我剛剛收到了消息,說龍印出現在錦陵城。”
    月兒略一思忖,便有所定論,他道:“錦陵城,蘇繡府。”
    辭離頷首,道:“不錯,龍印就在蘇繡府。”辭離語帶讚賞,然後又繼續說道:“蘇繡府的現任家主是蘇錦榮。”
    這錦陵城又名繡都,地處水雲國東邊,以刺繡聞名於天下,相當的繁榮,而繡都又以蘇繡府最為盛名,蘇繡府現任家主是蘇錦榮,他看似是個滿身銅臭味的商人,實則不然。
    月兒說:“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個蘇錦榮,應該就是先皇水雲玄天十年前欽點的武狀元。”其實月兒並不覺得意外,因為傳說古墓中,有數不盡的金銀珠寶、絕世神兵和武功秘笈,多少江湖義士都已是趨之若騖,又何況是向來秉承著唯我獨尊的皇族。
    辭離頷首,他接道:“月兒說的沒錯,這蘇錦榮不單單是商人,他現在還是水雲青昊的人。”辭離重新取杯斟茶,將斟好茶的杯子放在月兒麵前,然後又繼續說道:“傳說中,古墓所在的位置與開啟方法都與這四印一鼎有關。”
    所謂的四印一鼎,即龍印、虎印、鳳印、靈龜印和麒麟鼎。
    月兒端起茶杯卻不就口,似是思索,過了一會兒之後才開口問道:“辭離打算如何?”
    辭離輕抿了一口清茶,若有所思般開口道:“也不知道那蘇錦榮是否真有傳聞中的那般厲害。”
    月兒卻道:“蘇錦榮能被水雲玄天欽點為武狀元可見其身手絕非一般,而後,蘇錦榮又是蘇繡府的家主,可謂是政商兩從,此人絕不簡單。”月兒把玩著茶杯,動作有些漫不經心,但看那杯中的茶水卻未撒出一滴,然後他接著說道:“雖說看起來不好對付,但終歸山是高皇帝遠,而遠水想要救近火,難。”
    辭離聞言神色不變,隻是微微揚了揚略顯蒼白的唇角,然後說道:“我決定明日出穀,去會會這個蘇錦榮。”
    不知怎地,月兒卻總覺得辭離此次出穀並沒有他說的那麼簡單,別說江湖人士,就算是市井小民也知道聚齊四印一鼎即可重啟傳說中的古墓,而這龍印一出,必定會全雄四起引來爭端。
    月兒了然般的點了點頭,而後接道:“四印一鼎中的龍印出現,應當隻不過是剛剛開始。”
    辭離也點了點頭,應道:“不錯,如果不出我所料,虎印、鳳印、靈龜印和麒麟鼎也即將逐一出現在江湖中。”辭離自然也明白,這蘇繡府的龍印不過是皇族拋出來的誘餌罷了,他們用龍印來打破現今武林的平衡,以便他們混水摸魚的引路石而已。
    “看來皇族這是蓄謀已久,江湖必將大亂啊。”月兒放下手中茶杯,心中幾個轉念,之後才繼續問道:“依辭離看來,其他的東西會在誰的手裏?”
    辭離沒有立刻回話,而是在思索著誰最有可能藏有其他的三印一鼎,要知道並不是隻要有權有勢就能藏得了這四印一鼎不讓別人知曉,而最重要的是能護著四印一鼎不被人搶走而據為己有,多少年來,這四印一鼎不見天日,也就有多少年來多少人在打探著四印一鼎的消息。
    又過了片刻,辭離才開口說道:“武林盟主上官臨城、蓮那島蓮那祁連、幽冥宮幽冥赫、禦月門禦月皓塵然後就是繡都蘇錦榮。”
    當今武林,名門正派以武林盟主上官城馬首是瞻,他的聚賢莊自然彙聚了不少的能人義士,蓮那島蓮那祁連相傳是上官城是摯友,而相反的,幽冥宮和禦月門則是被世人稱作魔宮和邪門的外道,而蘇繡府後麵有皇族撐腰,自然不是名門正派,也不是邪門外道,算是處於微妙的中間位置。
    而江湖從來都是這樣,總要分個名門正派與邪門外道,也總是想要將黑與白分隔開來,然而事實上隻不過是意想天開罷了。
    是與非、黑與白、正義與卑劣甚至是生與死都向來都是共存於世,它們本就是一體的,月兒想,誰若是硬要想將它們分隔開來,不是太過狂妄就是瘋子罷了。
    辭離看著月兒麵色淺淡,還是那副閑適的模樣,心下卻著實是有些意外,因為那禦月門的禦月皓塵不是別人,他就是月兒的生父聖蓮皓塵。
    但其實,當月兒聽到禦月門這三個字的時候,心底確實也蕩起了絲絲漣漪,但,也僅是如此,因為對於想將自己除之而後快的生父,月兒實在是不想多作任何評論。
    月兒道:“皇族隻有龍印,理當處於弱勢,但蘇錦榮此舉一出竟然扭轉了局麵搶占了先機,這個水雲青昊倒是不錯。”月兒倒是對這弑父奪位的水雲青昊有些好奇。
    辭離也覺水雲青昊不簡單,本來,對於生於帝王之家的皇子來說,弑父奪位本就不是什麼新奇的戲碼,更有甚者屠盡手足也是常有的事,但水雲青昊卻並未趕盡殺絕,相反的,他還利用他們所有的長處,或為官、或為將、又或從商、總之讓其毫無怨言的為自己效力,水雲青昊倒算是將物盡其用這四個字詮釋得淋漓盡致。
    辭離越想,就越覺著這水雲青昊不簡單,他反複思索之後又才開口,他道:“這個水雲青昊絕非是一般帝王可以與之相提並論的人。”
    月兒聞言挑了挑眉,好奇的說道:“能將曾經身為皇儲的兄長從太子之位上拉下來並且收為己用,又聽皇宮之中也從未傳出過二人不合的傳聞來,這個水雲青昊倒是有些能耐。”
    傳聞當年,先皇正值壯年卻偶染怪病,之後便一直長臥不起,最後隻活了三月之便於寢宮內駕崩,當時皇宮大亂。
    可這偶染怪病,不過是皇族對外的一慣說辭。
    月兒看過紅葉樓中的情報,事實並非如此,當年,水雲玄天染病不過是水雲青昊與他的母妃謀劃的一個騙局罷了。
    他們母子二人,一個是隻因兒子想要皇位便舍得讓心愛之人飲下了滲了慢性毒藥的酒的愚昧之人,一個又是因為心中愧疚無以償還而甘願飲下滲下毒酒的可憐之人罷了。
    但無論是水雲青昊的母妃,又或是水雲玄天,在月兒看來都是癡傻之人。
    因為一個為了兒子,便放棄心愛之人的女子根本不懂情為何物,枉為貴妃。
    而另一個則因為心有愧疚便索性放棄性命的男人,也根本不懂何為以萬民為先,枉為皇帝!
    而且古往今來,也沒有幾個皇子能抵得過皇位的誘惑,隻要坐上那個位置,便從此高高在上,權傾天下,水雲青昊自然也沒有例外,隻不過他不是長子,也不是那個最適合皇位的皇子,隻因為他有一個與他同樣優秀且更為適合繼承皇位兄長——水雲擎軒。
    那時候的水雲青昊想,隻要這皇儲一日未立,他便就還有機會,所以他與他的母妃便設局殺了水雲玄天,準備放手一博,隻可惜水雲青昊母子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水雲玄天早在水雲擎軒及冠之時便已立下了詔書——將他的兄長水雲擎軒立為了太子。
    而那時候的水雲玄天也絕不會想到,他親筆立下的詔書永遠都不會被昭告於天下了。
    因為之後不久,水雲玄天便意外駕崩了。
    據紅葉樓情報記載,當年那場皇位之爭,水雲青昊與水雲擎軒曾對峙於龍嘯殿,但誰也不知道其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令人覺得蹊蹺的是,次日早朝,水雲擎軒便當朝詔告了滿朝文武,說水雲玄天早已立下了詔書,太子乃是二弟水雲青昊,暫且不論過程如何,就是這結局倒是令人萬分詫異。
    之後,水雲擎軒就淪為清軒王,貴為皇後的母妃亦自縊而死追隨水雲玄天而去,貴為當朝大將軍的舅舅也被發配到北疆駐守,且若非水雲青昊召見,不得踏入皇城半步,而水雲青昊則擇日登基,改國號為昌,帝號為仁,大赦天下,普天同慶。
    成王、敗寇,是皇族亙古不變的真理,且隨著水雲青昊的繼位,當年令人豔羨的皇子水雲擎軒如今的清軒王也漸漸被人忽略。
    有百姓道,當今聖上仁義無雙,兄友弟恭天下太平,實乃曠世明君百姓之福,有百官道,當今聖上治國有道萬民安樂,必將名垂青史千古留芳,卻無人關心,甚至無人問津當年的真相究竟是如何,更無人在意,當年皇位的正統繼承人如今的清軒王過得如何。
    想來世人皆是如此的罷,偏愛錦上添花,也更喜落井下石,卻無人雪中送炭。
    那句俗話說得好,最冷不過人心,最薄不過人情。
    辭離撫了撫沒有一絲褶皺的衣角,闔了闔黑如墨的眼,不經意的開口,帶著些許的輕嘲,他道:“月兒可相信,這世間有什麼仁義明君?”
    “仁義明君?”月兒輕嗤,反問道:“辭離可曾見過以仁義登基的皇帝?”
    “皇族自古以來可都是勝者為君。”月兒勾了勾櫻粉的薄唇,滿是不屑的接道:“更何況這水雲青昊弑父奪位,又算得上哪門子的仁義明君?”
    辭離聞言不置可否,隻是又意味不明的問道:“依月兒看來,這水雲擎軒如何?”
    月兒略一思忖,道:“水雲青昊的手段確實不錯,但我覺著,水雲擎軒才是皇位的不二人選。”
    辭離並不意外月兒的回答,隻是又問道:“為何?”
    “與水雲青昊相比,水雲擎軒少了一樣東西。”月兒的回答讓人覺得有些莫名。
    辭離聞言略微詫異,他道:“少了一樣東西卻還更適合皇位?”
    “月兒倒是不妨說說,這究竟是一樣什麼東西?”
    月兒則道:“欲望。”
    月兒頓了頓,又才繼續說道:“世人皆被欲望驅使,不淪是進取,亦或還是墮落。”
    “但水雲青昊身為皇帝,就自當要以造福百姓為首要己任。”
    “是,但凡為君者,大多都有征戰四方平定天下紛亂的欲望,這本來也沒有錯,但是於現今的水雲百姓而言,水雲青昊放棄掉這種征戰欲望似乎要更好一些。”
    辭離聞言不語,隻是靜靜的看著月兒,他黑如墨的眸子注視著月兒那雙猶如蓮瓣的眼,月兒眼中的紫眸清明透亮卻也幽深,他也依然沒有在月兒那片紫色的幽潭中找到自己的身影。
    不錯,月兒的眼中,沒有辭離。
    而月兒也同樣沒有去看辭離,或者說是他自己還沒有學會去注視除了雪兒以外的其他人,所以,他那雙蓮瓣眼中的紫眸雖然魅惑,卻也時常虛無。
    忽地,辭離就懂了月兒的意思。
    不錯,與水雲青昊相比,水雲擎軒確實少了一種東西——追求名利的欲望。
    若當年登基的皇帝是水雲擎軒,如今的皇族就絕不會率先打破世間僵持已久的平衡。
    水雲擎軒似乎更懂得控製欲望,也更懂得百姓的安危何其重要,亦深知水能裁舟,亦能覆舟之道。
    且水雲擎軒少了一份追求名利的欲望,自然也就多了一份希望百姓安樂的善心,水雲玄天到是不糊塗,這水雲擎軒也確實是皇位的不二人選,辭離當下便也不禁的想起,曾幾何時,那與自己月下花間對飲之人,一襲龍袍是何其的耀眼。
    但現世就是如此,有太多的遺憾和天不隨人願。
    辭離不知,在這場古墓之爭之中,水雲青昊的那身龍袍是否也能散發出與當年水雲玄天那襲龍袍同樣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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