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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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屋外嬌陽當空,風吹竹葉沙沙聲不絕於耳,竹屋內偶有清風拂過,清幽而靜謐。
赤焰蹲在空靈邊的書桌上閉目小憩,悄無聲息。
書桌一旁,兩抹身影,一白一紅,一站一坐。
月兒赤著上身靠著舊書邊緣,紫色的長發自他肩膀處披散而下,魅人的絳紫襯著他瑩白的肌膚,越發好看,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開口。
雪兒一襲紅衣妖豔非常,略長的眼,紅眸澄澈,他端坐椅中握著月兒的手沒有放開,兀自舔了舔水色的嘴瓣,他也沒有開口。
靜謐迷離間,兩人身上淡淡的蓮香和幽幽的冷香混合在了一起,沁人心脾。
又過了一會兒。
靠在書桌邊緣的白色身影終於有了動作,隻見上身未著寸縷的月兒抽回被雪兒握住的手,反而撫上雪兒的發頂。
臉色緩和下來的月兒,依舊是那個雍容華貴,溫潤如玉的聖蓮伊月。
月兒道:“雪兒應當知曉我是聖蓮族的禁忌之子。”清脆的聲音,淡然的表情,恬淡隨意的姿態,讓人恍覺月兒他口中所說的禁忌之子不是他自己。
雪兒聞言神色不變,而後點了點頭,又輕輕嗯了一聲。
月兒想,若是其他時候,雪兒對自己回答這般冷淡,自己可能還會不高興,但在此刻,雪兒那冷淡的語調反到更令自己欣慰,畢竟自己雖然不曾想過雪兒會對語帶厭惡,但也不曾想過他會這般輕易的接受,隻見月兒挑了挑眉,又才繼續問道:“那雪兒可曾知曉聖蓮族的由來?”
雪兒思忖了片刻,又才開了口,他道:“世人皆道聖蓮族人不似常人,其族無論男女皆是天生的俊美聰慧和貴氣凜人,仿佛他們生來就應立於人上。”
“但或許正是因為他們太過完美,惹來天妒,又或許是造物弄人,相傳每到月圓之夜,聖蓮族人皆會失控發狂,喜食人血,也是因此,他們才被世人稱作妖族。”紅眸澄澈,粼粼水光回轉,讓人恍覺不似那般簡單,雪兒又沉吟片刻,而後又才繼續說道:“不說聖蓮族人皆是不世之才,但也應當算得上是才貌雙全。”
“他們無論是混跡朝堂還是劍指江湖,都理應繁茂昌盛生生不息才是,但卻不知怎的,聖蓮族人竟然還逐漸減少,而近年來,更是幾乎銷聲匿跡。”關於這一點,雪兒其實也很疑惑,因為無論他怎麼想,都覺得這理應立於人上的聖蓮族不該沒落至此,這完全沒有理由,除非……這一刻,一個駭人的念頭浮現在了雪兒腦中,他甚至來不及細想,話就已經脫口而出,他道:“蓮殃,聖蓮族的沒落跟聖物七色千瓣蓮有關是不是?”
雪兒真的很聰明,聰明得讓月兒驚歎,又措手不及,因為他都還來不及示意,雪兒便已經將此事的關鍵猜到了。
月兒點了點頭,神色盡是讚賞,他道:“不錯,確實是跟聖物七色千瓣蓮蓮有關。”不知怎地,月兒那顆空蕩無望的心瞬間就激蕩起來,他想,這場豪賭,說不定自己會贏。
而得到月兒肯定的回答,雪兒心中又有幾個轉念,而後便已猜了個大概,所以他本就冰冷的眸子瞬間就變得愈發的淩厲,水色薄唇輕啟,視線薄涼得懾人,他道:“蓮殃,你還打算瞞我多久?”
月兒卻不甚在意的搖了搖頭,他道:“雪兒你不要擔心,我沒事。”頓了頓,月兒又補了一句,他道:“起碼我現在沒事。”
看著眼前愈發冰冷的雪兒,月兒那原本有些忐忑的心忽然就平靜了下來,他忽然發現他其實已經並不在意了,他已不在意之前受過的那些傷痛。
對著這樣的雪兒,月兒忽然就覺得,他從未訴諸於口的身世也似乎也變得沒有那麼艱難了,他道:“其實這件事,這還要從聖蓮族立族的時候開始說起,相傳,聖蓮族立族之時就十分昌盛繁茂,他們雖然不與外族人通婚,但族內也向來枝繁葉茂,直至聖蓮族立族百載的時候,族內女眷卻不知為何突染怪病,之後族內便再無生命降生,一向繁榮的聖蓮族也迎來了滅族之危,可就在聖蓮族人陷入絕望,一籌莫展之跡的一個傍晚,有兩位仿佛踏雲而來的天外之人帶來了聖物七色千瓣蓮,七色千瓣蓮將族內所有女眷怪病驅除,聖蓮族也平安渡過滅族之難,而且那兩位天外之人還將聖物七色千瓣蓮留在了聖蓮族,也是因此,聖蓮族人,才將那七色千瓣蓮奉為了聖蓮族的聖物。”月兒雖然不曾親眼見過族人的那場劫難,但那種陷入絕望渴望被救贖的心情並不難想象,那種絕望他再熟悉不過了,他抿了抿櫻粉的薄唇,而後又才繼續往下說道:“然而,所有族人都不知道的是,那兩位天外之人還曾留有過告誡之言,這告誡之言由曆代聖蓮族族長代代相傳,其實我倒是好奇,倘若聖蓮族人知道那兩位天外之人告誡之言之後,還會不會把七色蓮當作聖物。”
澄澈的紅眸流光回轉,雪兒幾乎可以猜到那告誡之言所為何意,試問,哪有天外之人當真憐世人疾苦?就算有,也絕不會是被冠以妖族後裔之稱的聖蓮族,隻見雪兒挑了挑色淺如畫的眉,他好奇的問道:“哦?那天外之人的告誡之言又是如何說的?”
月兒勾了勾嘴角,揚起一抹嘲弄的笑,然後答道:“那天外之人說:”聖蓮一族為妖族後裔,本不應存活於世,不過,名為聖蓮即為定數,今日,吾以七色千瓣蓮助你族人渡過劫難,爾族隻需隱居於此,七色千瓣蓮定護爾族繁榮無憂!但蓮主卻終有一日會降臨於此,待那七色千瓣蓮認主之時,便又是爾族的滅族之際,即是如此,爾還願吾助爾族渡過此次劫難”?”
雪兒聽完點了點頭,臉上滿是了然之色,他道:“世人都怕死,更何況還要背負滅族這等不赦的罪名。”
月兒頷首,讚賞道:“雪兒說的不錯,是人都怕死。”
“不論是怕滅族,亦或是為了保全自己,當時的族長都沒有別的選擇,他隻得答應了天外之人的提議。”
“但他當時本來是想先渡過滅族之危,之後再與那兩位天外之人詳談這七色千瓣蓮認主一事,哪曾想待成功渡過那次滅族之危之後,那兩位天外之人就消失不見了,當然,當時的族長也命了人四處打探過那兩位天外之人的蹤跡,但皆一無所獲。”
雪兒點了點頭,了然道:“但作為族長,想必他是不會那麼容易就善罷幹休的。”雪兒心中幾個轉念,便有了猜想,可是這猜想並不算好。
也是,這世上沒有人想死,所以曆任族長為了保全族人,會做出什麼樣驚世駭俗的事都不足為奇。
這世間最毒的,就真的莫過於人心了。
月兒頷首,他道:“沒錯,也就是至那時起,所有聖蓮族內出生的嬰孩,都要將精血滴在裝有聖物七色千瓣蓮的青石盒上,以此來確定蓮主是否已經降生。”說著話,月兒就抬起了手掌覆在了自己胸前的那朵栩栩如生的絳紫色的千瓣蓮花紋上,那是比繡在雪兒懷抱著的那件白袍上,更為肆意綻放的墨色蓮花紋更為精致、更為耀眼、也更為妖異的絳紫蓮紋,而隨著這朵絳紫色的千瓣蓮紋顫動,你甚至還可以清晰的看到那絳紫色的千瓣蓮紋之下月兒那有力的心跳。
雪兒沉吟了片刻,又抬起眸子看著月兒,他道:“所以如果蓮主降生,就必然難逃一死。”不知為何,月兒話音剛落,就覺得自己那如同被冰封了的心竟然莫名的隱隱作痛起來,腦中也似有什麼一閃而過,但他還來不及細想,就已消失不見。
月兒神色不變的點了點頭,他道:“本應如此。”
“但人算到底不如天算,蓮主降生,得七色千瓣蓮認主,那時的消失的兩位天外之人卻又再一次出現,那本應夭折在繈褓中的蓮主,也活了下來。”月兒的臉色淡淡的,他沒有對命運安排有半點不滿,相反,他那雙蓮瓣眼中還帶著些許的笑意,就仿佛他口中那個出生便該夭折的蓮主不是他一樣。
而就在這時,一個駭人的念頭在雪兒腦中浮現,他來不及細想就已脫口而出,他道:“可是蓮殃就是蓮主?!那不是。。。?!!”雪兒心中駭然,他心想,如果月兒真的就是蓮主,如果月兒就是那個連自己的爹娘和族人都想將他殺之而後快的蓮主,那月兒當時。。。是該有多危險?!
月兒點了點頭,他道:“不錯,我就是那個蓮主。”
“我誕於昌曆三十二年三月二十七,是聖蓮族現任族長聖蓮皓塵和聖女聖蓮塵星的孩子,我出生就得七色千瓣蓮認主,再之後就被澤鐮與惑心帶到了這裏。”
月兒說:“其實辭離的記憶並不完整,他腦中並沒有我得聖物七色千瓣蓮認主的那部分記憶,是被惑心和澤鐮封住的,所以這幾年來才相安無事。”月兒說得很平靜,平靜得令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原來他也是可以這麼坦然的說出他那不堪的身世的,不錯,就是坦然,所以月兒就不禁的想,如果麵對的不是雪兒,也不是麵對著那雙溢滿心疼的澄澈紅眸,自己還能這般冷靜的將身世說出來嗎?
答案不言而喻。
”不錯”兩字落地,雪兒便再無暇去聽月兒後麵的話,明明他心中千般萬般的不願去相信月兒的話,但腦中卻有一個聲音在呐喊著,咆哮著告訴雪兒,告訴他,月兒說的全部都是真的。
雪兒倏地從椅子站起身來一把就將月兒拉過,而他的側臉就正好貼在了月兒胸前那朵盛開著的絳紫色的千瓣蓮紋上,月兒是溫潤的,雪兒能感受到,能感覺到自己的臉頰微微的涼,落入耳畔的也是月兒有力的心跳聲,從來沒害怕過什麼的雪兒眼下突然就開始怕了,他害怕落在自己耳畔這有力有心跳聲會停止,更怕這溫潤的月兒他再也觸及不到!
而這月兒短短幾句話,也令雪兒完全了解了他的身世,雪兒也沒有想到月兒的父母竟是聖蓮皓塵與聖蓮塵星,那豈不是說月兒的血脈。。。?怕是離入魔隻有一步之差了?!
其實雪兒早已知道月兒是禁忌之子,但他卻從未想到月兒他,竟還是聖蓮族長和聖蓮族聖女的兒子!
所幸月兒是懂雪兒的,雖然雪兒到眼下什麼都沒有說,但他那雙澄澈的紅眸中幾近要溢出的閃爍就要比什麼寬慰人的話都要更令月兒意外和欣喜。
也是,他聖蓮伊月從來都不是那個需要溫言軟語寬慰的人,他要的很簡單,而眼下看來他已離想要的不遠了,他輕輕的拍了拍懷中雪兒的背,月兒便已經不打算再對雪兒有任何隱瞞。
月兒接道:“雪兒大概還不知道,其實這七色千瓣蓮隻有對我來說才是聖物。”
“對於其他族人來說,它根本就是魔物,它會吸取族人的生機轉化成聖蓮子。”
“禁忌之子的血脈過於精純,如今的我根本就承受不住,我必須要聖蓮子來清心淨脈。”
“但是雖說我以往也不曾在意過誰的生死,但如果有可能,我也並不想趕盡殺絕的,盡管那些人。。。還都是想殺掉我的人。”
“我也並不想殺他們。”
“可是我沒有辦法,我也沒有選擇。”眼下的聖蓮伊月根本沒有辦法去阻止他胸前的那朵七色千瓣蓮紋吸取其他族人的生機,他也確實沒有選擇的權利,因為他生下來就是蓮主。
仿佛是命中注定的。
雪兒思忖了一會兒才開了口,他道:“月兒放心,無論生死,我都會陪著你的。”雪兒依舊沒有說些溫言軟語來寬慰月兒,他的聲音甚至都是冷的,但就是這樣才意外的令月兒那顆已經在崩潰邊緣的心漸漸的沉穩了下來。
月兒鬆開環在雪兒背後的手,他抬起手掌兀自覆在了自己胸前那朵絳紫色的蓮紋上,就見那白皙的掌心在觸及那朵絳紫色的千瓣蓮紋時,令人驚奇的一幕就發生了。
隻見那朵肆意綻放著的絳紫色的千瓣蓮紋竟是如同從沉睡中醒了過來般,緩緩悠悠的從月兒胸前的肌膚中脫落而出,而後又緩緩的在他手中凝結成了一朵白蓮花的模樣,當真是雅如蘭,幽如曇,光芒七彩,蓮瓣千層,盡管它光華內斂,但仍是讓人覺得那般耀眼。
月兒攤開手掌,任由那朵七色千瓣蓮花懸浮在他手上,而後他屈膝單腿蹲下,將手中的七色千瓣蓮花送於雪兒的麵前,他道:“雪兒你看,這就是聖物七色千瓣蓮。”
雪兒見狀沒有立刻答話,他轉而將視線落在了月兒胸前,卻發現那原本盛開著絳紫色的千瓣蓮紋的地方,眼下隻餘一片光潔無暇,他伸出手摸了摸原本千瓣紫蓮紋所在的位置,卻感覺不到一絲異樣,就好似那朵千瓣紫蓮紋從來都不曾存在過的那般。
雪兒注視著那片光潔的皮膚,心中卻暮然升起一股淡淡的不適和違和感,這種感覺極淡,卻怎麼都不散,就像是月兒身上少了什麼一樣,他思忖了一瞬,而後幹脆伸手從月兒手中接過了那朵七色千瓣蓮,他頓了頓,之後又才問道:“蓮殃,你若是失去了這七色千瓣蓮蓮會如何?”
其實雪兒接過七色千瓣蓮的那一刹那,月兒幽深的紫眸中就閃過了一抹震驚,他心道,怎麼可能?這朵七色千瓣蓮原本就隻有自己才能碰到,雪兒他怎麼可以?!
但盡管如此,眼下月兒也並沒有想那麼多,因為雪兒那雙澄澈的紅眸中溢滿的擔憂之色要更令他在意。
月兒道:“沒有這七色千瓣蓮,我大概會死吧。”粉唇輕啟,聲音清而脆,他下意識的撫了撫心髒的位置,那裏似乎還殘留著雪兒指尖獨有的幽涼,他看著雪兒那滿是擔憂的神色,心中不由一暖,而後便再次重複的說道:“但是雪兒不要擔心,我沒事的。”
月兒說的是實話,他沒事,至少眼下沒事,他隻要在這七色千瓣蓮枯萎之前重啟古墓得到傳說的中七鶤焰,相傳那古墓中的七鶤焰能焚盡世間生靈的身與魂中的一切罪孽,也能焚盡世間萬物的軀殼和血脈中的汙濁,而後便會得到重生,這是辭離和月兒搜尋了諸多古籍之後才得來的,能除卻月兒血脈中的暴戾和汙穢最為穩妥的方法,這也是眼下唯一一個稱得上是兩全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