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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字數:41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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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林藥神山位於中原與塞外西南方的交界處,綿延起伏的山脈橫跨數千裏,塞外常年陽光肆意而中原雨水充足,截然不同的氣候交織在一起孕育了這座玉林藥神山,之所以稱作藥神山,是因山中奇珍異草遍布,令人歎為觀止之於,又令無數醫者病患心馳神往。
    聖玉峰與碎玉峰是玉林藥神山主峰,兩峰峰頂相接好似一對抵眉淺語的戀人,數千載如一日般柔情淺眷。
    兩座山峰懷抱著一山穀——聖櫻穀,這個足以令天下文人墨客夢縈魂牽,足以令世間江湖義士趨之若騖,更足以令所有王公貴族都為之瘋狂的聖櫻穀,就靜靜坐落在這玉林藥神山中。
    傳言,聖櫻穀四季常青花開不敗,傳言,聖櫻穀奇珍異草珍寶遍地,傳言,聖櫻穀藥齋存有聖藥,能讓人起死回生,更能令人青春永駐,傳言,聖櫻穀穀主容傾天下謙謙無雙,一雙妙手無毒不解無病不醫無蠱不除,傳言……。
    傳言,終究隻是傳言,事實上得見聖櫻穀真麵目的人,真的不多,而得見聖櫻穀穀主真容之人,更是寥寥無幾。
    聖櫻穀的清晨,花草清幽,鳥語蟲鳴。
    正是驕陽初升之跡,隻見那金黃的陽光刺透峰頂那輕薄如紗的雲朵後,又驅散了那看似繚繞在樹梢上的霧靄,暖洋洋的灑在一片看不到盡頭的櫻花海中,為那層層疊疊淺粉色花瓣描上絲絲金邊,又落在了那櫻樹下紫白相間的花叢中,印出一片斑駁的淡影,整個聖櫻穀真是美如仙境。
    而且,如果說那沐浴在陽光下淺粉色的花海如同一匹上好的綢緞的話,那麼,花海中那一圈如同提筆一蹴而就的蓮花形狀的紅色櫻瓣蓮草牆更是點睛之作,血紅色的櫻瓣蓮草在金色的陽光下閃耀,那是生命的顏色,放肆而耀眼。
    蓮花形狀紅色的櫻瓣蓮草牆內,一座裝飾幽雅的三層小樓如眾星捧月般置於正中間,四周零星散落著幾座各有特點的木屋,木屋雖說是置於幽雅的小樓旁,倒也遜色不了幾分。
    忽地。
    一聲輕嗬從小樓傳出頂層的窗欞傳出:“月兒,你可以不在乎任何東西,但你,至少得在乎你自己的性命。”清澈的聲音如穀中泉水叮咚流淌般讓人辨不出年歲,但話裏行間的擔憂卻清晰可辨。
    “我隻是想見見他。”話音剛落,一抹白色的身影便從小樓頂層窗欞躍出,身姿輕盈穩穩落在櫻瓣蓮草牆邊,動作輕盈且嫻熟,一看便知絕不是一次如這般躍窗而下。
    落在櫻瓣蓮草花牆邊的男孩應該五六歲上下,一襲繡有墨色蓮紋的白衣包裹著他那比同齡孩童略微修長的身子,一頭異於常人的紫色長發並未綰起童子髻而隻是用一條金絲線鬆鬆係起,此時在陽光下正泛起水漾光澤,如同上好的綢緞般,略帶英氣的柳眉之下是一雙狹長的蓮瓣兒眼,眼瞳則是及其罕見且有些妖異的紫,紫瞳十分好看,就如同上好的水晶般攝人心魄,月兒雖說還隻是孩童,卻已讓人一眼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往下,便是似雕刻般挺直的鼻梁,而後是淺粉的唇,繃直的唇角似在發泄心中的煩躁與無奈,白皙的肌膚在白衣上的潑墨千瓣蓮花的映襯下更顯嬌嫩,在陽光下更似發出瑩瑩白光般,好一個玉雕粉琢的小娃娃,好一個的月兒!
    而此時,月兒已然三倣都未曾合眼,但他的精神依然很好,未見絲毫疲態不說,還仍然翩躚妖嬈、溫潤如玉,他滿不在乎的扒了扒散在額前有些調皮的碎發,他抬起腳轉身便往花牆外走去,雖然心中有些急切,但月兒步子卻依舊有條不紊。
    “聖蓮伊月。”清澈的男音再次響起,擔憂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不悅。
    因為男子實在是不懂,不懂為何月兒在見過那個來自中原的孩子之後,就變化如此之大!
    那個孩子究竟有什麼不同?
    不過就是比尋常人家的孩子生的好看了些罷了,可既是如此,為何又能引得月兒這般浮躁,甚至不顧惜自己的性命來了?
    其實,也不怪男子如此之想,隻因為一直以來,月兒確實都是老成淡漠的樣子,雖是年幼,但他那遇事沉穩舉止妥帖之姿,有時候真是讓人難免疑惑,疑惑他是否當真隻是個孩童,可是,自打月兒見過了那個來自中原的孩子之後,一切都變了。
    但若要真讓男子說出月兒變在了哪,他又說不出個確切來,如果非要說的話,大概是月兒。。。變得鮮活了?
    月兒聞音,已然邁開的腳步就立刻頓住,因為他清楚的知道,當他這個不知年歲的師傅這樣喚他的時候,就已是不悅了,他不能不聽師傅的話,起碼現在不能!
    微涼的晨風拂過臉龐,月兒便不由的打了一個寒顫,他突然想起一年前的那個夜晚,以及那個蛇蠍毒蟲遍布地的山洞,思及此,月兒微微的垂下了眸子,那輕盈閑適的身姿也微不可察的僵了僵,他想,現在的自己。。。終究還是不得不聽他的話啊!
    “辭離,我隻是去見見他,隻一個時辰便回。”月兒頭微微垂下,露出藏匿在那絳紫色的發絲下的白皙的頸項。
    方才撫自腦後的碎發再次滑落,水光蕩漾的紫發後是那雙魅惑人心的紫眸,粉嫩的薄唇抿起,有失落和無奈,也有不甘。
    男子名喚辭離,正是這聖櫻穀的穀主,更是那名滿天下的聖醫!
    但其實,辭離的身份於月兒來說,真的很是複雜。
    於月兒而言,辭離是師傅、是友人、更是同族祭祀,其實這樣說來,他們二人之間的關係怎麼看都應當是非常的親密才是,但,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因為從某種程度上說,辭離甚至算得上是月兒的仇人,所以,月兒也從未真正相信過辭離。
    當然,月兒對自己這顆日漸浮躁的心,也是有些懊惱,他也自知辭離是為自己性命安危著想,他也知道自己不該,亦不能這樣任他人左右自己的心緒,但自己就是忍不住,亦不可抑製的想見那個乖巧精致的小娃娃,何況,自己已經整整三天沒有見到他了,也不知道他乖不乖……。
    忽地。
    一抹淡藍身影也從敞開的窗欞裏躍出,身姿翩然輕靈,似被微風牽引的藍色蝴蝶般,隻在空中留下一抹淺淺的淡藍色暗影,而後便落在月兒麵前。
    他身姿修長挺拔,潑墨般的長發束於身後,偶爾有風拂過,柔亮的發絲隨風起舞,著一襲淡藍長袍卻絲毫不顯老態,反而增添些許超然之感,潔白無瑕的麵龐,恰到好處的五官無一不讓人驚豔,氣度優雅淡然,好似不曾沾染過這凡塵中的煙火氣般的謫仙。
    深邃的眼中,眸如點星般波瀾不起,唇色略顯蒼白,唇角微微上揚,讓人辨不清喜怒,辭離臉上沒有一絲多於的表情,但他就靜靜的站在那裏,就已經讓人覺得他俊雅脫俗。
    兩人都沒有動作,就那般靜靜佇立在血紅的櫻瓣蓮草花牆旁,一同沐浴在晨光之下,潔白無暇的臉龐也似在發著光,恍惚間直覺得透明般,不禁惹得人心生妒忌,這般通透俊雅之人,為何置於這動蕩不安的塵世間?
    在中原,見過辭離的人並不算多,甚至還可以說是屈指可數,但,但凡見過他的人,無一不是為他的容貌和氣度傾倒,所以就更別說,他還是這座玉林藥神山的主人,又是這聖櫻穀穀主,更還有著櫻穀聖醫一稱!
    雖說不見辭離懸壺濟世,亦或是對上門求醫的人有求必應,但世人對他的態度大多卻是稱讚、甚至於是諂媚的,就連皇族權貴都敬讓他三分,不過說來也是,想他辭離醫冠天下、才貌無雙,又是這座玉林藥神山的主人,試問誰人膽敢不敬,又誰人又會不喜?
    然而可笑的是,他辭離不是中原人士,亦不是出自塞外的哪個部落小族,他是聖蓮族祭司!
    那個被世人認定為妖族後裔的部族,那個被世人唾棄、憎恨、不恥的聖蓮族,那個族人隻能存於黑暗,藏身於夜晚的聖蓮族,那個族人無論男女,皆是美豔俊悄無匹,卻每到月圓之夜會發狂吸食人血的聖蓮族,那個族人出生便帶著詛咒的聖蓮族!
    辭離分還不僅是聖蓮族族人,他還更是聖蓮族的祭司!
    所以你別看他現在能費盡心力救一個人,以後亦能為一個人屠人滿門,但這都是隻後話罷了!
    聖蓮辭離看了看月兒,光潔的眉頭不自覺的輕輕皺起,黑眸幽深,神色同樣很是複雜,他知道月兒是禁忌之子,月兒是現任聖蓮族長聖蓮皓塵與聖女聖蓮塵星所出,而聖蓮皓塵與聖蓮塵星確是一對孿生兄妹,這即使是在有著妖族之稱的聖蓮族,兄妹產子依然是不被允許的,就更不要說聖蓮塵星還是聖蓮族中的聖女!
    本來,若以聖蓮族族規論處,月兒本應被處以極刑,但他卻意外的活了下來,淡漠的、肆意的、耀眼的、越來越堅不可摧的活了下來。
    月兒自出生不久之後就跟在了辭離的身邊,辭離也看著他一天天的長大,一年、兩年、三年。。。直到眼下,月兒已經六歲多了,所以辭離比誰都更要清楚月兒經曆過什麼,他眼前這個六歲的孩童,曾置身於常人想都不敢想的黑暗和毒窟中,並且還無比強勢的活了下來!
    雖然從那過後,月兒那顆本就冷漠深沉的心變得更加的封閉自我,仿佛世間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降生於世就隻為了遊戲人間,可現在,那個從中原來的小娃娃卻可以牽動月兒那顆近乎無望的心,辭離真的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又過了一會兒,辭離微不可查的歎了口氣,他心道,罷了,罷了,月兒還隻是個孩子。六歲的月兒也已經很是出色了,起碼幼時的自己還要出色得多,他終究會立於人前,他會比任何人都耀眼,他也會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
    辭離想,既然月兒是生來就注定要翱翔於天際的鷹,那自己又何苦要將他囚鎖於籠中?
    畢竟籠中的鳥兒,可是飛不高的。
    月兒他生來就值得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思及至此,辭離就稍稍放下了心,他勾了勾的唇角,露出了一抹釋然笑意,這笑意一閃而過,但霎時,卻勝過了那花牆外漫天的血櫻花。
    淡藍色衣袖隨著主人的動作輕輕晃動,撫在月兒頭頂的是一雙白皙而修長的手,骨節分明的指尖撥了撥月兒額前散落下的碎發,露出了月兒那雙攝人心魄的紫眸,他語帶笑意的道:“去吧,雪兒應當也想見月兒了。”
    月兒聞言神色未變,但紫眸中卻霎時就漾起如春水般的柔光,辭離瞬間就心下了然,他想,月兒的神色雖沒有變化,但看月兒那一雙溢起水光的蓮瓣眼,大至已經算是高興的了罷?
    “辭離,我去去便回。”話音剛落,花牆邊哪還有那雪白的身影?月兒早已經躍出花牆向外麵那片櫻花林深處跑去。
    辭離看著那抹雪白身影越來越遠,直至消失在櫻花林深處之後才將目光收回,他斂了斂眼瞼,故意不去探究那顆已經沉寂了數十載的心底,隱隱生起的異樣的跳動。
    他感受著指尖留有的絲絲餘溫,將心中所有不盡人意的想法盡數壓下,此時的辭離就是倍受世人稱讚的樣子,他才貌無雙、俊雅不俗,他時而溫婉如玉,又時而清冷似水。
    這是才櫻穀聖醫——辭離應當有的樣子,亦是世人希望看到和崇頌的樣子。
    可是,卻從來沒有一個人關心過辭離,關心他是否就願意以這樣完美的模樣處事和視人,關心他到底是經曆了什麼,才會變成眼下這副模樣。
    粉嫩的血櫻花散發著令人迷醉的醇香,偶爾有一縷微風拂過,枝頭綻放過於繁盛的片片花瓣就會隨風落下,化作漫天的血櫻花花瓣雨。
    辭離抬手拂去不經意落間在他肩頭上的花瓣,轉過身就向小樓走去,他心裏在盤算著此次出穀之事,若是出穀的事情順利,最快也要三月才能趕回,要他安排處理的事情不多,卻也絕對稱不上少。
    人走,獨留一聲輕歎消散於風中。
    又有風來,漫天花雨更勝方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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