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南方，厚重的濕氣彌漫在空中，壓得人心沉。
    天空一片灰霾，倒是遮住了大半烈日的陽光，不過隻怕馬上就要迎來一場暴雨。
    49區的貝坪巷口，一個少年正蹲在那裏抽煙。
    剛剃的寸頭讓他沾上一絲匪氣，該是個不好惹的混混，但合著幹淨的臉龐和衣著，又像在校的高中生，這話也不無道理，他今年才堪堪17歲。
    他抬頭遠遠望見有幾個人向這邊走來，丟掉煙頭，起身踩滅。
    吉爻向他們揮揮手，“韓哥！這邊！”
    領頭的男人響亮的大嗓門轟過來“你這小子倒是鬼精鬼精的，一定是你選了這麼個破地方，那兩個木頭呢！”
    吉爻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毅哥和凡哥在看人呢。韓哥怎麼來的這麼早？這兩位是。。。”
    韓岩臉色一沉，丟下身後兩人，快步徑直走向前，一把攬住吉爻，側頭低聲囑咐“後麵那個戴眼鏡的是會裏的刑訊師，叫穀景。另一個是他學生。小心著點招呼，據說來頭大著，別莽莽撞撞的，得罪了他，你就連個全屍都沒有。聽到了沒有！”
    吉爻惶恐地點點頭，回頭望向那個“可怕”的男人。
    他的年紀看上去也不過二十來歲，齊脖的長發鬆鬆紮著，額前有兩縷碎發微擋住細絲銀框眼鏡，高挺的鼻梁和深陷的眼窩，刀鋒一般的臉部曲線，慘白的膚色，整個人透著濃重的頹靡氣息，就像一隻從地底爬出來的煞鬼。
    明明長得很好看，卻讓人喜歡不起來。唔，大概人往那一站，那陰冷的氣息就能逼得不少人招供，果然是個可怕的角色。
    吉爻匆匆收起心思，帶著人向巷子深處走去。
    “你是新來的？”
    穀景突然開口，吉爻猛地繃緊後背。
    “是，是的。”
    “哦。”
    吉爻全身高度戒備，等著他繼續盤問，“穀景卻並沒有再開口。
    一路詭異的寂靜。
    走到巷子的盡頭，吉爻推開那扇破舊的木門。
    “吱丫——”
    迎麵撲來一陣腐舊的氣息，像是打開了塵封的墓地。狹小的院子裏堆滿了各種破爛雜物，應該是一個垂暮老人的居所。
    “人現在關在地窖裏，毅哥和凡哥應該在屋裏。”
    說著他推開屋門，屋內卻隻剩一片狼藉：木桌被砸成兩半，碗櫃掀倒在地，裏麵的碗筷摔得粉碎，牆麵上大片牆皮脫落，遍地的木屑、玻璃渣、牆灰和陶瓷碎片。而地麵上一灘紅豔的血跡在這廢骸中更是顯得觸目驚心。
    吉爻瞳孔驟縮，聲音都有些顫抖，“毅哥——！凡哥——！”
    球鞋踩在殘渣上，摩擦出刺耳的聲響，卻沒有人發出回應。
    “林牧文，你下去看看。”穀景抬起下巴，目光指向屋後的地窖。
    “是。”
    那個最沒有存在感的人閃進黑黢黢的地下。
    韓岩顯然有些急躁，“艸，人跑了，還帶著兩個弟兄一起不見了，那尤科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得，等我找到他，非把那玩意皮給扒了。”
    吉爻有些緊張地搓手，鼓起勇氣問：“韓哥，人要是找不到，我是不是得。。。以死謝罪？”
    “別給我說這些喪氣話！”韓岩重重拍了一掌吉爻的後背，“要死我也逃不掉，那我就得陪你一起死。”
    吉爻抬頭怔怔望著韓岩，眼底好像帶著一絲期盼，他張口想要說些什麼，等了半天，最終又閉上嘴。
    不遠處的穀景抱臂倚在牆邊，眉頭緊蹙地看著這一幕，覺著有一種奇異的感覺湧上心頭，卻又說不上來。但對險境有著直覺的敏銳告訴他：這個新來的，是個危險的變數。
    吉爻像是感覺到了什麼，視線轉了過來，他眨眨眼，一臉人畜無害的樣子。
    穀景眼鏡下的目光愈發深沉：嘖，惡狼還披上了羊皮。
    吉爻仿佛有些愕然，不明白穀景那令人驚駭的敵意從何而來。
    這時地下傳來的聲音打破了他們目光之間的僵持，“老師，你最好下來看看。”
    如果林牧文剛才在地麵上，一定會驚地下巴掉在地上：能讓穀景都感到危險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穀景眼神示意一起下去。
    三個人依次踩著破舊的小竹梯爬下地窖。穀景挽袖露出線條結實的手肘時，在旁的吉爻心裏一陣疑惑，他真的隻是一個刑訊師嗎？
    地窖裏，每個人打著手電筒打量這個寬敞的空間，手銬就落在地上，刑訊椅完好無損。
    “你們看，這裏絲毫沒有爭鬥的跡象。請讓我大膽猜測一下，上麵打鬥根本沒有尤科參與，而應該是內鬥。”林牧文慢條斯理地說，“至於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們可以再推測一番，說不定有人是條子或者ZR的人，打傷了同伴，放走了人質。。。”
    吉爻的臉色忽的煞白“不可能！毅哥和凡哥都不是那樣的人！你這是汙蔑！”他丟下手電，死死攥住林牧文的衣領，情緒爆發的恰到好處。
    韓岩趕忙過來拉開他們，“誒誒誒，林先生也隻是推測，沒有證據。你好好冷靜一下，你這麼做實在太衝動了。”又壓低聲音警告“你要不要命了，忘了我之前怎麼跟你說的！”趁時拽開吉爻的手，把他拎到了旁邊。又來向林牧文賠罪：“林先生實在不好意思，這個孩子總是一時頭腦發熱，等會我就拉他過來道歉，這事您千萬別放在心上。”
    林牧文微微頷首，表示自己不在意。韓岩鬆了一口氣，又轉身嘰嘰歪歪地寬慰吉爻。
    林牧文悄悄湊到穀景身旁，“老師，他倆什麼關係？”
    穀景一直在旁看著，聽見這話，眼刀“嗖嗖”紮向林牧文，他立刻挺直腰板，在嘴上比個拉鏈的動作，“我剛才什麼也沒說。”
    穀景輕哼了一聲，不予回應。
    這時候角落突然想起窸窸窣窣的聲音，所有人都繃緊了弦。
    “跑！”
    四個人三兩步衝到地窖口，韓岩直接讓吉爻踩著他的肩膀爬上去，吉爻半跪在地麵上將韓岩拉了上來，動作行雲流水，昭示他們超乎尋常的默契。
    穀景借著梯子兩步跨上，姿勢穩穩當當，倒是顯得更加，體麵？
    吉爻忍不住疑惑，穀景這是，較什麼勁？
    當他們都邁出院子那扇破舊的木門。
    “轟隆——”
    地麵微微顫動，韓岩一把握住吉爻的胳膊，穩住他的踉蹌。
    “還搞炸彈，這麼大動靜，我去。”韓岩又開始叨叨“還好我們提前來了，不然現在就是一進門然後被毀屍滅跡。嘖，真不知道是哪個孫子幹的。”
    吉爻情緒低落，貌似沒有從打擊中緩過神來。
    良久，他囁嚅道“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49區的隔壁，47區。明薩司最繁華的商業街區，人頭攢動。一個打扮得體的少女踩著愛馬仕的高跟鞋走進寶格麗的門店。
    程星摘下墨鏡順手遞給導購充當小費，走到熟悉的座位坐下，神情卻不像逛街購物那般放鬆。
    領班導購堆起滿麵笑臉相迎，“程小姐，您來的真巧，特別款的肩包剛到貨，我還在猶豫要不要給您送過去呢。要不要我拿來給您看一看。”說著順勢遞上一杯現泡的紅茶。
    程星接過杯子，一隻手捏著杯碟，另一隻手捏著精小巧致的茶勺，有下沒下地攪著紅茶。
    “你們這兒是不是有個叫韓鳳的？”
    領班心頭一驚，“她是個清潔工，在我們這兒待了兩三年了。她不是哪得罪您了，我們會及時給您答複的，我現在就可以讓她回家，您放心，我們高檔品牌店麵是不會容忍任何對顧客不敬的行為。。。”
    程星擺手讓她停下，“你不用說那麼多，把她給我叫來就行。”

    作者閑話：

    作者是個強迫症（絕望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