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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絡緯秋啼金井闌
一
小丫鬟在前麵引路,宮燈在濕潤的青石磚上映出一團團的紅暈。
“就快到了。”她回首對君莫傾笑了笑,右頰一個小小的梨渦,很是可愛。
君莫傾回她一笑,在她回過頭去後繼續打量王府的構造,然而夜霧淒迷,出了宮燈的照亮範圍,四周皆是黑影幢幢。
君莫傾心底歎息一聲,收回思緒,緊走幾步,跟上前麵的帶路丫鬟。
不多時,他們來到一處宮殿,大廳中點著燈。因為剛下過雨的緣故,四麵的竹篾簾子還沒有除去,映著燈影搖曳。
門口立著一個紮著雙髻的小婢,顯然是在等他們。
“君先生。”那小婢走上前來,幫君莫傾拿過藥箱,“郡主吩咐先請您去看看夏姑娘,之後她再接見您。”
之前帶路的丫鬟朝君莫傾笑了笑,“那就有勞您了,讓霜兒帶您進去吧。我這就回去向郡主稟報。”
君莫傾點頭,道了聲謝,隨霜兒進了內殿。
因為下了場秋雨,內殿比往日寒涼。霜兒挑了簾子,君莫傾進去,望著黃金帳上垂下的流蘇,怔怔出了會兒神。
帳子裏靜靜的,那人仿佛是睡著了。君莫傾垂下頭,走到床邊,坐在春凳上。黃金帳裏伸出一隻手,纖細秀美,隻是骨節微微泛白。霜兒走過來,將夏青青的手放在號脈枕上,靜靜立在旁邊。
君莫傾一言不發的號脈,清秀的臉上沒有表情。
“夏姑娘她,沒事吧?”霜兒在旁邊問道。
君莫傾唇邊勾起一絲笑意,“請放心,不過偶染風寒,吃了藥發發汗就好了。”說著起身,在書案上寫下藥方。
霜兒舒了一口氣,微笑看著他俯身寫藥方。
“這是”清心”。讓夏姑娘千萬少吃油膩,別再著涼。”君莫傾淡淡吩咐,黃金帳中的人動了一下,他眼睫微顫,那人卻隻是把手縮了進去。
霜兒點頭,“都記住了。君先生請隨我去前殿吧,郡主還在等您呢。”
兩人撩簾子出去,珠簾的晃動漸漸平息。夏青青躺在床上,眼睛睜得大大的,左手緊緊的攥住,直至關節發白。
二、
君莫傾到前殿的時候,洛城郡主正斜倚在軟榻上,凝脂似的手臂托著腮,望著外麵霧氣迷蒙的夜色發呆。金色紗裙從軟榻上垂下,裙尾裏臥著一隻雪白的波斯貓。
紗簾被夜風吹開,帶來潮濕的水氣,院子中的金合歡被一場秋雨打得滿地狼藉。
“郡主。”君莫傾垂首立在榻前。霜兒不知什麼時候退出去了,大殿裏隻剩他們兩人。
洛城郡主聽到人聲微微一愣,回過神,朝他看來。她傾城的麵容上,一顆朱砂痣點在眉目正中,鮮豔欲滴。
黑白分明的眸子在君莫傾臉上流連,君莫傾靜靜垂著頭,最後洛城郡主輕笑一聲,彎下腰抱起了腳下的波斯貓。
“夏姑娘得了什麼病?”她問。
“不過是普通的風寒,草民已經給她開了藥。”
“哦?”洛城郡主望向他,揚聲,“真的隻是風寒?”
“自然隻是風寒。”君莫傾淡淡,仍舊垂著頭。
洛城郡主望他半響,慢慢轉過頭去。院中的金合歡落下了最後一片花瓣。
“你走吧。”洛城郡主淡淡說了句。
君莫傾行了一禮,轉身離去。霜兒不知從哪裏走出來,在前麵給他帶路。
“王府很大,沒有人領著很容易走丟的。”霜兒笑著對他說。
君莫傾回首望了一眼,洛城郡主仍舊倚靠在軟榻上,靜靜凝望著夜霧繚繞的院子。
“聽說你們家郡主成過親?”似是不經意的,君莫傾問了一句。
霜兒轉頭笑道:“君先生一定不是洛城人,因為洛城百姓都知道郡主有一位額駙,兩人非常恩愛。”
宮燈的光暈隻照在前麵幾尺,君莫傾的臉隱藏在夜色中,霜兒沒有看到他臉上掠過的嘲諷的笑容。
“那郡主這位額駙現在在哪裏呢?”君莫傾問。
“他被皇上派去漠北,守家衛國。”仿佛是想到什麼,霜兒簡短的答複了他,望他一眼,不再說話。
君莫傾心底歎息一聲,望了眼離他們越來越遠的花園,道:“我看這個園子的花草被人動了手腳,好像是按照陣法重新排列了。如果君某所言不差,那應該是上古的誅仙陣。”
霜兒住了腳,王府的大門就在前麵不遠處。君莫傾見她不準備再送,就自己朝門口走去。
“若是先生再來,還請不要過問這些不關己的事情。您是個醫師,做好醫師的本分就行了,何必去管別人的是是非非。王府太大,霧氣又重,您為了看得更多,知道的更多,反而搭進去自己的命,那就不值得了。人都是隻有一條命的啊。”霜兒望著他的背影,淡淡警告。
君莫傾沒有回頭。
“人都是隻有一條命的。”他勾起唇角笑了,“姑娘這話說得很對,君某一定珍惜自己這條命。”
白衣的醫師走出了王府大門,紅木門在他身後緩緩關閉,掩蓋了無數的秘密和陰謀……
三、
沫兒研著磨,忽閃著大眼睛看君莫傾在一張張白紙上寫上藥方。桌子上擺滿了攤開的書。花房裏的花兒隻剩幾盆海棠和醉蝶花還開的旺盛。
君莫傾寫好最後一個秘方,將筆遞給沫兒讓她清洗。
沫兒伸手接過,放在筆洗裏轉著圈兒,“聽說昨兒晚上您去給洛城郡主看了病?”
“不是洛城郡主,是她府上的夏姑娘。”
“夏姑娘?”沫兒眨了眨眼睛,“這是個什麼人,讓洛城郡主這麼放在心上。”
“應該算是王府的女客。“君莫傾拿起桌上的一本醫書,將其中幾頁折了的地方撫平。想了想,他唇邊勾起一抹壞笑,問沫兒:”好沫兒,你猜這位夏姑娘得了什麼病。“
“什麼病?“沫兒被他臉上的笑勾起了好奇心,將洗好的毛筆放進筆筒,湊到他麵前。
“她根本沒有病。“君莫傾抱起她。
沫兒掙了兩掙沒掙開,由他去了,疑惑道:“若是沒有病,郡主請你去又是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