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問君能有幾多愁 【第十八章】路見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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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樓”裏的說書先生手握撫尺,正講得慷慨激昂,程弦下了馬車,立刻就有小二迎來熱情相邀:“鄭公子,您可好久沒來了。”
“都照舊吧。”程弦邊走邊說,小二樂嗬嗬地應道:“好嘞,您稍等。”
“鄭公子?”葉知珩跟在一旁,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還是程弦點撥了一句:“我母親姓鄭。”
葉知珩這才記起這一點,見他語聲平淡,不欲多說,便笑著問起其他事情來:“公子看來經常來這裏。”
程弦道:“是叔英總來這裏,他說這裏的酥黃糕好吃,久而久之,我也就習慣了。”
“公子那日還故意騙我說出身武勝侯府,就不怕我真的尋去何府?”葉知珩替他拉開包廂的滑門,“公子也這樣騙過其他人嗎?”
程弦好笑,抬手以食指的指骨敲了敲他的頭,“我若說有,你是不是還要酸一酸?”
葉知珩進屋後反手扣上門,抓住他的手按在心口,“殿下什麼都懂,偏偏什麼都要問。”
程弦笑若春風,認真地回答他:“沒有,就騙過你一個。”
平靜的心弦倏然被一根手指撥弄得亂七八糟,葉知珩心跳加快,感覺胸口貼著的這隻手像一塊又沉又燙的烙鐵。
“子恪!”
包廂的滑門突然一開,有個聲音跟著傳來,程弦立刻抽手,兩人回頭一看,何叔英正負手走來,笑對程弦道:“今日怎麼突然喊我出來喝茶?”說著目光一瞥,看到葉知珩時眼睛一亮,一時竟沒有認出他來,又問道:“不知這是哪家的公子少爺,倒叫我開了眼界了。子恪,你是如何結識的?”
比之上元夜的寒酸模樣,葉知珩今日的一身新衣著實顯得大氣,加之他容貌精致昳麗,一眼看去真會讓人以為是個貴少爺。
倒也不枉何叔英一眼認不出來。
程弦笑道:“上元那夜,你還非要他賠你衣裳錢。”
何叔英回憶一番,恍然大悟,盯著葉知珩半天說不出話來,他實在是難以將這兩副形象聯係在一起,須臾才道:“原、原來是你啊……”
葉知珩對他揖禮,“那日弄髒了何三公子的衣服,是知珩的不是,今日正正經經地道個歉,還請三公子看在殿下的份上,就不要與我計較了吧。”
何叔英苦笑,無奈搖頭道:“你倒是機靈,拿太子殿下來壓我。”說完就拉著程弦往外走開幾步,問他道:“這是怎麼回事?”
程弦自然不能將荊南的事情說出來,於是隨口撒謊道:“後來偶然又碰到了,覺得他這人聰明,就留在東宮了。”
何叔英聽完一臉惋惜,咂咂舌道:“可惜了這個樣貌,我閱美無數,這樣的一張臉偏是個內監,可惜可惜,不然我可得問你要個價買來……”
“咳——”程弦臉色一沉,話語中頗有些不快,“你什麼時候好男色了?”
“就前段時間試了試,竟然發現……”何叔英嘻嘻笑,以手掩口小聲道:“你若是想試試,我倒是可以……”
“胡言亂語!”換做往日,他也不過跟著笑兩聲了事,可今日聽到這樣的話,程弦心裏莫名地發燥,“看來武勝侯最近沒怎麼管你啊。”
“子恪!”何叔英急了,“殿下!祖宗!你可千萬別讓我爹知道,我這個人沒什麼大誌,就想陪你念念書,找找樂子。若不是覺得與你親近,我也不會告訴你這事。”
程弦素來知道他的為人,也不打算再多說此事,反倒是何叔英起頭道:“不過葉知珩換了這身衣裳,倒是像極了富家公子哥,看不出任何內監的痕跡,果然是人要衣裝,佛要金裝。”
“他本來就不是內臣,他是……”程弦話中一停,想起與葉知珩在床幃間的溫存,心跳略略加快,閉眼胡謅一句,“他是我留在東宮的幕僚。”
“哦——”既然是這樣的關係,何叔英即便對葉知珩有再大的興趣,也不敢打他的主意了,便問道:“那你今日喊我出來,就是為了喝茶?”
程弦已經走回了葉知珩身邊,道:“你不是對青樓酒館很熟嗎?不如推舉一個去看看?”
何叔英以為他要開葷,慌忙搖頭,“若是叫皇上知道了,怕是要將我的皮給扒下來,不去不去。”
程弦道:“那你方才不是還說要帶我去會會男色?”
何叔英啞口無言,隻能下樓引路,請這位祖宗上車,“得得得,十裏春怎麼樣?”
葉知珩的心跟著一懸,與程弦對視一眼後,聽他道:“好啊。”
路行一半,外麵罵罵咧咧一頓嘈雜,何叔英隔著簾子問著車夫:“怎麼這麼吵?”
係舟也坐在外麵,回答道:“回公子,前麵的路被人擋住了。”
葉知珩一聽,掀起車簾來,隻見前麵熙熙攘攘地站滿了人,吵罵聲正是從人群裏麵傳來的。
“殿下就和何公子在車上等吧,我去看看。”他說完就下車,程弦看前麵的陣仗似乎不小,也跟著從車上下來,拉住葉知珩道:“一起吧。”
“讓一讓,讓一讓。”何叔英見兩人都下車了,自己也緊著趕了上去,湊著熱鬧在前麵為兩人開路。葉知珩側著身子護著程弦,與他在人群裏麵小步挪動,聽到有人在竊竊議論。
“理草堂的周大夫醫死人了。”
“喲,這是從何而說?那周大夫的醫術不是很高嗎?怎麼還醫死人了?這死的是誰家的?”
“城西當鋪知道嗎?死的就是他家的華老板。”
“這華老板的歲數也有六十了吧,人到了這個年紀,也差不多了吧?不會是想賴在理草堂身上吧?”
“聽聞華老板昨日還能起身吃飯,誰知到了晚上喝了一碗周大夫的方子,今日就死在了床上。”
程弦聽到這裏,叫住隨行的係舟道:“京兆尹不知道這事嗎?人都堵住路了,就不知道派人來疏散疏散?”
係舟立刻道:“屬下去去就來,公子不妨先到……”
“不用管我,你抓緊先去。”程弦催他一聲,旋即又聽到一陣砸鍋斷鐵的聲音,有個粗嗓子高聲道:“各位父老鄉親看看!理草堂的周湖康就是個庸醫!我父親身體衰弱,他還用猛藥對症,如今竟然拒不認錯!”
兩人往前又擠了擠,從人頭的縫隙處瞧去,隻見理草堂的正門口橫著一隻擔架,上麵躺著一個頭蓋白巾的人,想來就是才過世不久的華老板,他的身旁跪著個頭上簪白花的女子,正抱著屍身痛哭不已。
葉知珩低聲對程弦與何叔英道:“周大夫醫術很好,他家的理草堂是整個應都抓藥最便宜的醫館,給窮人出診時甚至連診金都不收,若說他醫死了人,我打死也不信。”
“放開我爹!”一個稚嫩的聲音從醫館裏傳來,人們聞聲望去,隻見兩名壯漢將一個瘦弱的男子從屋內拖出來,強壓著他跪在屍體邊,大罵道:“庸醫!”
“我爹沒有醫死人!”周家小兒追著出來,大聲道:“我爹沒有!”
“各位!”華少東家高揚出聲,徹底蓋過小兒的聲音,“我這裏還有理草堂的方子和抓藥的證明,我父親的屍身也在此處,大夥兒要是不信周湖康醫死了人,大可報官讓仵作一驗,看看我到底有沒有冤枉他!”
他說著從懷中搜出兩張紙抖開,示於眾人麵前,“這方子還是周湖康親筆所寫,正是他的字跡,大家看看我有沒有冤枉他!”
周湖康跪在原地一言不發,臉色蒼白。他的小徒氣憤之下說道:“一派胡言!大家不要信他的話!我師父上門給華老板看診時就說他已經不行了,當時,我也在華家,是華家的大夫人說讓師父盡力一試,就算救治不成,全當天意,也不會有半分苛責,當時華家的所有人都在場,包括這位少東家!我師父擔心救治不成,本不想接手,可架不住華家人的再三哀求,便決定放手一試。”
“師父說,華老板的身體受了太多溫補的藥材,現在再用同種性質的藥材也沒有任何用處,不過是多吊幾口氣罷了,倒不如試試猛藥,看看能否緩和溫藥的藥性,刺激一下經絡。他小心地算著劑量,就怕華老板的身體承受不來。醫者仁心,師父樂善好施,最體恤病患不過,決計不會弄錯藥量。可我仔細查探過華老板的藥渣,那藥的劑量早已超出了師父配置的十倍不止,他華家竟還想將這口鍋甩到我們身上!”
“胡說八道!”華少東家立刻聲辯,“明明是周湖康說我父親還有得救,我們才會讓他一試。”
圍觀的人議論紛紛。
“你休要在這裏顛倒黑白蠱惑人心賊喊抓賊!”小徒一口氣說完,雙眼通紅地瞪了華少東家一眼,推開周湖康身邊的兩名壯漢,扶他起來,“師父快起來,我剛剛弄到了華老板的藥渣,您別怕,他們占不了任何理。”
“狡辯!”華少東家指著擔架上的屍體,“我們念著理草堂的妙手回春之名,這才放心地把父親的性命托付上來,現在醫死了人,你們還想全身而退?”
兩人爭論之際,程弦問葉知珩道:“你到理草堂抓過藥嗎?”
葉知珩點頭:“都說應都的大小醫館裏,周大夫是出了名的小心謹慎……”
耳邊忽然“轟”地一聲響,葉知珩移目看去,華少東家身邊的兩個壯漢竟然將簷下的匾額砸了下來,引得周家小兒嚇得哭了起來,小徒立刻阻攔:“你們幹什麼!住手!住手!”
“別砸!”周湖康邊喊邊攔,卻是無濟於事,門前瞬間就是一片狼藉,匾額已經被砸成了好幾塊爛板,桌椅凳子四處縱橫,藥材香草亦未能幸免,被撒得到處都是。華家來的人多,理草堂不堪蹂躪,牆壁上都被黑色的染料塗上了“庸醫”二字,周湖康師徒寡不敵眾,毫無還手抵抗的餘地,隻能看著多年的心血毀於一旦。
路人們低語竊竊地指指點點,看熱鬧一般無動於衷。葉知珩看著哭訴無果的周氏師徒二人,垂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緊握成拳。
“不要砸我家的醫館,不要砸我家的醫館!”周家小兒邊哭邊喊,揮舞著一雙小拳頭去錘身邊的一名壯漢,反被他重重地推倒在地,背上還被踹了一腳。
葉知珩被這一幕徹底點燃了怒火,憤懣之中正要製止,身邊的程弦已經先他一步喊道:“住手!”
作者閑話:
如果覺得這章眼熟,那我來指個路吧,見第一卷第二十七章,山外洞天(壁畫!壁畫!!)
多說一句,這個插曲比較重要,後麵有用
感謝支持,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