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問君能有幾多愁 【第六章】謀篇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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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知珩祖籍不詳,屬下隻查清他自小長在十裏春,應是某位妓子所出,因此又被老鴇當作男妓來養,與同在十裏春賣藝的姐姐秦歌相依為命。約莫是七八年前,秦歌存夠了錢,為他贖了身,又找了一戶人家來安置他,雖然沒有戶籍,但好過在青樓賣身。至於這戶人家,屬下也一並查過了,是一對姓薛的老夫妻。葉知珩現在住的屋子就是他們家的,秦歌每月月初都會支付當月的租金。”
係舟不日就帶回了消息,程弦在紙上畫了一個簡潔的關係圖,問道:“葉知珩就這麼靠秦歌養著?”
“倒也不是。”係舟道,“薛氏夫妻有一家私塾,另外還會做些小生意,葉知珩就在他們的攤位上幫幫工。他早沒了娘,生父也不知是誰,還是在十裏春老鴇的調教下才識得幾個字,沒有一技之長,隻能四處打零工。”
難怪當初問及雙親之事時葉知珩沒什麼好口氣,程弦一瞬間想起上元夜的事情,他衣服上顯眼的補丁至今記憶尤深,忍不住長歎:“也是命苦。”
“有關秦歌,她不過是十裏春一個賣藝的舞女。”係舟繼續道,“荊將軍好女色歌舞,可營中禁止女子出入,他便四處尋買好看的女子,送到十裏春交給老鴇調教,又讓荊統衛看顧一二,這樣等到他得空回京的時候,也能享受一番。其中有個舞女叫連佳,與秦歌交好,那個擊鍾的位置本該是她的。”
程弦放下手中的筆,看了一眼紙上的關係圖,“但是葉知珩說,是荊南授意秦歌去擊鍾,可巧秦歌又病了,所以姐弟倆才偷偷商量,換了葉知珩來頂替。”
“屬下也想到過這一點,一開始還曾懷疑葉知珩說了慌,可後來又覺得,他或許並不知道中間還有連佳這層關係。”係舟分析著,又覺得不對,“可……如果荊統衛想送個美人給殿下,為何要將秦歌放在擊鍾的位置?那一處離殿下偏遠,一般人甚至不會往那邊看。按理,荊統衛應該把她插放到眼前的位置才是。”
“而且,秦歌早就知道荊統衛想借這個機會將她送給殿下,那為什麼還要讓葉知珩來代替她?”係舟說到這裏忽然止住,悄悄地看了一下程弦的臉色,見之平靜如初,立刻收回嘴邊的話,改口道:“殿下,這件事或許另有內情,荊統衛指不定是被人當槍使了。”
程弦卻陷入了漫長的沉思,他隻是頻頻注視擊鍾人,才讓荊南有了借口送個美人給他。若他對那些舞女一視同仁,荊南就隻能從這些舞女中指派一人,照樣按照計劃將擊鍾的秦歌送給他。
誰曾想人算不如天算,他要送來東宮的秦歌居然神不知鬼不覺地變成了葉知珩。
“殿下?”係舟見他久不回答,又喊一聲才道:“葉知珩的身世並沒有什麼疑點,他應該不曾說謊,如此一來,是不是要查查荊統衛?”
程弦抬頭與之對視一眼,喊來馮旭吩咐道:“派人看緊葉知珩,不必限製他的行動,對外就說孤封了一個……一個孺人吧,封號”宜”。”
他將這個字寫在紙上給馮旭看,又說:“還有,宜孺人初來東宮,染了風寒不便見客。另外再傳些消息出去,就說宜孺人貌美體貼,深得孤的歡心。這消息不必人人皆知,但務必要傳到荊南耳中。”
“是。”馮旭剛剛應下,又想起一人來,問道:“皇上若是……”
“你去挑個好看點的宮女來,父皇若是問起,也有個人來搪塞。”
馮旭領命退下,又揣測了一下太子殿下的意思,獨自往北苑走去。
葉知珩一個人在屋內,坐立難安。
已經三天了,他不知道薛離會想出怎樣的法子來配合他的謊話,更擔心自己臨時編造的說辭漏洞百出,會讓程弦看出破綻。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薛離的深謀遠慮,早在數年前就給他編了這樣一副淒慘的身世,還將年齡也改大了一歲,以防不測。
他從懷中掏出秦歌的回信,又一字一句地讀了一遍。
謝氏的舊部中流傳著一套暗語,可以不動聲色地傳遞難以明說的消息。葉知珩那晚便是以這種方式長篇大論了一番,在書信中講明了自己的處境以及編造的謊話,讓薛離等人幫他圓謊,給荊南坐實罪名。後來秦歌回信,也是用這種方式告訴他外界的情況,會替他安排好一切,又說五月化名呂浮,就在東宮當差。
葉知珩初知曉這一消息時,心裏還有些高興,可三日下來,卻並不見五月來找他,而他現在又不便出門,一顆暗喜的心便慢慢變為忐忑。
他曾仔細地翻看過送飯的食盒,可上麵沒有任何機關和暗語,若是沒有秦歌的回信做以安撫,他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在這宮裏待下去。
“馮總管。”
“嗯,人在裏麵嗎?”
“在的,這幾日都很安分。”
葉知珩聽到外麵有人說話,迅速將信紙收好放回懷中,不安地坐在榻上,聽著外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殿下打發臣來問問,葉公子這幾日可還安好?”
他一來,葉知珩的整副身體都是僵的,忙從榻上穿了鞋子下來,勉強自己笑道:“多謝殿下掛懷,勞煩公公代為傳話,我挺好的。”
馮旭知曉他不是女子時,還狠狠地感歎過他的容貌,現在繞著圈子打量他,“嘖嘖”兩聲:“也就隻有殿下會這麼好心,若是換了別人,大雨夜那次就該要你好看了。”
“是,”葉知珩繼續假笑,“殿下仁善。”
馮旭倒是很吃他這一副畢恭畢敬的態度,遂將程弦剛剛的意思說給了他聽,臨走之前又道:“你且安心再留一段時日,你姐姐現在有人日夜看著,等荊統衛的事情查清了,就能放你走了。”
“是。”葉知珩乖巧地應了一聲,見馮旭就要離開,忙喊道:“公公留步!”
馮旭不解地看著他,葉知珩臉上忸怩,含含糊糊問道:“我……我能經常去見殿下嗎?”
“你要見殿下做什麼?”馮旭問完才想起這幾日聽到的傳聞來,臉上有些不大好看,“別仗著自己生了這麼一張好相貌,就想著做非分之事。普天之下,你怎知沒有更好看的女子?殿下可是儲君,乃是天下人的表率,怎能與你……咳咳……你聽好了,就算天底下的女子都死絕了,殿下也不會多看你一眼的。趁早收起你那副心思,若是讓皇上知道了,殿下都保不住你!”
“那——”葉知珩想了想,問道:“我能繼續給我姐姐寫信嗎?”
十裏春的一舉一動都在東宮的監視下,馮旭想也不想就做了主:“可以,殿下沒有禁你的足,你若是要寫信,跟門口的川子說一聲就行了,他自會替你把信送出去。”
葉知珩臉上的笑容真誠了些許,他道了謝,目送著馮旭徹底離開後才漸漸淡下了笑,轉身回屋開始寫信,將馮旭所說的太子旨意重述了一遍。
吹幹紙上的墨跡,他剛想叫外麵的川子進來,又覺得心裏七上八下地靜不下來,唯恐這信會被人截下來,進而破解出他的暗語。
上一次是形勢所迫,他不得不用這種方式傳遞消息,這幾日每每想起時都會覺得後怕。十裏春作為謝氏舊部首要的據點,聚集了不少前朝的義士,他一個人出事也就算了,若是連累這麼多條性命,葉知珩百死難安。
想到這裏,他迅速將信置於燭火上燒了個幹淨,又開了後窗來透風換氣,驅除屋內的煙味。
“哢——”
窗外突然發出一聲鈍重的響動,葉知珩的冷汗當即就浮了上來,警惕地盯著窗外,看到簷下自上而下緩緩地探出來一根狗尾巴草。
葉知珩回身看看屋門,見之還好好地緊閉著,透過半隱的紙窗還能看到川子的身影,這才鬆了口氣,對著外麵學了一聲鳥叫。
暗號一問一答後,窗簷下閃現出了一個影子,他快速地滑進屋內,將葉知珩拉到偏僻的角落裏,“少主,我是呂浮,就是五月。這幾日我一直在北苑周圍觀察動靜,所以遲來了幾日。”
“無事。”葉知珩不疑有他,問道:“是薛先生有話要帶給我嗎?”
“薛先生要少主保住自己,不管如何,命最要緊。”五月道,“少主不如趁早離開吧,我在這裏七年,已經摸清了全部的方位,也熟悉巡防換班,等到今夜子時我再過來,送少主出去。”
“不行,”葉知珩一口拒絕,“我現在還不能走。若我突然消失,程弦會立刻起疑,那他勢必會看出我那晚的假話,這樣反而會打消他對荊南的懷疑,那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白費了。若是一著不慎,隻怕還會將薛先生他們暴露出來。而且他肯定會派人搜尋我的蹤跡,這樣一來,十裏春周圍的眼線隻會更多,到時候對我們就越發不利。我不能走,我得在這裏穩住他。”
他說得全部在理,五月隻好道:“既然如此,少主也不必心憂,有薛先生在外麵,一定不會有事的。他托三月傳話過來,說荊府有範公看著,任何風吹草動都能先落到我們耳中。如今太子加強了對十裏春的看守,更是派了隱衛在暗中注視著秦姑娘,寫信怕是不大方便了。我會想辦法離少主近一些,少主日後若是有要事,就直接告訴我吧,我會將話一一帶到的。”
“好。”這樣倒是比寫信更為方便,葉知珩點點頭,問他道:“薛先生給荊南安排了什麼罪名?”
“貪贓軍餉。”五月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湊到他耳邊道:“荊盛不光縱容他,還數次與中書侍郎董添來互通書信。”
朝中重臣與邊臣結交,不論是誰都逃不過一個“死”字。
葉知珩心裏有了定數,說道:“有薛先生掌控,我就不多過問了,隻是有一點,”他目光灼灼地看著五月,“別傷程弦的性命,他對我有用,我也隻有這一個要求。”
五月問他:“那少主還需要什麼?”
葉知珩暫不回答,而是問道:“你知道太子的書房在哪兒嗎?”
“恪園。”五月說道,“那裏臨近太子的寢殿,名叫鑒英齋,不過聽聞他一向不在書房,唯偏愛園中的一處芭蕉水榭,即便是下雨天,也常在那裏處理公務。”
葉知珩半眯著眼在心中權衡一番後,附到五月耳邊低言幾句,聽得他一愣,“……這是為何?”
“照做就行。”葉知珩沒解釋理由,稍稍側移了目光,支支吾吾道:“還有,能、能不能……替我弄幾本春宮圖?要龍陽一類的。”
“什、什……什麼?”五月一時間震驚,很快就猜出了他的意圖,“少主莫不是想……”
“我先前對程弦說了這樣的話,如今也是騎虎難下,隻能將這謊話繼續編下去,不讓他察覺出什麼。”葉知珩也覺得臉上無光,說話時都不敢正視五月,“而且我這幾天思前想後,覺得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這張臉英俊風流不假,可若是用上美人計,不免有些失了尊嚴,五月便勸他三思:“可是我說少主啊,複國縱然要緊,可也不必如此勉強。”
“我何時說了要倚身下麵?況且,我也不是個會屈居人下的性子。”葉知珩強裝淡然,聲音懶散,“反正也是作戲,睡太子和睡勾欄女又有什麼分別?”
作者閑話:
每日一罵,葉知珩這個渣男!!!
不過他確實是幹幹淨淨的,沒碰過任何人,也沒被任何人碰過
謝謝支持,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