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問君能有幾多愁 【第一章】今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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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國靖遠十八年,正月十五。
“……話說那日,皇宮四周皆被手握兵刃的將士包圍,鄒帝見大勢已去,拚出自己的性命殺出一條血路,命護衛將身懷六甲的淑妃帶離皇宮,最後用一柄長劍抹破了喉嚨……”
應都青龍大街的“第一樓”裏,正傳來說書先生鏗鏘有力的聲音。
二樓的包廂內,坐著兩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年輕公子,其中一個調侃另一個穿麻衫素服的俊麵郎道:“你不去赴宴也就算了,還故意穿成這個窮酸樣子,今日若是巧合遇上了佳人,指不定會被人家瞧不起。”
“若隻是看重衣著的華麗,那這種嫌貧愛富的女子不要也罷。”素衣公子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麻布青衫,“而且我今日又不是來與佳人相會的,再說了,你不也是如此?”
“我可不能和你比,”那一個往他耳邊湊了湊,小聲道:“你是堂堂太子殿下,我隻是一個小小的伴讀,哪能穿的比你高貴?”
“武勝侯家的小公子,我可不敢隻用小小的伴讀來看待。”素衣公子吹了一口茶吃下,衝他一揚眉,“應都最有權勢的公子哥兒,你說是不是啊?”
“哪能啊?何家難道還能富貴過皇家去不成?”
說話之人,乃是東宮伴讀、武勝侯的三公子何叔英,他玩味地笑著,“簪纓世族家的貴小姐你看不上眼,難得今天這樣的日子出來一次,你又無甚所謂,我真是好奇你的太子妃會是何許人也。”
“倒不是看不上眼,而是覺得,是誰都沒所謂。”程弦淡淡一笑,“我的婚事,向來就由不得自己做主,這是國事,讓我娶誰我就得娶誰。”
何叔英略帶同情地看著他,“可憐一國太子,連個敢喜歡的姑娘都沒有。”
程弦默默地搖頭,安靜地聽了一會兒說書後,突然問他道:“你說前朝的淑妃,生的到底是不是男孩?若是個男孩,那這謝氏遺孤還在世上嗎?”
何叔英立刻將他的嘴一捂,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壓低了聲音道:“我說殿下,你當心點,若是叫人聽了去,再傳到皇上耳中,少不了又是一堆流言蜚語。”
程弦訕訕一笑,蠻不在乎道:“我就隨便問問。”
“我的祖宗,你敢隨便問,可有幾個人有膽子隨便聽?”他說著站起身來,拉著程弦就往外走,說書人雖然極度地貶斥前朝,稱頌今上,可涉及改朝換代的恩怨舊事,還是少聽為妙。
入街之後,兩人邊走邊玩,忽然聽到前麵傳來若隱若現的叫罵聲,奈何街上的人太多,周圍又是各種嘈雜的聲音,兩人一時也沒把這聲音放在心上,隻是跟著人流慢悠悠的在街上觀賞著。
又走了幾步,叫罵聲倒是愈來愈近了,忽然從前麵衝來一個慌張逃跑、衣冠不整的男子,二人一時沒反應過來,硬生生讓那男子從兩人中間擠了過去。
“站住——”
何叔英剛剛轉過身子,隻感覺什麼東西打在身上,低頭一看,腰間的衣袍上出現了一個拇指大小的嫣紅,地上還有一支筆尖沾了紅色顏料的毛筆。
“給我站住!”一個少年邊跑邊喊著,何叔英順勢一拉,將他扯到自己麵前,“怎麼著,弄髒了我的衣裳,這就想跑?”
少年滿頭大汗,一邊向那男子跑走的方向張望,一麵甩開何叔英的手,急切道:“對不起對不起啊,你們先在這裏等一會兒,等我抓到那個人就回來。”說著就要邁開腿往前跑。
何叔英抓住他的胳膊,“你當我是傻子啊,你要是抓了那個人還會回來,那這太陽就是從西邊出來!”
少年更加急切地想擺脫他,又望了望那人逃跑的方向,再聲道:“兩位公子,我說的是真的,隻要我抓到了他,我一定會來找你們的,你們讓我走好不好?”
何叔英拉住他死活不放:“我要是信你的話,那我就把我的頭摘下來給你當球踢。”
少年見苦求無果,氣憤中一甩胳膊,瞪著何叔英道:“我說了會來就一定會來,你這個人怎麼這麼蠻橫無理?”
何叔英看了程弦一眼,又瞪著那少年道:“我蠻橫無理?天知道你是不是騙我的!”
“你……”少年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兩人便這樣大眼瞪小眼地相互對視著。
二人就此僵住,程弦偷偷打量了他一番。這少年倒是生得秀美纖瘦,巴掌大的一張臉,顏如渥丹,鳳目上揚,明眸皓齒得像極了姑娘家。最初這一瞥,還讓程弦懷疑他是女扮男裝,隻是當看到他喉間的那處突兀時,腦中這一飛速而過的猜想立時便消散了,笑著打圓場道:“叔英,算了,不就是一件衣裳嘛,回去洗洗就行了。”
“那不成!”何叔英一揚眉,將少年拉到一旁道:“不然你直接賠銀子吧,十五兩。”
“你怎麼不去搶啊!”少年剮了他一眼,雙手一叉腰,“我沒錢!”
“哎我看你這玉就不錯,用這個來賠也可以。”何叔英指了指他的腰間,托腮打量道:“成色還不錯。”
“別碰!”少年立刻護住玉佩,“這是我家祖傳之物,豈能隨意轉贈他人?”
“錢也不願意賠,玉佩也舍不得給,可你弄髒了我的衣裳,就想這麼算了?”何叔英看他固執地叉腰瞪眼,上下一打量他的裝扮,軟了軟口氣道:“這樣吧,你替我洗幹淨衣裳,我就不和你追究這件事了。”
少年立刻道:“憑什麼!我不和你追究就算了,你還得要我給你洗衣裳,你是腦子有病吧?”
何叔英作為太子伴讀,也是出身富貴顯赫之族,何時被人這樣罵過,今日倒還是頭一回,心中不免一股氣上來:“憑什麼?就憑你先弄髒了我的衣裳!”說著將地上那支沾著紅色顏料的毛筆指了指,“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少年自然認識這筆,氣焰頓時去了一半,隻得道:“那你快點脫下來!”
“這麼冷的天你是想凍死我啊!”何叔英今夜就是跟他卯上了,左右一環顧,看到不遠處就有一家衣冠堂,伸手一指,“那就容我去買身衣服換下。”
“算了叔英。”程弦也打量這少年許久了,一看就知他家中並不富裕,何苦非要為難人家?
“洗就洗,”少年低聲嘀咕了一句,又揚聲問他,“你還杵著幹嘛?不是說要去買衣服換下嗎?”
他既然答應了,何叔英也借著台階下來,拉著他就往衣冠堂的方向走。程弦素來知曉何叔英的性情,他心思不壞,隻是紈絝了些,此時亦是公子病又犯了。
今日乃是上元佳節,外出賞燈遊耍的人擠滿了青龍大街,摩肩擦踵有如層層浪潮,程弦幾人就算是不想走動,都被人流推著往前湧。
何叔英生怕少年跑了,短短的幾步路上,眼睛就沒離開過他。
少年安安靜靜地與之並肩走著,程弦落後幾步,隨口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本想裝作沒聽到,但他頓了頓還是道:“葉知珩。”
程弦又問:“多大了?”
葉知珩回答:“十八。”
“你父母是做什麼的?”
“查戶籍啊你!”少年回過頭一翻白眼,何叔英在一旁憋笑著不敢作聲。程弦自討了個沒趣,心中微微鬱結,也不說話了。
何叔英換衣時,少年抿著嘴一言不發,隻是眼中隱見焦灼。程弦再次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盯著他肩頭和袖口的幾處補丁看了須臾,心中生出一股憐憫,將何叔英換下的外衫遞給他,“我兄弟自小跋扈慣了,剛才的事,你別放在心上,這外衫雖不是什麼上品,但也是件新的,你拿回去洗淨後留著自己穿吧,我看你的身形,應該也是穿得的。”
葉知珩看著他泛著微笑的臉,略顯訝然。
“謝謝你。”他雙手接過衣物,話音剛落就見何叔英換了身新衣出來。
程弦怕他繼續為難這清貧的少年,悄悄地捏了捏他的胳膊,轉身就走。
“等等!”葉知珩腳下一快,拉住程弦,何叔英立刻把他一推,擋在了程弦身前,大聲道:“你要幹什麼?”
葉知珩往旁邊挪了幾步,錯開了何叔英的視線,對程弦施了個文人的揖禮,“敢問公子府上何處?”
“武勝侯何府。”程弦扔下五個字就跨了門檻離開,何叔英緊隨而上,跟著他走了好遠後才開始埋怨,“子恪,你隨便編個名字唬弄唬弄他就行了,幹嘛非得把我家供出來?”
“我不這麼說,他要怎麼把衣服還給你?”
“少騙我,你跟他說的話,我可都聽到了。”
“也就隨口那麼一說,你放心,憑他剛剛給我的那個禮,他是不會去你府上找你爹告狀的。”程弦笑看他一眼。
“明明是他有錯在先,就算是鬧到皇上跟前,我也有理!”何叔英不服氣。
“行啦。”程弦抬頭看了一下天邊高升的圓月,粗略地算了算時辰,對他道:“宮門快下鑰了,想來宮宴差不多也該散了,我得先回去了。”
今夜一趟微服私訪,倒讓他嚐到了幾分民間的煙火氣。程弦望著黑夜中的盈盈滿月,不知為何心情大好。
東宮大殿燈火通明,主管馮旭見主子總算回來了,心中舒緩的同時,又跟看到救世主一樣朝他奔來,悄聲道:“殿下您可算回來了,皇上已經坐了好久了。”
程弦並無話語,隻是默默地點了點頭便踏上了主殿的階梯。
身著明黃色龍袍的男子正襟而坐於首座上,見著遲遲才歸的程弦,漫不經心道:“還知道回來?”
作者閑話:
久違了米娜桑!恢複更新啦,別催別催~~~~~
正式開始回憶殺第二卷,這是第二世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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