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北霖瞧著身旁氣質絪縕的男子，月光柔和撒在他平靜的麵容上，如玉石般無暇清豔。他輕啟唇口，道：“並非娘娘的命令，這一切不過是我自作主張。”
    聽到這話，出乎鍾北霖的意料，皇甫掣依舊平靜得很，似乎默許了他的話語，對著他的行為也沒什麼評議。
    皇甫掣：“或許是為了辰妃娘娘搜尋鍾家滅門的消息？”
    鍾北霖一怔，驚愕的反而是他。雖說對方說的大抵不錯，但這不僅僅是為了鍾婷也是為了他自己。但是，就依著對方的話去說，好減少旁人對妹妹的關注。
    “是的，是為了娘娘。”
    皇甫掣笑出一聲，總結道：“南鬆兄弟忠心耿耿，讓人欽佩。”
    “……”
    鍾北霖眉眼低垂，看到了湖麵上正坐在草地上的兩人，隻覺之促膝長談的畫麵讓他恍惚，他抬頭說道：“上官先生抬舉我了。既然我們已經推心置腹一番，也算是朋友，還望你也真把我當朋友相待。”
    這話中之話不言而喻，兩人皆是會心。
    “那是自然。”皇甫掣點頭答道。
    鍾北霖：“那今夜就此結束吧，在下先回去了。給這一池月輪還與先生您。”
    “嗯。”皇甫掣應道。
    月光溫和，於池水中散下一閃一閃的光點。鍾北霖的身影從夜色中消失，旁邊的位置空了下來，微風一吹過去了氣味。
    就由著他倒弄吧，就由著他錯放情思。靜靜的看著他，對自己也沒什麼影響。
    ————
    在之後三天，鍾北霖出宮有一次，兩個晚上來到這池塘邊也都能遇到在樹上賞月的皇甫掣。但這平靜的氣氛讓鍾北霖已經安其所習，他於樹下練武，這人於樹上休息，各行其是，各不相擾，倒也自在。
    一日，有一件較為特殊的日子，各宮妃子要與皇帝在行宮共進午餐，期間禁言，當所有人放下碗筷後禱告半刻鍾，之後才能互相對話。
    似乎是太後生前最喜且敬重的一名太師的忌日，所以較為莊重。白日，鍾婷簡單打理好自己，今日除各宮大人外，其餘人忌白衣，她穿上了一件白色衣服，在院子外頭躊躇半響，左右踱步。
    鍾婷：“小雲，就隻能你陪我去嗎？”
    少雲道：“娘娘，這通事太監說是的，陪行隻能是貼身丫鬟，因為皇上並不喜歡擁擠。”
    鍾婷拍了拍胸口，理正了會兒衣服肩處一配飾，她今日穿得可謂是樸素了，連妝都沒畫，為的是讓自己完全透明化，而不讓人關注到她。
    “娘娘，今早會有統領巡視，所以南鬆需要老實值班。”少雲知道鍾婷在想什麼。
    鍾婷無奈努著嘴：“我知道，我沒讓他陪我，他昨日也和我說過了一些注意事項，我都記得，我自己可以的。”
    玖清宮較為偏遠，按理說在貴妃出行時，會有轎榻伺候，但鍾婷之前已經拒絕了多種福利，所以就隻能與少雲步行過去。
    兩人出發的早，到了行宮，人還很少。宮女見著她來隻是漫不經心地領著她們進入室內，鍾婷悻悻跟在後麵，好像她才是服侍對方的那方人，進入裏邊後，一排排座位上已經有幾位不知姓名的妃子候著。
    “見過辰妃娘娘。”那幾人起身簡單說道。
    “免……禮”鍾婷話剛說出一字，那幾人就坐下了，她在之後咬著自己的牙關緊張的位置上候著。
    裏堂安靜得很，無人講話。這椅子數量寥寥可數，可說是後宮嬪妃並不多。陸續有人入座，紛紛向鍾婷行了禮，她都緊張接受了，圓嬪進來的時候，她看在之前對方有來玖清宮拜訪，便想友好微笑，但這嘴角弧度還沒勾起，對方一個白眼射了過來。
    這態度變的也太快了吧！！
    之後入場人是嚴萍萍後，鍾婷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整個人都緊繃起來。
    要說鍾婷怕她，是真的。不管是在宮外還是宮裏，嚴萍萍都不喜歡她，甚至說是厭惡她。
    “喲，辰妃娘娘今日可真樸素呢，這混在妹妹們當中，我差點沒認出來。”嚴萍萍抬著下巴，一如既往的陰陽怪氣。
    鍾婷不知如何回話，隻是點了點頭，視線移到別處，沒再理她。
    嚴萍萍瞧她這膽小如鼠的樣子，洋洋得意起來，搭著丫鬟的手傲睨走去了座位。這在場的人誰都不敢惹嚴萍萍，都知趣得友好問好。
    這突然的熱鬧讓鍾婷更為緊張了，旁邊嚴萍萍與其他妃嬪“和樂融融”的對話顯得她格格不入。少雲在她的背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後宮有七位妃子，到了六位，最後一位是蕪貴妃。蕪貴妃與辰妃處在同等位置，但所受待遇卻是天壤之別。當她進來之時，所有人起來要趕著行禮時，鍾婷腦子一亂要跟著做，被少雲壓住了肩膀。
    “娘娘，您不需行禮。”
    “額……嗯。”鍾婷僵在位置上。
    蕪貴妃：“各位妹妹隻需謹慎，皇上孝心誠摯，對太後極為尊重，這日合桌陪餐要謹言慎行，勿要出了差錯，引得皇上不悅。”
    “是，臣妾謹記。”
    過了一會兒，皇上進來。鍾婷低著頭就隨波逐流跟著動作，她和皇上不熟，真的不熟，見麵寥寥三次，怕他怕得要死。
    眾人移步，到了行宮內廳。
    “辰妃呢？怎不見她人影？”
    “……”
    眾人楞住，鍾婷也驚楞住了。
    “回皇上，臣妾在這。”鍾婷回道，皇上冷清的聲音一出，前麵擋著視線的人都自動散開了，所有人麵麵相覷，就連蕪貴妃都有些驚愕。
    平日，皇上不管後宮，嬪妃都不記得幾個。這頭一次尋找某個人令人驚訝。
    和皇甫掣對視那一瞬間，鍾婷覺得之前放血的地方又隱隱作痛，是否是他發現楚水洞鎖打不開，想要繼續放她的血。
    “今日你打扮得最為合適，清水出芙蓉，挺好。”
    “……”鍾婷感受到了周圍妃子的視線，僵硬回道：“謝皇上誇讚……”
    “過幾日正好是各宮領取俸祿的時候。”不知怎的，皇上繼續道，“你宮中侍衛與宮女稀少，事務卻分攤得大，可向所管再要兩倍俸祿，以犒勞他們。”
    “嗯……”鍾婷這麼聽著沒有反應過來，好一會兒才知道皇上在說什麼，期期艾艾回複，“好，好的。”
    這突如起來的關心讓鍾婷膽顫魂驚，這陪餐還沒開始，怎麼就她變成最受關注的那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