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鬼握著劍柄，動也不動，目光中似乎噴出火來，狠狠盯在——
    這具她恨之入骨的屍體上。
    年輕而又富有活力的屍體上，此刻卻在這初夏萬物煥發生機的氣息中，倒斃在這廣闊的原野中，倒斃在他自己流出的鮮血血跡上。
    “大仇已報，我好開心啊！”那女鬼說著，眼角卻是早已流出淚水。“既然我和你做不了陽間伴侶，那我們就在陰間做對夫妻吧!”
    下一秒，還不待蘇靈均反應過來，那女鬼的頭就滾落在地上，翻著白眼珠盯著蘇靈韻，她的身子卻在伏地向冷妖月拜別後，手臂像挽著個什麼東西似的飄然離開了。
    “她挽著我二哥的魂魄離開了？”蘇靈均茫然的問。
    “嗯。”。
    “她不是恨我二哥麼？”
    “所以她扭斷了自己的頭顱，眼睛看不見，也就少去了很多煩惱。”冷妖月回答。
    “我不懂。”
    “很簡單!世間的感情不都是這樣？即使兩敗俱傷，也還是舍不下。”
    突地——
    一陣輕輕的啜泣聲，從蘇靈均身後傳來，一隻瑩白如玉的纖手，搭上了他的肩頭……
    她輕盈窈窕的身軀，溫柔地在蘇靈均身旁跪了下來，晶瑩的淚珠，清澈的淚珠，流過她嫣紅，明豔的嬌靨，滴在蘇靈韻被血染紅的白衣上。
    “你殺了他？”明媚的柳飄飄溫柔的轉向蘇靈均，“為什麼？”
    “你問我？”蘇靈均垂眸冷笑。
    “這裏除了你，再看不到別人，你說我問誰？”
    蘇靈均這才意識到冷妖月又施了法術，凡人看不到他，也看不到那女鬼滾落在地上的頭顱。
    “你和我二哥什麼關係？”蘇靈均緊咬著牙關問。
    “什麼關係？”柳飄飄用手指抹了抹眼角的淚水，聲音有些顫抖。
    這時，一個人的影子，沉重地投落在鮮血中的首上，隨後緊緊抱住這具漸漸僵硬的身體，放聲痛哭起來，痛哭著道：
    “蘇靈均你這畜生，為何要殺了我兒？”
    蘇靈均一時語塞，無話可說，也無法辯駁。因為現在這裏隻有他，他百口莫辯，沒有人會相信凶手是一隻複仇的女鬼。
    他用不著看王夫人麵上扭曲的肌肉，也用不著看她緊握著的手掌，就可以體會出這位母親心裏巨大的痛苦。
    “他還睜著眼睛，他是死不瞑目的……死不瞑目的……”
    突地，她手腕一反，拔出了他兒子胸口上插著的劍。隻見血光一花，這個將門之後的大家閨秀竟將劍刺入蘇靈均腹部。
    以蘇靈均的武力，是完全可以躲開的，可是他沒有，誰也不知道他當時在想什麼？
    他用自己買來的劍，殺了自己。
    初夏的清晨，曠野飛揚著生命的美妙，天空正和生氣勃勃的少年一樣，收起了暗沉的夜色，換上了藍的輕衫。
    若是在往日，他們麵前這兩具冰涼的身體，這兩個多情的男人，早已搬起兩張草席編成的椅子，搬到破廟的前麵，闔上眼，靜靜地享受這初夏的陽光。
    可如今，這初夏的曠野，卻已有了寒冬的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