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知過了多久，冷妖月闔著的眼終於睜開了，忽然輕輕的說：“你別管我了，讓我安安靜靜的離開，好嗎？”
    對靈蕪來說，現在世上絕沒有任何聲音能比得上冷妖月的呼吸。
    隻要他還呼吸，他的身體還在他眼前，就代表他還活著。
    他忽然覺得心裏的恐懼和苦悶都已像輕煙般散去了。
    他緊緊擁抱著冷妖月。
    “君上，從今以後，隻要我活著，就絕不會讓你再受罪。”
    冷妖月蜷伏在他懷裏，全身衣服幾乎都已濕透了，不停地在冒冷汗，聲音也是一陣比一陣虛弱：“你現在雖這麼說，可是……將來呢？你難道能護我一輩子？”
    太長久的苦難，已使他對”活著”失去信心。
    靈蕪沉痛而激動的說：“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變。君上，你一定要相信我！”
    冷妖月的瞳孔卻已漸漸渙散，他的臉開始變色，變成一種詭異的、陰森的死灰色。
    靈蕪的臉緊貼著他的臉，臉上又有冰涼的淚珠落下，“君上，你千萬不能就這麼離開呐……”
    冷妖月的呼吸已急促，已經沒法子再發出聲音，沒法再說話。
    靈蕪的心在跳動，在刺痛，跳得很快，痛入骨髓。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雙手忙扣住冷妖月的肩，拚命搖晃起來：“如果你現在就這麼魂飛魄散了，那豈不是隻剩藍羽一個人在這世上受苦了?就算是為了他，你也得努力活下去啊，君上！”
    冷妖月就像是忽然自噩夢中驚醒，忽然間他睜開的眼睛裏就發出了光。
    靈蕪已顧不得許多，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捧起冷妖月的臉，吻上了他的唇。
    這一次，他分明感覺到冷妖月的唇瓣開始動起來。
    不可能的事，有時也可能會發生的。
    隻要有生的信念，就一定會活下來。
    窗子是關著的，簾子是拉著的，屋裏暗得很。
    剛才還陽光燦爛的天，現在已是陰雲密布。
    雨點打在屋頂上，打在窗戶上，就像是戰鼓雷鳴，萬馬奔騰。
    已經吸食了精氣的冷妖月筋疲力盡的躺在床上，終於沉沉睡去。
    靈蕪失魂落魄般站在床邊，整個人的思想和血液都似己被抽空。
    他一直不願承認的一件事終究還是發生了。
    冷妖月盡管因藍羽十八年前的莽撞行為，被帝君廢掉法力打入十八層地獄受盡折磨，可他對藍羽的感情依然存在，而且依然強烈。
    “靈蕪？”也不知過了多久，冷妖月醒了。他伸手碰了碰正趴在他床邊小憩的靈蕪。
    “君上你醒了？”靈蕪從睡夢中驚醒，見冷妖月醒來，他的眼裏，突然好像有了陽光。
    冷妖月從未見到他眼睛這麼亮，也從未見到他這麼愉快過。
    靈蕪正想說點什麼，一陣“咚咚咚”的敲門聲急促響起。
    “公子，你在裏邊兒嗎？”仆人小福子在門外低喚，“皇八子在大廳裏正等著公子呢。”
    靈蕪安頓好冷妖月後，便出去了。
    快到大廳時，他突然想起一事，便喚侍女蘭香過來，“蘭香，傳我的話，以後院內就不要派人把守巡視了，你們晚上也不要再隨意走動，都早些回臥房歇息去吧！”
    蘭香點點頭，就照他的吩咐去做了。
    他的下人，都是他當初精挑細選留下來的無家可歸的孩子們，大都聽話懂事，不該問的就不問，不該說的就不說，甚得他心。
    靈蕪走後不久，冷妖月就從床上起來了。
    空氣中氤氳著香燭的氣味，沉鬱的小屋中燈火搖曳，街上回蕩著打更人的聲音。
    現在已是三更天，他知道自己可以出去走走了。可現在他法力全失，跟凡人已是無異，人們是可以看見他的真身的。
    他走到窗前，掀開厚重的簾子，四下望了望，發現院內根本就沒什麼人把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