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靈蕪公子並不歡迎本王來啊？”少年圍著圓桌踱了兩個圈子忽然道。
    靈蕪驟然回神，忙俯首跪拜。
    “起來吧！”少年在圓桌旁的椅子上坐下來。
    “謝八王爺。”
    靈蕪在少年對麵坐下來，神情卻顯得很不安，他本是個很鎮定很沉著的人，今天也不知為了什麼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
    雖然他也知道說話可以使人安定下來，卻偏偏不知道怎麼說。
    他希望這位皇八子能開口說話，他又偏偏不說。
    他端起茶，又放下，終於忍不住道：“八王爺找草民有何貴幹？”
    少年凝視著他，緩緩道：“本王聽說京城來了位奇人，不僅滿腹經綸、年輕有為，而且還是眾多夫人小姐們愛慕的對象。今日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
    “八王爺過獎了，草民……隻不過是一介布衣罷了。”
    “靈蕪公子過謙了。本王今日來呢，是想請公子做本王府上的門客，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靈蕪聞言，心裏忽然覺得很沉重，就像是壓著塊千斤重的石頭。
    過了很久，他才勉強道：“能做王爺的門客，草民真是三生有幸。”
    “好！”少年笑了，“幹脆，本王喜歡。”
    靈蕪突然不知該說什麼好，又是沉默，經過一段很長的沉默，沒有一點聲息也沒有一點動靜。
    “敢問八王爺年方幾何？”靈蕪躊躇半晌，終是開了口。
    少年淡然道：“十八，怎麼？靈蕪公子是嫌本王年齡小？”
    “草民不敢。”靈蕪忙從椅子上站起來。
    “那明日靈蕪公子就來本王府上報道吧。”
    黑暗中駛出一輛華麗馬車，少年在仆人的簇擁下登車疾馳而去。
    “還真是段孽緣呐！”靈蕪望著漸行漸遠的馬車。“果然是藍羽投胎轉世了……說來已經有整整十八年了……”
    夜，更深沉，更靜寂了。
    除了偶爾一兩聲狗吠外，剛下過雨的街道寂靜而又清冷。
    靈蕪回到臥房，翻來覆去睡不著。
    現在他已變成了一個平凡的人，已有了血肉，有了煩惱。對一個情緒低落的人來說，失眠已成常態。
    他掀開被子，起身打開窗戶。
    月滿中天。
    月更圓。
    秋風中浮動著桂子的清香。
    風從窗外吹進來，月光從窗外照進來，風和月同樣冷。
    他忽然發現涼亭外的陰影裏，居然有個人動也不動的站在那裏，顯得說不出的孤獨頹廢。
    那人就站在花叢中，穿著件輕輕飄飄的紅紗袍，臉上不塗不抹，百花在他身邊卻已都失去了顏色。
    他就這麼樣隨隨便便的站在那裏，既沒有動，也沒有開口。
    靈蕪情不自禁的打開了臥房門，那人忽然轉身走了，靈蕪也不由自主跟著他走，走過一條鋪滿朱石的花徑，那人又停住了。
    靈蕪不用再看第二遍，便已知道那人是誰。
    “君上，是你嗎？”他的眼中露出了一種異樣的光芒。
    那人沒有回頭，可是肩頭顫抖，心情仿佛很激動。
    過了很久，那人才緩緩道：“是我……”
    靈蕪看著冷妖月的背影，心裏忽然有種說不出的酸楚，卻不知是為了這孤高而又多情的人？還是為了自己？
    他勉強控製著，不讓眼淚流下，“君上，來都來了，為什麼不進屋來見我？”
    這種情感複雜而微妙，就因為人類有這種情感所以這世界才能存在。
    冷妖月怔了怔，忽然轉身，蒼白的臉上淚痕未幹，美麗的眼睛中有了笑意，終於真的笑了。
    
    靈蕪也笑了，兩個人同時在笑，也不知笑了多久，忽然間，兩滴晶瑩的淚珠從冷妖月眼睛裏流了下來，流過他蒼白美麗的麵頰。
    靈蕪看著冷妖月，不但看見了他的美，也看見了他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