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一章:心如刺柏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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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禛繼位後,大肆冊封胤禩的親屬及支持者,並把他的娘舅也從辛者庫中放了出來,削其賤籍。但在另一方麵,他亦開始著手分化瓦解八爺黨、十四爺黨。
    首先,六十一年的十二月二十四,胤禛以允禵從前線回來軍中需人為名,命允禟前往西寧,實則等同發配。允禟自是了然於胸,推說等過了皇父的百日冥辰再走,後又說等送了陵寢再啟程,胤禛不容延緩,迫令速行,遂於元年到了西大通。年羹堯將城內居民遷出,加派兵丁監視允禟,胤禛又叫他留意士兵動態,不要叫允禟收買了去。允禟到了西大湧後,就奏請回朝,胤禛隻批“知道了”三字,不置可否,暗中指示年羹堯不要放他回京。
    到了元年,澤卜尊丹巴胡土克圖詣京師,謁聖祖梓宮,病卒,胤禛命允誐遣送靈龕還喀爾喀,齎印冊賜奠。允誐先是讬疾不行,稱無力準備馬匹、行李,後於正月十六出發,行至張家口外,宣稱有旨召還,不願再走。胤禛將此事交於允禩辦理,允禩請革去允誐郡王爵位,可允誐仍安然地住在張家口,也不派人請罪。胤禛將他革去世爵,調回京師,永遠拘禁。又查抄他的家產,得金銀六十多萬,金銀器皿及土地房屋的價值,還遠不在這個數內。
    元年四月,康熙梓宮運往遵化景陵安葬後,胤禛諭令允禵留住景陵附近的湯泉,不許返回京師,並命馬蘭峪總兵範時繹監視他的行動。
    就這樣,原八爺黨今十四爺黨的領頭人物被分散各地,聯絡不便,動輒得咎,被胤禛牢牢掌握在了股掌之中,日子都極為不好過。隻有允禩的地位不降反升,但他又何嚐不知道這是胤禛故意而為之?升得越高便摔得越重!麵對隆恩浩蕩,他就曾說過:“皇上今日加恩,焉知未伏明日誅戮之意?”並認為:“目下施恩,皆不可信。”
    仍然住在永和宮不願搬走的太後得知允禵被囚在了景陵,惱得隻差沒嘔出一口血來,命人急召皇帝來見,當著永和宮奴才的麵兒,大聲斥責胤禛。
    “你——你做了皇帝就了不起了麼?十四他可是你的親弟弟呀,你——你怎能這樣害他?”
    “朕如何能是加害十四弟?皇額娘隻看到了朕怎樣對十四弟,卻沒有看到十四弟是怎樣對朕的!”胤禛壓著火氣道:“在他心中,可有片刻當我是他親哥哥,可有片刻當我是皇上!”
    “十四又對你怎麼樣了?他已被你害成了這個樣子,連親娘的麵兒也見不了了,他還能怎麼對你?”太後手捂著胸口,不住地氣喘道:“我不管,你把十四給我召回來,我要見他,我要見我的禎兒!”
    “皇額娘,十四弟現在叫允禵!何況君無戲言,朕既已遣了允禵去為皇阿瑪守陵,就絕無再做更改之理,否則,朕威嚴何在!皇額娘是將朕的聖旨當兒戲麼?”胤禛已是怒不可遏,你也是我親娘,為何從來就不能為我想想?
    “哼!”太後冷笑一聲:“你才當了幾天皇帝,就這樣耍威風!舊時都道你心性冷漠,我看你孰是冷血無情!你不是皇帝嗎?你不是要威嚴嗎?那你把我這個皇額娘也關起來好了,叫天下人都見識見識你的威嚴!”
    “皇額娘——”胤禛大喝了一聲,滾了滾喉結,道:“有您這樣逼兒子的麼?”
    “我逼你?哼——哼哼——明明是你在逼我們娘兒倆——”太後哭道:“你都六親不認了,我哪裏還能逼得了你?你害了老九、老十他們不說,還要來害我的十四,我說什麼也不會讓你如願的。你若不讓十四回來,我就去遵化,我陪十四一起給先帝守陵,叫先帝瞧瞧,我們孤兒寡母如今過的是什麼日子……”太後喘吸急促,邊哭邊捶胸頓足,早已泣不成聲。
    “皇額娘待十四弟真是母子情深……”胤禛冷道:“而朕,普天之下最為不孝不仁……”
    “原來你也知道!我,我怎竟會生出了你這麵冷心更冷的兒子?”太後不住哀號:“先帝才走了幾天哪,你就這樣恨不得把我們全都趕出了京城才幹淨……”
    “朕何時要趕皇額娘了?”
    “我跟十四不能分開!要麼,他回來,要麼,我過去,我非得天天見著他不可,我可憐的禎兒……”太後哭著呼喚允禵,真真的傷心欲絕。
    “十四弟不能回來,皇額娘也不能過去!”胤禛實在惱怒至及,重重撂下這句話,就欲拂袖而去。
    太後聽聞,忽站起身來,指著胤禛的後背,尖聲喝道:“你……你果真心狠手辣,你果真不怕遭報應麼?怪不得你的兒子都養不活,怪不得福沛幾天前才剛落地就殤了,都是你造的孽,就是你的報應——”
    胤禛猛然轉身,滿臉不可置信地盯著太後,握緊拳頭,一步一步朝太後逼近,太後在胤禛的逼迫之下,神情慌張,方寸大亂,一步一步後退,最後跌坐在臥榻之上,手捂胸口,喘息道:“怎麼?你……你竟還要連我也害了麼……”
    胤禛握緊拳頭的雙手骨節突出,“咯咯”作響,雙目噴火,卻也隱隱含有淚光,沉沉叫著:“皇額娘……皇額娘……”淚,已然滴落,胤禛伸手用力一掀,已將身旁的八仙桌掀倒在地,大聲憤道:“您就是我的皇額娘——”話畢,握了握拳頭,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太後怔怔地望著摔落滿地的瓷器茶具碎片,又瞧了眼胤禛離去的明黃背影,放聲哭道:“先帝呀……你不能就這樣撇下我們啊,你睜開眼睛看一看啊,他老四都幹了些什麼啊?他是要把我們,全都逼上絕路啊……”
    當晚,皇太後不愈。
    胤禛站在太和殿門口,出神地望著那明黃的雕龍寶座,那位子,是他奮鬥、拚搏了半生才辛苦換來的,怎麼竟會是這樣?普天之下所有人都可以不信我,為什麼我的親生額娘也要這樣懷疑我,甚至是詛咒我?我做錯了麼?我要開始整飭江山了,留下老八、老十四他們,隻能給我下絆使套,我要坐穩這個位子,我要把這片江山,這個大清變成一個真正的盛世!沒有誰能阻擋我,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擋我,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啟稟皇上,怡親王求見。”蘇培盛小聲地附上道。
    胤禛回了回神,道:“宣。”
    在胤禛初一繼位之即,允祥便被封為怡親王,總理事務大臣,並管理戶部三庫及其戶部事務等,而他的第一件事就是領導清查虧空。胤禛在登位前查辦京倉的時候便已知悉朝廷的財政其實都是數字遊戲,多年的虧欠已使朝廷財政危如累卵,於是他派允祥親自出馬,加以嚴查。允祥接手這個事情後,毫無容情,就算是皇親國戚,也決不姑息。比如他追索十二阿哥允祹在內務府上的虧欠,逼得這個兄弟把自己家裏的家具器皿都拿到街上去賣,以此來償還虧空。
    “奴才允祥參見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十三弟,你這是做什麼。”胤禛連忙扶起跪下的允祥:“朕說過多少次了,你不必行此三跪九叩大禮!”
    允祥恭聲道:“皇上厚待奴才,奴才自是感恩戴德,又豈能蹬鼻子上臉,不知天高地厚,失了禮儀,目無君上?”
    “朕也不許你說奴才!”胤禛嗔道:“你與朕手足情深,生死與共,是朕唯一的知己,摯交,你竟也要與朕生疏了麼?”
    “皇上……”允祥歎了口氣:“正因為奴才……”見胤禛似又要發怒,允祥不得不改口道:“正因為臣弟是皇上唯一的知己,摯交,才更該如此!臣弟蒙皇上不棄,恩封為親王、總理事務大臣、統領戶部三庫,職責、影響重大,更要給宗室、給朝臣、給天下百姓做一個表率,忠君、敬君之禮,斷不可廢!”
    允祥,他真的是胤禛的知已,他真的最懂胤禛,無時無刻都能站在他的角度為他考慮一切事宜。如今天下,上至宗室,下至百姓,都對胤禛的繼位表示了不滿與懷疑,包括皇太後。一個一心隻為天下的人,卻遭到全天下的誹謗與謾罵,他心裏的苦楚可想而知,但他決不會退縮,他是個金剛不可奪其誌的人!做為帝王,他是獨一無二的,他自己想一切事,自己做一切事,而且隻要想到的,他都盡力做到。曆史上像他那樣的人或許很多,但是能像他那樣義無反顧地去做,而且做得如此之好的,卻真的很少,可以說,他是在一條幾乎不可能走的崎嶇山路上不但走,而且還終於達到目的地的人,因此,他是勝利者,可勝利之後,通常伴隨著寂寞。
    “十三弟……”胤禛拍著允祥的肩頭,輕輕歎息。
    “皇上。”允祥拱手道:“臣弟知道朝中參奏臣弟在徹查虧空事宜中,太過苛刻無情,臣弟願一力承擔,肯請皇上莫要再為了臣弟而強壓此事,惹得眾怒非議……”
    “十三弟!”胤禛喝道:“你本就是受朕所托,去替朕辦朕想辦的事,朕如何也不能讓你再背上一口黑鍋!”
    允祥凝了凝神,道:“臣弟身負皇命辦這差事,卻也不單單隻是為了遵循皇上的旨意,這亦是臣弟心裏多年來的夙願。剔除前朝財政積弊,清理天下賦稅,我們,盼了好多年了……”
    終於,一直生活在灰暗和痛苦之中的允祥,在胤禛上台之後,雲開日出。他終於也可以實現自己心中的抱負了,他與胤禛有著同樣的理想,他們都深愛著大清,甘願為之奮鬥一生,獻出一切。
    胤禛聽允祥無意間說起了“我們”二字,喜上麵龐,卻隻是拍了拍允祥的肩頭,對他會心的一笑,沒有任何言語。
    養心殿東暖閣,胤禛與允祥正在詳細討論徹查戶部虧空之事。已至醜時,二人卻毫無倦意,東暖閣內燈火通明,兩個偉岸的身影正在為大清的強盛規劃著藍圖。正在酣暢之即,卻突聞太監慌張來報:“皇上,皇上,不好啦……”
    立在一旁的蘇培盛斥道:“大膽奴才,你嚷嚷什麼,若要驚了駕,你……”
    不待他說完,胤禛接著:“什麼事,說吧。”
    跪在地上的太監帶著哭腔號道:“皇上,皇太後……皇太後……”
    “皇太後怎麼了?”胤禛與允祥立起身來,急切追問。
    “皇太後駕崩了——”
    胤禛震驚之下後退了幾步,允祥將胤禛扶穩,然後掀起朝服,重重跪了下來,蘇培盛與養心殿內裏外外的太監、待衛也跟著跪了滿地。
    五月二十二日皇太後生病,胤禛還親至永和宮,晝夜侍奉湯藥,但皇太後卻將胤禛趕出永和宮,絲毫不顧及他已身為皇帝的天威聖顏。她因為胤禛對允禵的不睦、衝突,處於極度憤怒之中,又苦於見不到最為疼愛的小兒子,心中悲痛萬分,導致病情逐漸加重,終於,二十三日醜時,胤禛的生母,當今皇太後,崩於康熙大喪期內。
    胤禛將太後的梓宮奉安於寧壽宮,而在生前,這位倔強的太後,偏心的母親,一天都沒有住進這本該屬於她太後居住的寧壽宮。胤禛於蒼震門內設倚廬縞素居喪。每日赴母後梓宮前上食品三次,哀號不止,群臣莫不感泣。二十六日恭移皇太後梓宮,安奉在壽皇殿。六月二十日總理大臣等官會議,恭請康熙四後同祔聖祖廟,尊諡並加“仁”字。
    為了以慰皇妣皇太後之心,胤禛晉封允禵為郡王,但未賜封號,注名黃冊仍稱固山貝子,允禵並無感恩之意,反有憤怒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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