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章:龍登九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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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後,傳出大行皇帝龍馭歸天並命皇四子胤?繼位的消息。
關於皇位繼承的問題,康熙生前沒有明說過,他隻對臣子們打過招呼:“朕萬年後,必擇一個堅固可托之人與爾等作主,必令爾等傾心悅服,斷不致賠累爾諸臣也。”幾乎沒人想到,這個“堅固可托”的人,竟會是皇四子胤?。
嗣皇帝胤?任命皇八子胤?、皇十三子胤祥、大學士馬齊、尚書隆科多四人為總理事務大臣,並封胤?、胤祥為親王,召胤禎回京,關閉京城九門。
紫禁城內的德妃初聞噩耗,直接昏厥了過去。醒來後身邊已圍滿了妃嬪、宮女、太監,她即將要成為皇太後了,自是這紫禁城內每個人巴結的對象。
德妃聽聞康熙駕崩前曾詔兮兮去過清溪書屋,便立刻傳喚她來永和宮。看見德妃哭成一個淚人,那模樣實是傷心欲絕,兮兮對她平時的不滿也消褪了幾分。德妃見兮兮跪候,便從暖坑上坐起,指著她的鼻子問:“你說——”
“說什麼?”兮兮抬頭問道。
“大行皇帝臨終前有沒有跟你說過些什麼?”
“大行皇帝遺詔命皇四子胤?繼皇帝位……”還不待兮兮說完,德妃一個巴掌扇了過來,將她扇倒在地,怒道:“你——你胡說八道——”
“娘娘又未在禦前,怎知奴婢胡說八道?”德妃啊德妃,枉我以為你是思念先帝,原來你竟是為小兒子不值!
“好哇你啊,你竟敢質問我?”德妃怒不可遏:“老四可還沒登基呢,你就敢以下犯上,你眼裏還有沒有祖宗家法了?”
“祖宗家法就是大行皇帝傳位給四爺,傳位給當今皇上了!”兮兮理直氣壯的頂道。
“怎麼可能?全天下都知道大行皇帝屬意十四阿哥,怎麼會是老四!”德妃不住搖頭,哭號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禎兒,我的禎兒,你的命好苦啊——”
兮兮瞧著她分念俱灰,隻為心疼胤禎的模樣,心中實在盛怒難忍,道:“娘娘若沒有別的事,奴婢告退了。”
“你敢!你竟敢對我如此無禮!”德妃氣得直捂胸口,急促地喘息道:“來人,把她,把她給我關起來!”
身邊的太監麵麵相覷,其中一人附上德妃耳邊低語了幾句,德妃一個耳刮子扇了下去,罵道:“我管她將來封什麼妃,他老四可還沒登基呢,若他要來找我這親娘算帳,我正好隨了大行皇帝一起去!把她給我關到宗人府去,聽到沒有?”
“?。”兩名太監上前欲架起兮兮,兮兮一把推開他們:“別碰我,我自己會走!”說完,回頭瞧了一眼德妃,苦笑一聲,便徑直出了永和宮。
兩名太監一前一後跟著兮兮,還沒走到宗人府,卻被一隊人馬攔了下來,原是蘇培盛。
蘇培盛一個眼色,身後侍衛抽出配刀,兩名太監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蘇培盛陰聲道:“皇上潛邸庶妃你們也敢動?”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兩名太監哆嗦道。
“人,咱家能不能帶走啊?”蘇培盛拖著長音問道。
“蘇公公請便,煩蘇公公跟皇上說一聲,與奴才無關,與奴才無關啊——”
蘇培盛冷笑一聲:“還不快滾。”
“是,這就滾,奴才這就滾。”兩名太監不住磕頭,連滾帶爬地跑了回去。
“多謝你了,蘇公公。”兮兮感激道。
“真是折煞奴才了。”蘇培盛恭笑道:“皇上正在養心殿與四位總理事務大臣商議國事,未能抽身,請娘娘先行移居儲秀宮。”
娘娘?兮兮怔了片刻,我也要成為娘娘了麼?胤?,你真的是皇帝了。
“可我是從景仁宮出來的,總要跟貴妃娘娘通報一聲啊。”佟貴妃待我不薄,我對她也實在是要恭敬些。
“不勞娘娘費心,奴才自會去向太妃稟報,請娘娘移駕儲秀宮。”蘇培盛俯首道。
兮兮回頭看了一眼遠處的永和宮,歎了口氣,在蘇培盛與身後的侍衛護送下去了儲秀宮。
十一月十六日,嗣皇帝頒布大行皇帝遺詔。
十一月十九日,胤?以登極遣官告祭天地、太廟、社稷壇,京城開禁。
十一月二十日,皇四子胤?遵照康熙遺命於太和殿行朝賀禮,繼皇帝位,改元雍正,以次年為雍正元年。
至此,煩擾了康熙政局近二十餘年的爭儲之事告一段落。
胤?即位後不久,開始冊封後妃。聖命嫡福晉烏喇那拉氏為皇後,側福晉年氏為貴妃,側福晉李氏為齊妃,格格烏喇那拉氏為純妃,格格鈕祜祿氏為熹妃,格格耿氏為裕嬪,格格武氏為寧嬪①,格格宋氏為懋嬪,並定於元年行冊封禮。
純妃,嗬嗬,兮兮心中喜道,果然我的四四最了解我,這個封號我很喜歡。不過,真的好可惜,我不能親臨他的登基大典,無法親眼瞧見他身著明黃金絲龍袍登基的那一刹那。那一瞬的他,光芒萬丈,天下無匹,若是瞧見了,隻怕我會暈過去呢。他終於實現了自己的理想,那太和殿內的寶座終於屬於他了,這大清的江山終於要由他來主宰了,雖然隻有短短十三年,可他完成了曆史上任何一任皇帝千百年來也沒能完成的諸多改革與創舉,令天地,令朝野,為之一新。
十二月十一日,胤?賜胤?爵號和碩廉親王,胤祥和碩怡親王,胤?多羅履郡王,弘?多羅理郡王。同月命胤?兼管理藩院和上駟院,元年二月改兼管工部。
十二月十七日,撫遠大將軍王胤禎抵京。
在西北接到新帝的旨令時,胤禎簡直萬念俱灰,失卻皇位的痛苦更勝喪父之痛,然君命不可違,他還不至於擁兵造反,他還得回去奔喪,當然最重要便是質問新帝是否正當得位。胤?的聖旨命胤禎把大將軍印務叫給平逆將軍延信,立即動身回京。
回到京城之後,胤?唯恐他鬧事,暫時鉗製住了他,使他失去了行動上的自由。但胤禎正是一肚子窩火,自然不肯屈服,在景山壽皇殿拜謁乃父靈柩時,見胤?也在那裏,他隻是極不服氣得遠遠給胤?叩頭而已,並不向胤?請安祝賀。侍衛拉錫見此僵局,連忙拉他向前。他大發雷霆,怒罵拉錫,並到胤?麵前,斥責拉錫無禮,道:“我是皇上親弟,拉錫愛虜獲下賤,若我有不是處,求皇上將我處分,若我無不是處,求皇上即將拉錫正法,以正國體。”胤禎大鬧靈堂,使胤?十分惱火,斥責他氣傲心高,下令革去他的王爵,降為固山貝子。
已經身為太後的德妃聞訊後怒不可遏,心疼不已,急召皇帝前來質問。
“你為什麼要那樣對十四?他有哪點對不起你?你說——”她本就有哮喘、啖症之類的舊疾,這氣頭上來,更是臉色發青。
“十四弟目無君上,於大行皇帝靈前咆哮撒野,朕若不給他點顏色看看,叫天下人怎麼瞧朕,朕還怎麼當這個皇帝?”胤?背過身去,手負於後。
“咳……咳……”太後冷笑道:“大行皇帝真的是將皇位傳給你了麼?”
“皇額娘!”胤?回頭,瞪大雙眼,滿臉不可置信。
太後悲戚道:“民間盛傳先帝病危之即,你進了一碗參湯,然後,然後先帝就大行而去了……”
胤?眼中隱隱含淚,咬緊嘴唇,緩緩搖頭。皇額娘,我可是你的親兒子啊,你竟也這樣的懷疑我?難道隻有十四弟才是你的兒子嗎?
“怎麼?你無話可說了?”
胤?淒笑道:“皇阿瑪深諳醫理,早曾言明北方人不宜食參,故鮮少沾口,皇額娘難道不知?皇阿瑪垂危之即,一應湯藥更是詳斟酌量,仔細核對,兒子怎可能勸下一碗參湯?”
太後聞胤?所言,稍有遲疑,忽又痛心疾首道:“可十四他是無辜的啊,你,你給我放了他,你給我恢複他的王爵……”
“皇額娘!”胤?打斷道:“後宮不得幹政,饒是太後也不能例外!”
“我不是太後,你別叫我太後,我根本不是太後——”太後氣惱道。
本來,胤?登基,他的生母德妃自然晉為皇太後,胤?還親自給她擬上了“仁壽皇太後”這樣絕佳的徽號,並請她從原來居住的永和宮遷到皇太後居住的寧壽宮,可她一概以正值大行皇帝喪中而拒不接受,並誓死不願參加胤?的登基大典。最後胤?與一幫內臣在永和宮外長跪不起,她才勉強參加,並且臉上滿是憤怒與悲戚之色。
“那就請皇額娘盡快移駕寧壽宮,接受‘仁壽皇太後’的尊號,否則十四弟……”
“你敢動十四一下,我就死給你看!”太後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指著胤?,憤惱萬分,渾身顫抖。
“皇額娘若死朕也死,省得以後無顏麵對天下臣民,蒙受不孝的惡名!”
“哼!你耗盡心思,費盡周折,好不容易才從十四手裏搶到了這個位子,你會舍得去死?”太後冷笑一聲,急劇地咳道。
胤?凝視著太後,心中悲憤難忍,佇在原地大喝一聲:“皇太後不愈,還不快去宣太醫!”
門外候著奴才急忙跪應了聲“?”,匆匆向太醫院跑去。
胤?雙目微閉,沉沉疏了口氣,轉身返回養心殿。
此刻他的心中,想必也有著淒涼徹骨的傷。父親心中隻有太子,母親心中隻有十四……
其實德妃、胤?和胤禎的性格有很多相像的地方,都是那麼強硬、倔強、烈性。世人隻道胤禎是一個真性情的男兒,而對胤?,則用陰謀家、野心家來形容他,實在謬矣。其實他根本就不是一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也不是什麼冷麵王,他是一個有些孩子氣,有些情緒化,不太善於掩飾自己的人,康熙早年對他的四字考語“喜怒不定”則是對此最好的說明。隻是後來一係列的事情磨去了他的棱角,他學會了韜光養晦,在特殊的時刻。而他現在已是皇帝了,則再不需要克製自己的情緒與脾氣,一切都是真性情,真秉性。說他冷的人,多半不是真的了解他。但他又確有冷的一麵,不過那是對待貪官汙吏,對待異己政敵,對待前朝留下的陋習舊弊。
不久後,誠親王胤祉上書,援例陳請將諸皇子名中胤字改為允字,胤?準奏。並將皇十四弟胤禎複其原名,改為允?。
十一月二十八日,胤?刺破手指,用鮮血圈定康熙廟號為聖祖。
然,康熙的廟號聖祖,其實是並不合規矩的,一般隻有開國皇帝的廟號才能定為祖,而後一應皇帝皆為宗,可大清除了努爾哈赤開國以外,又有順治入關,真正統一了天下,所以才出現了太祖、世祖兩祖,而中間的皇太極就是太宗。但胤?為了頌揚乃父的豐功偉績,也證明自己得位的正統,對皇父的誠孝摯愛,給康熙上廟號為祖,實是用心良苦。至此,大清出現了曆史上例任朝代所沒有的獨樹一幟的“三祖一宗”。
注:①寧嬪:武氏,即寧妃。但她的妃位是死後追封的,她生前的最高封號就是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