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鹿死誰手 二、香消玉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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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寶告訴華眉,夫差準許她們出宮拜祭思茶和秋繪,她們總算可以光明正大的送姐妹一程。
晴空萬裏,宮裏的馬車緩緩駛出,車夫是史連,車裏坐著一起從越國入吳的女子,除了思茶和秋繪。車子兩側是護送的吳兵,帶隊的是伍封。這是她們入吳後第一次出宮,馬車裏一片沉默,誰也沒有先開口。
馬車緩緩停下。
“到了。”伍封揭開車簾,不自覺地看向香寶。
香寶不動聲色的別開眼睛,跟著華眉她們走下馬車。
“我們想安安靜靜地送姐妹一程。”華眉攔住準備跟著一起進入墓園的吳兵,麵色清冷。
伍封抬手示意,放她們進了墓園,沒有跟上。
跪在思茶和秋繪的墳頭時,香寶不知道她們在拜祭的,究竟是死去的思茶秋繪,還是她們自己。
素衣的女子沉默地拜祭亡者,她們誰也沒有注意到身後的殺機。隱身於黑暗處的男子緩緩抬起手,那是暗殺的密令。
一瞬間,箭離弦。
香寶剛起身,便看到身旁的女子悄無聲息地倒下,她的背心上,插著一支箭。她倒在思茶的墳前,甚至還保持著跪拜的姿勢。素淡的衣裙上,豔紅的血一點一點護散開來,那些鮮豔的顏色刺痛了她的眼睛。
“快跑!”不知道是誰在喊。
利箭劃破空氣的聲音那般刺耳,香寶感覺自己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她隻能怔怔地站在原地。
“西施快跑!”華眉急急地拉了香寶的手,躲開那些暗箭。
守在墓地外麵的侍衛聽到慘叫聲跑進來時,墓園裏已成了人間地獄,那些如花的生命,已然凋零。
“還有人活著嗎?”伍封大喊,又吩咐身邊的侍衛,“快看看還有沒有人活著。”
那些呆住的侍衛們忙應聲上前,他們都是征戰沙場的猛士,可是再慘烈的戰爭,也不及眼前的一切。
來時,她們還是鮮活的生命,她們來祭拜她們死去的姐妹,然而此時,她們卻都已經……
那些素淨的容顏沾了血汙,那些美麗的眼眸到死都不曾合上……
她們,死不瞑目。
“救……救我……”一個微弱的聲音。
有侍衛上前,小心翼翼地撥開被一箭穿心的屍體,看到屍身下還有一個活著的生命。
玲瓏顫抖著,麵色慘白,語不成句。
“伍將軍,這裏有一個。”
正在確認死者身份的伍封忙走上前,看清玲瓏的樣子後皺了皺眉,“將她送回馬車”,說著,又回頭大聲道,“再找!”
伍封正彎腰仔細辨認那一具具屍體,耳邊忽然響起一個細細的聲音,“沒有看到我,是不是很失望。”
回頭一看,是香寶,華眉正扶著她。
他不自覺地皺眉,“沒事便好,先回馬車。”
香寶沒有動,隻是安靜地站著。伍封也不看她,回頭繼續找。
“伍將軍,都找過了。”有人上前稟報,“沒有活著的了。”
伍封點頭,剛準備離開,卻聽到有人驚呼,“這……這裏還有一個!”
一座墓碑下麵,站起一個白衣的女子,她的麵色跟她的衣服一樣白,麵色清冷,恍若遊魂。
“鄭旦?”華眉低呼。
回宮的馬車上隻剩下四個人。
“是誰,是誰那麼狠毒……”華眉咬牙。
“是啊,是誰呢。”鄭旦緩緩接口,唇角竟是含著笑,隻是那笑意裏透著無盡的寒,她的眼睛透過車窗看向外麵,吳宮已經近在眼前。
玲瓏大概受了驚嚇,在旁邊啜泣,香寶一直在發呆。馬車猛地停下,正在發呆的香寶撞上車壁,額上紅了一塊。車簾猛地被掀開,香寶抬頭,對上一雙幽黑的眼眸。
夫差?
他發髻稍稍有些淩亂,看起來有點……慌張?他忽然抬起手,香寶愣了愣,感覺那隻微涼的大手撫上了自己的額頭。
“受傷了?”他微微眯起眼睛。
香寶搖頭,指了指車壁,“剛剛撞的。”
身子一輕,香寶已經被抱出了馬車。車上剩下的三個女人神色各異。
將香寶送回醉月閣,經醫師查看無礙之後,夫差便離開了。與此同時,吳國朝堂之上,開始彌漫著一鼓不安的氣息。
吳王下令撤查此事。
香寶去攬月閣看華眉時,才得知玲瓏臉受了傷,搬到攬月閣和華眉一起住,方便照顧。
那是一道極其可怕的傷口,幾乎毀了她的眼睛。
“西施,你說……我的臉上,會不會留疤?”玲瓏精神不大好,說來說去隻有這一句。
回醉月閣,香寶經過走廊拐角處的時候迎麵撞上一個人。刹住腳步,香寶握拳,是伍封!
見是香寶,伍封也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按住佩劍。香寶後退一步,滿麵戒備地看向伍封,隨即釋然,這裏來來往往都是宮人侍女,他又怎麼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對她施以毒手。
“是不是很失望?”安下心,香寶淺淺一笑。
“什麼?”伍封皺眉。
“密林的陷井,墓陵的暗殺……那麼大費周章也沒能至我於死地。”香寶勾了勾唇,笑得千嬌百媚,“是不是很失望?”
伍封看著眼前微笑的女人,有一刹那的怔仲。
這個大王最寵愛的西施夫人,她知道他和雲姬的秘密,他也曾數次欲至她於死地。以前見她,美則美矣,卻總如孩子般懵懂,也許正因為如此,他數次沒有下得了手去殺她,隻是他從來不知道那個有著孩子般懵懂眼神的女子,竟然也可以笑得如此……危險。
是的,危險。
美的極致,便是危險。
“你在胡說什麼?什麼陷阱?什麼暗殺?”伍封皺眉。
“不要裝糊塗,除了你,還會有誰想殺我。哦……還有你爹,相國大人。”香寶抿了抿唇,忽爾輕笑,“雲姬是不是送過一塊香帕給你?”
“帕子在你那裏?!”伍封驀然一驚,難怪一直找不到。
“是啊,第一次見你時,你隨手拿來給我擦眼淚的。”香寶勾唇,“那帕子的右上角還繡著雲姬的名字呢。”
伍封麵色一沉,他太大意了。
“想殺我?若我死了,那帕子便會被呈到大王麵前去,你信嗎?”
“你想要怎麼樣?”握劍,伍封麵色難看極了。
“我隻要平安。”香寶眼中驟然幽黑一片,“請轉告相國大人,若他再敢動我們任何一個,我必要你陪葬。”
“你是什麼意思?”伍封疑惑,“你懷疑這次暗殺的主謀是我爹?這不可能!”
香寶不再理會他,徑自離開。
下午的時候,忽然下起了雨。
“夫人,伍將軍有事求見。”梓若在門口通傳。
伍封?他來幹什麼?
“請他在大廳稍待。”心中雖然有疑慮,但香寶仍然點頭,準備去看看他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
略略整理了一下有些淩亂的衣飾,香寶走出房間,看到伍封正低頭坐在廳裏,身上滴滴嗒嗒還掛著水。什麼事那麼急,居然淋雨前來?
香寶坐下,示意梓若上茶。
“夫人……”伍封欲言又止。
香寶微微挑眉,直覺沒什麼好事情。
“家父年紀大了,若有事得罪了夫人,還請夫人見諒。”放在身側的手緩緩收緊,握成拳,伍封咬牙道。
香寶一臉的莫名其妙,這又唱得哪一出?
“相國大人……他怎麼了?”略一遲疑,香寶開口道。
“夫人,這次墓園刺殺的事情,真的與家父無關!”伍封上前一步,有些激動地道,“家父隻是性格耿直,並非有意得罪夫人,還請夫人跟大王講明此事!”
“伍將軍好興致。”一個戲謔的聲音讓伍封白了臉。
香寶側頭看向門口,夫差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也不知道他聽了多少。
“夫人怎麼說?”夫差看向香寶,眸中帶著漫不經心的笑。
香寶微微握拳。
“大王,大王……”遠遠的,是雲姬的聲音,她一身狼狽地衝進醉月閣,跪倒在夫差的腳下,“求大王饒恕姑父!”
“夫人,你說呢?”轉身看向香寶,夫差笑盈盈地道。
“但憑大王定奪。”香寶鬆開拳頭。
夫差微笑。
最終還隻是小懲大戒,不了了之。伍子胥是吳相國,更何況,根本沒有直接證據可以證明他便是幕後主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