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三千寵愛  四、人心難測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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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人心難測
    四周一片迷蒙,香寶茫茫然站在原地,不知身在何處。
    “姐姐。”有人喊她。
    “衛琴?衛琴,是你嗎?”香寶回頭,看到一襲紅衣的衛琴站在一片迷霧之中,看不真切。
    “姐姐……”他遠遠地站著,輕輕喚她。聲音很輕很輕,但香寶卻能夠聽得清清楚楚,清楚得連她的心都被震得微微發疼。
    霧氣似乎越來越大,撲天蓋地地湧來,衛琴的身影漸漸被霧氣覆蓋,香寶想上前拉他,卻發現自己寸步難行。她隻能站在原地,看著衛琴在漫天的迷霧中微笑,那樣溫和的微笑。可是他明明在微笑,香寶卻仿佛在他的眼中看到一個小小的孩子正在孤獨的哭泣。
    那個孤獨的孩子喜穿紅衣,因為紅色,是最熱鬧的顏色。
    “我喜歡你。”他看著她,忽然說。
    香寶瞪大眼睛,忍不住抬手抱緊雙臂,遍體發寒。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我是你的姐姐,我是你的親姐姐呀!
    忽然,有一雙溫暖的手臂抱住她,將她帶入懷抱。是誰?是誰?香寶微微一顫,那樣溫暖的懷抱,該不會是……
    “美人……”忽然,他低頭輕舔她的耳垂,陰魂不散的聲音徹底打散了香寶的幻想。
    修長的手指輕輕挑開她的衣服,香寶隻感覺肩上微涼,緩緩回頭,便見他放大的臉龐向她壓來……
    香寶一驚,猛地睜開雙眼。
    是夢?
    “起來!快起來!”一睜開眼睛,便見司香正站在她的榻前,手中捧著被褥,橫眉怒目的。
    感覺到身上涼涼的,香寶一低頭,才發現自己的被褥全被那個小家夥捧在懷裏。
    剛剛那個……是夢啊!
    香寶微微低頭,開始自我檢討,居然做那種夢……算是春夢嗎?
    而且對像居然……居然是……
    要是被那個家夥知道……
    香寶開始汗顏,開始顫抖,然後自我鄙視。
    “還不起來,都什麼時候了!雲姬她們都已經在宮門口了!”司香受不了香寶如此遲鈍的模樣,大聲嚷嚷道。
    香寶抬頭見他漲紅了一小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不由得失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那明明很可愛卻偏偏喜歡裝成熟的臉蛋。
    “快點起來!”見她這樣,司香有些別扭地甩開腦袋,不太自然地咕噥。
    香寶嘿嘿笑著,起身披上外袍。
    梓若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進來,手中托著水盆和漱洗用具,垂首站在一旁,戰戰兢兢的模樣,與平時判若兩人。
    “快點幫著更衣梳頭啊!站在那裏幹什麼?!”司香回頭不滿地大聲道,“嗯……要穿窄袖的,方便騎馬,發飾也要簡單一點,以免礙事……嗯,就這樣,快點啊!”可愛地皺眉想了想,他又道。
    “是。”梓若忙不迭地答應了,上前幫著香寶梳妝。
    見香寶更衣,司香負著雙手背過身去,一副小大人的模樣,香寶忍不住竊笑,比起他的不良老爹,司香小朋友可乖多了。
    在司香的再三催促下,香寶終於及時趕到了宮門口。
    “夫人姍姍來遲啊。”夫差笑道,一身明黃色的長袍在朝陽的照射下亮眼至極,長發高束,依然未盤成髻,長長的發絲在風中張狂飛揚。
    香寶忙低頭請安,心裏卻忍不住嘀咕,這身打扮,他真的是要去打獵嗎?還是要去比美?想象夫差大王站在一堆開屏的孔雀中間……香寶便忍不住竊竊地笑。
    偷笑著,香寶忍不住抬眼偷覷他,卻不料被他含笑的眸子逮了個正著,香寶忙心虛地低下頭,腦袋中卻忍不住想起夢中的景象,唉,如果那個夢被這家夥知道了,肯定會被他笑到死!
    “西施夫人好大的架子,居然讓大王等著。”冷不丁地,一個聲音突兀的響起,不用抬頭,香寶便知道她是雲姬。
    隻是……西施夫人?
    香寶緩緩抬頭看向雲姬,既然她“失憶”了,那麼她的身份自然由他們來定,如今他們定給她的身份,仍然是西施嗎?
    雲姬一襲白色的宮裝,再看向她身後的幾名女子,華眉,鄭旦都在。華眉正有些擔心地看著她,鄭旦的神情依然冷冷的,在入吳的女子中,她們兩個姿容最為出色,看來夫差眼光倒是不差。看看大家都是身著宮裝,唯獨香寶……因為司香的建議,穿的這一身淡藍色窄袖裙裝,倒是顯得有些突兀了。
    “夫人這般打扮,真是令寡人驚訝。”夫差的聲音不高不低地響起,“喜歡什麼馬,夫人盡管自己逃選。”他指了指一旁幾名牽著馬的侍童道。
    香寶順著他的手看去,一樣是馬,她哪裏知道好差。隻是當中一匹,四蹄踏雪,真漂亮呀真漂亮,香寶覺得這馬有些麵熟,忍不住走上前,輕輕撫了撫它的耳朵。隻見它微微甩了甩腦袋,耳朵動了動,香寶樂滋滋地從侍馬的小童手中拉過韁繩,牽著它走了出來。
    “呃……”那侍馬小童麵色稍稍有些為難的樣子。
    香寶不解地回頭,看到夫差正微微點頭,那小童才徹底放開那韁繩,任由香寶牽著。
    “夫人真是好眼光呢。”夫差笑道。
    看到他笑,香寶忍不住寒毛倒豎,嚇得幾乎想丟下那韁繩,拔腿便跑,因為每次這個家夥衝她笑,一準沒好事。
    “此馬是大王的戰馬。”一個聲音突然響起,香寶嚇了一跳,回頭一看,竟然是他?!真是冤家路窄了,站在夫差身後左側的護衛,竟然是那一日在園中被她撞見和雲姬糾纏的伍封!
    香寶暗歎,她莫不是跟姓伍的人都犯衝,他老爹伍子胥認準了她是禍水,幾次三番想至她於死地,如今又惹上他兒子伍封……
    此時,伍封正看著香寶,眼中有著深深的警告。
    驚訝過後,香寶忍不住彎了彎唇,看他眼底深處略帶驚慌的神情,想來他剛剛第一眼見到她時,定是嚇了好大一跳吧。會不會後悔當初沒有一劍殺了她呢?他應該沒有想到她便是那個在宮中被傳得沸沸揚揚的西施吧。
    如果……他知道她不是啞巴。
    香寶皺了皺眉,在肚子裏歎了一口氣,以後見到此人還是繞路走比較好。
    收回放在他身上的目光,香寶回頭看向那馬,原來是夫差的戰馬,那一日在夫椒山腳下與夫差共遇強盜時,他所騎的便是這匹馬吧,難怪有些眼熟。
    “大王。”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
    是勾踐?
    香寶回頭,果然,一身粗布衣服的勾踐正跪在夫差麵前。他身側,是史連和範蠡,兩人都隨之跪下。
    香寶側頭,有些不忍。君已跪,臣又如何能不跪?縱然驕傲如史連範蠡者,此時也不得不對著吳王曲膝。
    “嗯?越王有何事?”夫差揚眉,笑道。
    一聲“越王”,極盡羞辱之能事。越王越王,越國的王,如今也跪倒在了他的麵前。
    “臣聽聞大王要外出狩獵,因臣一直感念大王對臣下的大恩,故日夜思報,懇請大王準許臣下為大王牽馬,以示報答……”勾踐長長一拜,道。
    “越王真是有心,如此勞煩了。”夫差俯視著此時一身狼狽的勾踐,薄唇輕啟,指了指香寶道,“如此,扶夫人上馬吧。”
    香寶愣住。
    勾踐卻是神情自若地走到香寶麵前,單膝著地。
    香寶低頭愣愣地看他,他始終低著頭,看不清他此時麵上是什麼表情。許久,他抬起頭來,“請上馬。”看著香寶,他道,態度恭謹。
    “越國複國之日,便是寡人迎你回來之時。”耳邊忽然響起那一日他如誓言一般的話語。
    香寶膽寒,若不是曾經聽他說過那樣的話,誰能想到這般謙卑的態度下竟有著那樣的野心。懷抱著複國的希望,忍常人所不能忍,他……真是太可怕了。
    “上馬吧。”低低地,他再度開口,用一種隻有香寶和他自己能聽到的聲音。
    握著馬韁的手心微微汗濕,香寶踩著他的膝,翻身上馬。那馬卻忽然發了狂,猛地抬起蹄子,香寶驚恐地瞪大眼睛,看著此時正垂首匍匐在馬下的勾踐。
    “啊!”香寶忍不住尖叫起來,閉上眼睛不敢再去看。
    一旁的史連身形剛動,卻被範蠡拉住。
    千鈞一發之刻,夫差揚唇,躍身上馬,坐到香寶身後,握著香寶緊緊抓著馬韁的手,“別怕,寡人在呢。”
    勒住馬韁,馬安靜了下來。勾踐被撞了一下,猛地向前撲倒,狠狠摔在地上,滿臉都是塵土,卻沒有大礙。
    香寶很怕死地縮在夫差懷裏許久,才驚魂未定地緩緩睜開眼睛,“哈哈哈……”夫差忍不住大笑起來,心情很是愉悅的樣子。
    史連看向範蠡,心有餘悸,這是吳王的試探吧,若是剛才他冒然出手救主,此時怕反而害了君上的性命,這個喜怒無常的吳王,實在不容小覷。
    範蠡的眼睛,一直安靜地注視著夫差懷中那個驚魂未定的女子,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握成拳。
    史連微微皺了皺眉,上前想要扶起趴在地上的勾踐,卻被勾踐不著痕跡地推開了。
    他有些狼狽地自己緩緩爬了起來,臉上沾了灰塵,左邊臉頰上被劃了一道淺淺的傷痕,有顆顆細小的血珠滲出。
    沒有再去戲弄勾踐,夫差揚唇,猛地揮了一鞭子,馬兒立刻揚起四蹄,箭一般衝了出去,寬袖長袍,高束的發絲皆在風中飛揚,意氣紛發,張狂而耀眼。
    伍封回頭看了一眼滿身狼狽的越王,“你們隨後跟上吧。”語罷,便揚鞭追著夫差而去。
    香寶默默地坐在夫差身前,他明明知道這匹戰馬除了他無人能駕馭,卻依然讓勾踐來扶她上馬。勾踐有勾踐的野心,夫差有夫差的能耐,他們誰都不是省油的燈,卻偏偏為何拿她當磨心?
    “很冷嗎?”感覺到香寶在微微發抖,夫差低頭看她。
    聽到他的聲音,香寶下意識僵了僵。
    夫差沒有再開口,隻是揚起披風將香寶裹住。
    不一會兒,便到了一處密林。伍封揮手示意大家停下。
    “在此安下營帳,稍作休憩,午膳過後再入林狩獵!”伍封揚聲道,隨即率先翻身下馬,單膝跪地,“請大王下馬。”
    一旁隨後趕來的勾踐忙翻身下馬,雙膝跪倒,匍匐於夫差馬前,“請大王下馬。”
    “有勞越王。”夫差微微揚眉,抬腳便踏在勾踐的背上。這一腳顯然踩得不輕,香寶看到勾踐額上滲出汗來。
    踏著越王的脊梁下馬,夫差竟然大搖大擺地轉身看向香寶,“夫人,寡人扶你下馬?”他笑得春風滿麵,抬起雙臂,似是等著她撲入他懷中。
    忽然感覺到背後幾道怨憤的目光,香寶的嘴角忍不住隱隱開始抽搐,如果眼神可以殺死一個人的話,那麼她想她現在應該死了不下十次了,這個家夥,非得讓她成為眾矢之的嗎?
    忽然感覺到一道熟悉的目光,香寶微微側頭,是範蠡?他的眼中滿是隱忍的痛苦,苦得連香寶的心都微微酸澀起來。
    “夫人?”夫差揚聲催促。
    香寶在心裏輕歎一聲,知道他這是不達目的勢不罷休了,隻得轉身抬腳,被他擁了個滿懷。
    午膳是從宮中帶出來的幹糧,草草用過之後,大家便開始準備下午的狩獵。
    香寶一點胃口都沒有,隻是坐著發呆。
    “夫人,午膳難以下咽麼?”夫差走到香寶身後,將她擁入懷中。
    香寶微微側頭,知道掙紮也是徒勞,便也沒有推開他。
    有時候,她真的不知道這個帝王究竟在想什麼。在夫椒山下,她見過他殺人,帶著一種淒豔的美麗,仿佛用鮮血在天地間作畫;在吳營的時候,他是姬公子,她將他歸類為患難之交,忘記了他在夫椒山下殺人時的淒厲,甚至用他的佩劍……烤魚。
    然而再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便是吳王夫差了。再之後,便是他古怪的條件,他居然將“迎娶範蠡心愛之人入吳為妃”當作了受降的條件。
    一片混亂之後,她成了西施,範蠡的心愛之人西施……她背負著西施的名字入吳,走到他的身邊。
    那麼他……究竟在想什麼?
    是因為愛才之心,想用她來拉攏範蠡嗎?
    “午膳是粗糙了點,寡人下午一定為夫人打隻鹿來。”見香寶久久不答,夫差將臉頰湊到她耳邊輕輕廝磨著,緩緩道。
    香寶咧了咧嘴巴,如此溫柔體貼,真是個可怕的家夥,若是以前的她,一定早早地陷了進去。
    如此殘忍的溫柔……
    她不是以前的香寶,她見識過溫柔背後的殘酷,她七零八落的心已經再也經不起任何一點摧殘了,那樣刻骨銘心的痛苦,若是再經曆一次,她怕自己會灰飛煙滅,連渣子都不剩一點。
    狩獵很快便開始了,伍封和一眾年輕的將領已經全副武裝,準備妥當。
    “範將軍,史將軍,二位可願同往?”夫差騎在馬上,邀道。
    “在下乃一介降臣,不敢與大王同往。”範蠡微微低頭,道。
    史連亦低頭如此。
    狹目微眯,夫差從勾踐手中接過弓箭,轉頭衝著香寶揚唇道,“夫人,等著寡人給你射頭鹿來!”
    語畢,夫差便率先策馬入林,眾人亦紛紛飛馬馳向密林。
    “西施夫人真是深得大王寵愛呢。”目送夫差入林,雲姬笑著走到香寶身邊,身後還跟著幾名宮妃,將香寶團團圍住。
    香寶一陣頭疼,眼看著餘下眾人紛紛各自坐下休憩整頓,盛水撿柴,準備晚上烤肉用,便尋了個借口避得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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