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洢，你聽說過曼陀羅華嗎？”我無聊地擺弄著梳妝盒裏堆得滿滿的珠寶首飾，漫不經心地問。
    溫竹洢的一隻胳膊倚在桌子上，笑道：“嗯，是暹羅代表愛情的花朵。”
    “代表愛情？是因為波朗而王上和泰約吉娜王後嗎？”
    “你也知道？”
    “泰牧月告訴我的。不過曼陀羅華怎麼成了愛情之花？泰約吉娜嫁給波朗而的第一年的曼陀羅華雖然開了，但也不能代表愛情啊。”
    “不清楚。殤兒怎麼對曼陀羅華上了心？”
    “無聊嘛！什麼事情都不能做，到哪裏都有人跟著，好不容易有個新奇玩意兒，可不得用它來打發時間？”我吐了吐舌頭，說道。
    竹洢招了招手，碧芷便走了過去。
    “你家小姐一天淨做些什麼啊？”
    “回大人的話，小姐每天都吃飯、睡覺、到思謐湖散心。”
    “沒別的了？”
    “沒有。”
    竹洢看向我：“你的日子確實夠無聊的。為什麼不看書呢？我看你這裏的書籍挺多的。”
    我怎麼看啊！我又不懂繁體字。“我……嗬嗬。”
    “不會是真的吧？殤兒你真的不識字？”竹洢頗有些驚訝。
    我無奈地點了點頭。
    “小時候六弟就說你從來不讀書，根本就不認識字，我們都以為他是信口胡說，沒成想是真的。你既不識字，怎麼會做出‘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的句子？”
    “不識字就不會作詩嗎？”我不服氣地說。被禁足時我百無聊賴，經常回憶一些在現代學過的古詩，希望可以派上用場。有一天陌定天又醉了酒，叫我當場作一首詩，沒有法子，我拿起銅鏡緩緩吟出“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一時聲名大噪，人人都說舞殤美人才貌雙全，連陌謐雨、陌謐敏都對我刮目相看。那天泰牧月見到我，引用的也是這首詩。古人就是古人，隻要會作詩就是才女，我真是後悔。當初為什麼沒有多背幾首詩，混個名垂青史也不錯啊！
    “湧說，劍聖前輩對你很感興趣。”竹洢忽然轉換了話題。
    “啊？”我花了半天時間，才明白溫竹洢口中的“湧”是陌千湧而非“蛹”。
    “我也很奇怪，殤兒你為什麼這麼不同呢？”若有若無的詢問語氣，卻讓房間裏的氣氛驟然一緊。不愧是輔盛公啊！
    我歪歪頭，一臉天真：“竹哥哥，你忘了嗎？我是‘奇女子’啊！”
    柇帝元年，按照天曌皇朝的慣例，陌定天請了一獨眼算命人來占卜國運。
    算命人笑說：國運昌隆。
    當時我躲在陌千翌和溫竹洢的背後，與諸位公主、郡主、娘娘一樣，不敢抬頭看那個算命人，隻因為他的眼睛太恐怖。
    陌定天龍顏大悅，邀請算命人到棲龍宮一敘。
    算命人應允，在他轉身之時，我終於忍不住踮起腳尖，偷偷看了他一眼。
    仙風道骨，隻是瞎了一隻眼。
    他也看到了我，隻一霎，我看見他的眼睛裏布滿了驚異。
    我甚至自負地想：為什麼不是驚豔呢？所有人第一眼看到我都是很驚豔的，當然，除了陌千翌和溫竹洢。
    算命人慢慢走近我，眼睛一直盯著我的臉，自言自語地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我有些驚懼，連忙低下了頭，心想：這個算命人怎麼毫不避諱，一個勁地盯著後宮女眷看。
    “先生，有什麼不妥嗎？”陌定天瞟了我一眼，皺起眉頭。
    陌千翌也下意識地擋住了我，似乎很不滿算命人的行為。
    “奇女子。”
    奇女子……
    這三個字，被我背負了一世……
    “奇女子。”竹洢沉思道。
    “殤兒果真是奇女子嗎？”他忽然一笑，似乎是回憶起了什麼，“奇女子，恐怕也有奇女子的苦衷吧？”
    我駭然地望向他。不錯，他說的一點兒也不錯，表麵風光的奇女子內心有多少苦衷，隻有自己才知道。
    “不用驚奇，”竹洢解釋道，“這是另一位，嗯……奇女子告訴我的。”
    “定是位妙人兒。”我也笑道。能說出這樣的話，比我有勇氣多了。“不知她的芳名？”
    “惜兒。”竹洢溫暖地笑著答道，“君莫惜的惜，若相惜的惜。”
    惜兒，多麼熟悉的名字。那夜，陌千翌也是輕輕叫著這個名字，眸光似春風般溫暖。原來，他們的溫暖，隻是留給惜兒。奇女子！隻怕，這“奇”，是在不同之處吧！
    “是嗎？殤兒真想見見這位惜兒姑娘呢，竟能讓竹洢你和陌千翌如此讚賞。”我強壓住心頭的酸意，盡量做出一副天真急切的樣子。
    溫竹洢說：“算了。莫說是你，恐怕連我也再見不到她了。殤兒，剛才聽你叫我‘竹哥哥’，心裏暗喜，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改了口。還是叫‘竹哥哥’好聽。”
    嗬嗬，我吐了吐舌頭，調皮的笑著：“這個，隨我心情啦！”
    竹洢無奈極了：“看來，你和她還是有些相像的。”
    我用手支住額頭，也無奈地歎息說：“竹洢，你知不知道，在女孩子麵前屢屢提及另一個女孩子，會讓人嫉妒的。”
    “嗬嗬嗬嗬嗬……”竹洢啞然失笑。
    “殤兒，你可真的是情係於四太子？”止了笑，竹洢認真地問道。
    我聳聳肩：“我情係於他會怎樣，我不情係於他又會怎樣，竹洢你應該比我清楚吧。不論喜不喜歡他，隻要皇上一句話，我就得嫁，我有拒絕的權利嗎？隻有認命，泰牧月注定是我的夫婿。”說出最後一句話時，我的心痛如刀割。
    “你真的忘得了他？”
    “嗯？”我疑惑地看向竹洢，腦海裏忽然回憶起國宴上我唱歌時溫竹洢莫測的表情。
    “我看出來了，你對翌……殤兒，你很聰明，想必你早已認清了其中的利害關係。不過，你真的忘得了他嗎？”
    “他對我毫無男女之情，不是嗎？縱使我再傾慕於他，又能如何呢？我有我的驕傲。一位備受寵愛的郡主的驕傲，一位名滿天下的美人的驕傲。”說出這句話，我已經不再是21世紀敢愛敢恨的小女生，而是越來越像標準的古代女子。
    淚水滑落，我本不是什麼巾幗，我和很多閨房女子一樣，最大的嗜好就是——哭。
    “好了，別哭了。”竹洢輕輕把我攬入懷裏，聲音溫雅，“隻是，殤兒，這般聰明，於你到底是好是壞呢？”
    “難不成你希望我蠢笨一點？”我從他懷中抬起頭，頗有些撒嬌意味。
    “傻瓜。”他笑道。
    “竹洢，祝賀你。”趴在他溫暖的懷裏，我的聲音顯得悶悶的。
    “為什麼？”
    “你進爵為輔盛公，我還一直沒有恭喜你呢。”我抓住他的手，“就算是遲到的祝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