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原來是這樣的明明暗暗。
    城市的燈火此時全部熱鬧起來，與車內的昏暗交織。
    車廂內可以用“人煙稀少”來形容了。
    沫似唯一一個站著的人。她穩妥地抓住了扶手，開始吃熱騰騰地包子。
    連她自己都不明白，怎麼這麼喜歡吃包子。尤其是每天去那個出校門走幾百米的賣包子的小攤子，成為了回家前的必修課。
    雖然，因為這樣，晚飯攝入量減少而被媽媽說教，或者吃相有辱城市形象。
    但是，她仍舊無法改掉這個惡習。
    本來就很好吃嘛。嗯，很好吃的呀！
    旋開麵前這扇再熟悉不過的門，一陣菜香直撲入鼻。
    “回來了啊。”
    “嗯！”
    老媽係著圍裙，特別有中年婦女的味道。“對了，剛才有你的電話。”
    “我的？”誰會打電話來？
    “嗯。說是一個叫什麼央的人吧。”排氣扇的聲音很大。模糊著聽到了“央”字。
    噢。是梨央那家夥呀！“我知道啦。”沫把書包丟在地上，偷偷地嚐了口藕湯。“哇！怎麼這麼燙！”
    “誰叫你偷吃！”笑著。沒有脾氣的好媽媽。
    “喂，我找葉梨央。”
    電話裏傳來陣陣的雜音。好一會兒，聽到個女聲。“哪位？”
    “我啊，楊沫。”沫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的事。
    那個時候對於“來電顯示”此四字還是非常陌生的。
    而每一次接到梨央的電話都看得到她的號碼顯示，於是，從來就沒問過，諸如“哪位”這樣的話。
    而梨央卻覺得沫居然能猜到她是誰而感到驚奇不已。
    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吧。想著想著，竟然在電話裏笑出了聲。
    “喂！喂！！”
    “嗯？怎麼了。”
    “笑什麼笑啊。”有點不滿的情緒。“你剛才想什麼去了噢？”
    終於回過了神。沫還是微笑著。“對不起啦，你想講什麼？”
    “誒，我想問……”她頓了頓，“算了，也沒什麼。我掛電話了，拜！”
    “嘁——！”還沒等她“嘁”完，梨央的電話就已經掛斷了。
    八月七日。立秋。
    梨央從來對這些日子不關心。立不立秋，和她又有何關係呢。
    但是，八月七日，標誌著離開學的日期越來越近了，和她關係就大了。
    她長長的籲氣，望著堆砌的作業發愣……
    “靠，你們就不可以消停會嗎？”梨央衝著空氣發泄。
    結果真正不消停的電話打來了，“喂！”
    “嗯。我是顧子逸。”
    嗯？顧子逸？“哦。有事？”
    “作業做完沒？”
    “嗯……有事？”沒有肯定沒有否認。
    “那個……”聲音有點小。
    “什麼？”下意識地追問。
    那頭似乎索性決定了什麼。“若你做完了那本練習冊，可不可以明天出來，借我？”
    原來是因為這個。梨央自己都想找人去抄的。她張口本想拒絕。“可以啊。什麼時候？”
    “下午，三點。學校門口。”
    嚇！我到底在幹什麼？梨央下意識地用手捂住嘴，可已經來不及了。
    那頭已經約出了時間，沒回頭路了，“呃。好。”
    “掛了。”於是，徹底變成忙音。
    梨央做了件很愚蠢的事。而這個代價直接付出的方式是，她必須要通宵把這本練習冊做完。
    天地良心，通宵。
    “喏，給你。”
    “喂！你眼睛怎麼變色了啊？”接過本子，男生滿臉疑惑。
    她微微苦笑，怎麼可以怪我？“還好吧，這幾天沒睡好的。”轉身就打算走。
    可是你知道的，“本想”和“打算”一樣，後麵所接的句子或詞組成為了和現實相背離的設想。
    “誒！要不要一起去書店？”他出聲詢問。
    “嗯？”
    他顯得有些局促。“不是語文老師講了，要買什麼‘悲慘世界’的。”
    對哦！差點忘了，“好。那走吧。”
    “好，那走吧。”
    走吧。一起走吧。
    該是走了的時候。
    對不起，我說對不起，可不可以不要走？
    陽光很刺眼。白色的，比黃色更加耀眼。
    八月，九月。絲毫沒有入秋清涼或者蕭條的感覺。
    反而，夏天的炙熱一直一直刺激著每一個人的神經。
    冰水。樓下的小賣部，一直源源不斷供貨。那個平時看起來嚴肅的大叔此時笑容滿麵，皺紋越發明顯起來。
    混亂。
    講台上。那個貌似猥瑣的班主任還是如過去的任何一個時候一樣，滿臉陰笑。
    以及當眾脫鞋摳腳的惡習無甚改變。
    泡泡糖安靜地蟄伏在梨央的嘴裏。她略微有些擔憂，怕班主任瞧出什麼。但是臉上毫無表情，保持著平靜。
    “葉梨央。”老奸巨滑，薑還是老的辣。
    她站起來，沒有猶豫。
    “麻煩你吐掉你口裏的東西。”
    “……”
    “梨央，還不走啊？”
    沫走了過來，望望把水灑在地上的梨央。
    “嗯。我被罰打掃衛生。要不，你先走吧。”充滿諒解地望著沫。
    “不要緊，你走吧，我要很晚才能走的，不用等我，我一個人不要緊，我不會怪你的。”
    沫笑笑。“好。那，明天早上七點見啦！”
    “拜！”
    “拜！”
    話是這樣講了。其實一個人回去還是很可怖的。梨央望望窗外的天色，尤其是這樣快要下大雨的天氣。
    輕輕關上了教室的門，梨央慢慢地踱步。
    “葉梨央？”
    背後的聲音。“嗯？你怎麼還沒走啊。”
    “辦公室去了誒。”
    天色很難看，但終是沒有飄灑什麼東西。
    出了校門。梨央知道顧子逸是向左走的。所以已經想好說再見了。
    “誒？你不是應該……”
    仿佛知道梨央要問什麼，他迅速打斷了她的話。“今天去親戚家。順路走這邊。你坐什麼車？”
    “我啊。七路。”有點驚訝。
    “真巧。我也是啊。”那個大男孩笑得很天真。仿佛真是一種巧合。
    嗯。她也笑了。
    這個時候，車上的人真的很少。
    該下了。“我下站下車，走了，拜拜。”梨央揮揮手。
    “好。再見。”子逸也揮了揮手。
    車停得穩當。她的身影很快消失了。
    車站旁邊有個賣麵包的店子。梨央想起明早沒有著落的早飯，就走了過去。
    當她再次轉身回來時，看見顧子逸上了另一輛公車。而那一輛，是唯一一輛從這到學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