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齊雨軒一下樓就看到坐在客廳中央，不安地搓著手的尤婉晴。他猶豫著要不要避開。很久以前他就知道尤婉晴對他的心意，但是在他心中，婉晴永遠隻是個妹妹。
    “齊大哥！”不容齊雨軒多想，尤婉晴已撲身上前依偎到他懷裏。
    “婉晴……其實……”
    “齊大哥，我真的好害怕，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我覺得好混亂……”
    齊雨軒還沒來得及表明心意，就被尤婉晴一連串的話語驚得不知該說些什麼？許久，回神，才明白是自己太多心了。揉了揉她柔軟的長發，表露在他眼中的溫柔多了些。
    “怎麼了？什麼事讓我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家夥那麼驚慌失措？”
    “齊大哥，人家在說正經的！”
    “好了，好了，跟你開玩笑的。”齊雨軒示意管家去準備飲料，順便拉尤婉晴在沙發上坐下，“說吧，是什麼事？”
    “是關於我哥哥的，我也不知道該不該說……”
    “關於帝？”雨軒蹙眉，想起昨晚尤帝陌生的態度，心頭無法安靜。
    “我覺得哥哥在瞞著我做很危險的事。昨天晚上回家以後，書房裏響起槍聲，我很害怕哥哥出事，就跑上樓去，想看看到底怎麼了。誰知道槍聲又響了一次。我拚命地敲書房的門，過了很久哥哥才出來，脖子上有好大的傷口，一直在流血……”尤婉晴說著，已臉色蒼白，她不安地把腦袋埋進雙手中。
    “但是他告訴你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恩！”
    齊雨軒起身，為自己倒了杯酒，紅色的！搖晃著杯子，他仿佛看到尤帝的傷口不斷湧出血來，甩了甩腦袋，不敢去想。那個家夥把驕傲和自尊看得比自己生命還要重要，即使真的發生什麼事也不會讓別人知道。
    “他還騙我說是玩槍的時候不小心走火造成的，可是我知道不是，那是刀傷，是刀傷……”尤婉晴幾乎要崩潰，她真的無法再承受再一次失去親人的痛苦，“齊大哥，你幫幫我。我不希望哥哥有事！”
    “我也不希望！”輕喃著，齊雨軒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音量吐著不太清晰的話語。
    “我該怎麼辦？”
    “你們……住在哪裏？”齊雨軒努力平複著心情，他知道要想讓尤帝聽他的，隻有一個辦法。
    “尤家的主宅！”
    “那裏還能住人嗎？”十年前的大火已經將那裏摧毀。
    “可是哥哥不願接受別人的幫助。”
    果然，固執如他。齊雨軒有些心疼，這種高傲早晚會要了他的命的！
    “你回去收拾東西，立刻搬到我這裏來！”
    “那我哥呢？”
    “我會把他拖來的！”
    “拖“，婉晴傻了眼，這種詞會是出自溫文爾雅的齊雨軒口中嗎？不過對付哥哥似乎也隻有這個辦法。順從地點了點頭。她相信有齊雨軒的保護，一切都會好起來。
    街市，狹長的街道上方掛滿了花燈，稱著當晚的月色，格外的美。
    我收回那停留在花燈上的目光，雖有眷戀，卻也明白有許多事一旦走過，就不可能再有回頭的機會！留戀，隻會落下軟弱的病根。
    “真巧，又是花燈節。記得上次來這裏也遇上花燈節！”齊雨軒獨自微笑，仿佛沒有覺察到我眼中的憤怒。
    “齊大少爺好有閑情逸致。”
    “那是當然了，人生在世就那麼短短數十載，不好好珍惜可是會後悔的！隻可惜雨閣和奧裏哀沒有來，不然就和當年一樣了！”
    “死人當然來不了！”我的心中有些痛，想起奧裏哀，也想起昨夜的尤利加！
    “好在活人還可以！”齊雨軒不知從哪摸出一個花燈，遞到我的麵前，“送給你！”
    輕輕接過，我望著燈中跳動的火焰，很美，卻不是適合我。
    “你叫我來就是為了賞燈？”
    “是啊！”齊雨軒笑得很無辜，好象是我該多心猜測。
    “齊雨軒，我沒時間陪你在這裏閑毫！”
    “你終於肯叫我的名字了？”
    “你……”惱火，為自己一不小心就著了他的道惱火，“別太高估自己了！”
    “帝，為什麼一定要口是心非，弄得彼此痛苦？”齊雨軒眼中的火熱灼傷了我的自尊。
    “我沒有！”
    “你有！”雨軒用力扣住我的雙肩，逼迫我直視他，“如果不是愛我，為什麼還戴著我送你的戒指？”
    “你要怎樣才會明白，我對你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咬著唇，我垂下頭，這一次不可以再心軟，我答應了婉晴會給她安靜的生活，我一定要做到。
    “我當然不會明白，因為你一直在騙自己，不然為什麼不敢看我？”
    “我……”
    尚未出口的話，被齊雨軒忽然貼上的唇封在了喉嚨裏。這家夥瘋了嗎？這麼多人的情況下，居然……或許在明天報紙的頭條裏會貼著我們接吻的照片，然後全國的人都會知道齊家的大少爺在大街上吻了我。我不敢再想下去。
    手指觸到了冰涼的槍身。也許惟有我一槍結束了這瘋子的生命，他才會清醒過來我不是他想象中那純潔的男孩。
    “帝，我愛你！”熱吻之後是突如其來的告白，我驚愕地睜大了眼睛。槍的保險栓已被我拉開，如果不是這句話，他已經成為我槍下的亡魂了。
    不行，我不能再失敗……
    “帝……”
    “砰”地一聲，我扣響了扳機，齊雨軒呆楞著看著他身後的兩個人應聲倒下。他們是尤利加的人，而我出賣了尤利加！
    “帝……”冰涼的手鬆開我的雙臂，齊雨軒站在原地，臉色黯然。
    “你現在明白了吧，我是殺手，是要殺你的人！”轉身，我不想讓他看到我痛苦的表情，那麼久以來掩藏的身份居然會被自己揭穿。我也是瘋了，隻因為他的一句“我愛你”就選擇了背叛尤利加，我究竟怎麼了？
    行人驚慌地在我們身邊逃串，刹那間，整個街道都空了下來，而空氣在我和雨軒之間凝結。
    涼風拂過，掀起我們上方晶亮的燈籠，在彼此間落下點點暈色。我有想哭的衝動，倘若十年前救了我的人不是尤利加，那麼今天我是不是就可以安心地躺在雨軒的懷裏，受他的庇護？
    自嘲地笑了笑，還是不會。我的驕傲和自尊一定會在我那麼做之前，先殺掉自己……
    手指輕蹭著他送我的水晶戒指。眼淚再也抑製不住的滑落……
    冰涼的身體忽然被一雙有力的手臂緊緊抱住，溫柔的氣質是我熟悉的！
    “為什麼不殺我？”雨軒的氣息侵擾著我，我的心早已痛的窒息。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曾經殺人無數的我，為什麼惟獨不能對他下手？
    “你有沒有愛過我？”
    “有！”
    身體被雨軒緊緊圈住，他的舌添上我的臉頰的淚水，然而淚卻像是泛濫的江海，越湧越多。我從來沒有像此刻那麼害怕過，這世上仿佛隻有他是我可以依靠的人，就好象十幾年前被刺傷大腿時那樣，我期待著的人隻有他。
    捧著雨軒俊美的臉，我久久地看著，唇在不自覺間已纏上了他的。糾葛著，我要用盡一生的力量來完成這一吻，今夜之後，我將不再是他的帝，而他也不再是我的雨軒。
    雨軒的手抵著我的胸膛，吻在不得已之間被中斷，那是上天對我的責罰，要我永遠記得這份得不到的痛楚。淚水更多的落下，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脆弱，隻是想哭，想依偎在他懷裏哭，然而那是妄想的……
    我把心愛的槍遞到雨軒麵前。
    “把我送交警察局吧！”
    雨軒一手按下我的槍，一手抬起我的下巴，深深地在我的唇上印上一吻。
    “我愛你！”
    我抬首，對上他漆黑的眸子，卻望進一片深情。
    “可不可以為了我不要再殺人？我不想再看到因為殺人而痛苦的你！”
    “雨軒，你不恨我？”
    “不管你做過什麼，我都不會恨你，我隻想讓你明白，無論別人走得多遠，我都會留在你身邊。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要你，遺棄你，我隻要你記得還有我愛著你……”
    眼淚再一次悄然地滑落。槍自手中落下，帶著那份困饒著我的冰冷無聲地落進另一個世界。
    漸落的雨滑進彼此的心靈，我撲在雨軒的懷裏，聲音已在顫抖間變得沙啞，如果這是夢，那我寧願永遠都不要醒來！
    “明知道我是殺手，為什麼還要愛上我？”
    “我隻想……保護你，不想讓這樣易碎的你受到傷害……”
    合著眼，我緊緊摟住那健壯的軀體，再也不要鬆開了，我隻想永遠地依偎在這裏……
    “不要離開我……”
    “永遠不會！”
    我的唇角泛起黯然的笑，我不相信永遠，可是我願意相信這憐惜著我的人！
    藍色的雨滴飄進漆黑的夜色，是黑暗中的光亮。我的手在雨軒的手心裏，水晶的戒指在他的指間摩挲。
    夜的精靈舞出夜的光華，美的，烙在彼此心中。
    倘若我是月，那麼雨軒定是我太陽；倘若我是黑夜，那麼雨軒定是那指引我走向光明的黎明……
    腰間纏繞著他的溫柔，唇間遺留的是他的氣味。我什麼都不要了，我隻要這能讓我喜悅的人永世的相伴，我要在山間種滿花朵，再也不要惱人的喧囂，不要過去的回憶，我隻要那純淨的生活！
    雨軒的手扶上我的脊背，很快褪去我的衣物。
    “不要，這裏……是大街……”
    “沒關係，不會有人過來的！”雨軒微笑著。是啊，我的槍已經嚇到了那些人！
    唇齒間落下雨軒的味道，我的身體被他不容反駁地按下。刺骨的寒冷襲遍全身。
    雨停了，露出明亮的月，照亮了我們身邊的事物。目光在不經意間落在身旁染血倒下的同伴身上，沒由來的戰抖了一下。
    “軒……”
    “什麼都不要說，現在你隻能想著我！”胸膛被那份糾葛纏繞得疼痛起來。
    雨軒添上我頸項上的傷口，慣有的溫柔。我想要甩去那份不安，今夜是不該有其他雜念的。攀上雨軒的身體。我回以同樣熾熱的吻。牙齒在他健康的肌膚上烙下印記……
    刺眼的色澤滑入我的眼睛。我呆滯地望著月色下那妖豔的藍色。心頭被狠狠地刺痛著。
    蝴蝶，藍色的蝴蝶……
    十年前的記憶滑入腦海，肌體麻木著。雨軒的吻落在我的下身，可是我再也感覺不到……
    抬頭望進月，皎潔的色澤，而我是汙穢的……
    我不是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