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桀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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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深不知處後山
七日後,寒潭洞內依舊一片刺骨冰寒,而此刻的寒潭洞外一群人正在此焦急地等候著,藍曦臣少有的沒有掛起那春風拂麵的笑容,如細看之下麵色有些蒼白甚至隱隱的痛意,目不轉睛地在望向寒潭洞口。
藍曦臣早已安排了弟子在寒潭洞外等候,如有異象及時來報,而今日,弟子來報後山的靈力波動似有異常,藍曦臣趕緊帶人前來查看,這七日來,藍曦臣幾乎日不安寢,夜不能寐,自家弟弟如今生死不明,又因薛洋的信件讓他本就大受打擊,暗中聯絡百家聯盟,提防蘭陵金氏,而如此這般,早已身心疲憊卻不得不繼續支撐,畢竟身為一宗之主,肩上該扛的責任也隻能自己一力承擔。
而江澄這幾日也在從雲深不知處到蓮花塢來回奔波,薛洋信件之事藍曦臣在這幾日已經和江澄細細商談,為避免打草驚蛇,暗中聯係等事務都是交予江澄處理,暗中周旋,還要確保留在蓮花塢的金子軒和江厭離的安全,勞心勞力,是以江澄知曉之時差點沒直接提著紫電上金麟台將金光瑤直接拖出來一鞭子抽死!
而如今金麟台已經是狼窩,經曆義城一役後,金光瑤的秘密已經暴露,不排除他可能會在下一次金麟台的清談會下手,所以暗中又聯係了在清河的莫懷桑,請他來雲深不知處密談。
就在藍曦臣聽到藍忘機講述了吃人堡一事始終後,對著聶懷桑有欣慰,有驚訝,更多的則是愧疚,自己竟然成了殺害自己結義大哥的幫凶,還讓聶懷桑獨自尋找證據十餘年,自己更是懊悔,愧疚之色更是無以言表。
莫懷桑一見到那具無頭凶屍之時,哀痛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對金光瑤的恨意更是無法控製,並承諾站在百家聯盟這邊,勢要為自己大哥報仇雪恨,並且將這十幾年來收集起來的證據也全部交由藍啟仁和藍曦臣全權處理,這讓原本就心力交瘁的藍曦臣更加雪上加霜。
後山的靈力波動終於停止,大約又等了一炷香的時辰,一抹紅色身影從洞中走出,映入眼簾的是銜月那略微蒼白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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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無羨隻覺得在混沌中無意識地飄蕩著,身體輕飄飄地,卻有一股溫暖一直圍繞在身側,非常溫暖,竟不自覺地往這股熱源靠近。
“怎麼做才可以留住你?”有一道深情的聲音在耳邊回響,卻無法看的真切。
“我想要一個家,能庇護我,包容我,愛我,永不背叛我……。”魏無羨低聲說,嘶啞的聲音裏,聽得出一絲哽咽。
一片處鮮血染紅蓮塘,衝天的火光倒映在湖麵上,湖中的蓮花早已被鮮血染紅,四麵都是泡的浮腫的屍體,猙獰的眼睛掙得極大,口中浸滿了湖水,手臂向前虛握著,仿佛在求救,又好像在掙紮,痛苦與不甘都浮現在這看不清麵目的屍體上,耳邊好似都能聽到這苦苦掙紮地哀嚎聲,魏無羨步伐遲疑,略帶惶恐,看著這裏的一切,茫然不解, 他們。。。。。。都是誰?腦中一陣抽痛,捂著腦袋蹲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心中的悲痛好似淩遲一般,慢慢地將自己折磨致死。
一位身著紫色九瓣蓮家袍的女子將兩名少年扔到了一艘小船上,而後又緊緊地抱住了其中一名少年,眼中寫滿了不舍和慈愛,最後直接綁了兩名少年,毅然轉身回到那衝天的火光中,兩名少年在身後苦苦掙紮撕心喊叫,依舊沒能喚得名女子轉身回頭,隨著小船漂流地越來也遠,兩名少年看著女子離去的方向哭著喊著,而那名女子的身影已經被熊熊烈火吞沒,消失在了泛著淚光的少年眼中,再也不見。
一處煙花樓台,一名黑衣人在二樓欄前飲酒,身邊陪了四五名貌美女子在耳邊嘰嘰喳喳地說話調笑,聲音清澈如鶯鳥,而那黑衣男子不知在外看到了什麼景象,噗嗤一笑,拿起手中酒壇仰頭飲盡,然後對著這幾名貌美女子悄悄講了些什麼,這幾名女子全部都一臉嬌笑著對著黑衣男子笑罵,後又掩著嘴笑嗬嗬地躲到了樓下街邊,手中拿著各式各樣的花,看著漸漸走到酒樓下方的一名白衣如雪的男子,紛紛將自己手中的花朵全部拋向這個麵色清冷的仙君,一臉嬌羞模樣,丟完就走,讓這仙君竟一時半晌未曾反應過來,而後又陸陸續續地接到了不少拋花,引得周圍看熱鬧的人紛紛調侃說道。
而此時,二樓的那名黑衣男子突然也向著樓下那名俊美仙君拋下一朵芍藥花,剛好插/進仙君髻邊,襯得這仙君更是俊美,白衣仙君淺琉璃的眼中劃過一絲無奈,一分抱澀,而更多的則是擔憂,兩兩相望,情意流轉而不自知。
芍藥結情卻將離,落日駐行騎,沉吟懷古情。鄭風變已盡,溱洧至今清。不見士與女,亦無芍藥名。
場景一轉,一處荒涼的山洞前堆滿了如同小山一般的屍體,大大小小,老老少少,手中僅僅拿著掃帚,棍子,甚至是扁擔,這是他們的”武器”?
而自己又到了好似一座破敗的宮殿上,一群人好似在爭奪著什麼東西,無數的血腥讓底下的人殺紅了眼,懸崖邊上站著兩個人,麵容看不真切,僅能分辨為一黑一白,黑衣人正在慢慢地向著懸崖邊上靠近,而白衣人的一襲白衣上滿是塵土和鮮血,而魏無羨下意識地一陣抽痛,認為這個人不該是這樣的,這個人應該是一塵不染,風光霽月的才對,任何的鮮血,哪怕是一粒塵土落在他的身上都是一種褻瀆,但是就是這樣一個人,抱著另外一個已經失去了意識的黑衣人,踉踉蹌蹌地禦劍離去。
魏無羨被牽引著到了某一座荒山的山洞前,裏麵的白衣人正在給黑衣人輸送靈力,口中好似在不斷地說著什麼,眼神情真而意切,聲音溫柔而繾綣,卻帶著微微地顫抖,而黑衣人至始至終都隻回複了一個字“滾!”
魏無羨口中喃喃道:“不該的,不該怎麼回答的!你不該怎麼回答的……”
而在一旁,是一群衣著華麗正在搖旗呐喊的修士,手中靈劍揮舞,放聲大笑,那領頭之人下令讓人將這堆老弱婦孺的屍體全部投入山洞中的一處冒著血腥氣息的池水之中,魏無羨見這一幕,心中悲痛萬分,恨不得衝上前去將他們全部擊殺,心中悔恨交加,湧起一股深深地無力感,隻能眼睜睜得看著這群人叫囂辱罵而無能為力,地上的大攤血跡卻染紅了整個山洞,而一處石桌旁,躺著一柄黑色長笛,鮮紅的穗子染上了血跡與塵土,逐漸被流淌滿地的鮮血掩埋。
轉眼好似到了某個祠堂前,祠堂外的天井中央跪著一個白衣人,這人滿身傷痕,血從體內流出浸透了輕薄的白色長袍,留下一片觸目驚心的猩紅,雖跪著,背卻挺直,不卑不亢,清冷肅然,好似在與站在他麵前的人爭論著什麼,眼神中透著堅定與決然,而後,站在他麵前的人手中拿過一條泛著冷意的銀色長鞭,長滿倒刺,透骨生寒,而這條長鞭毫不留情地打在了跪在地上的白衣人,一鞭下去,深可見骨,血流不止,魏無羨見這一幕目眥欲裂,趕緊上前阻擋,撲向白衣人的背脊,大喊道:“不要!不要打他!求求你們!不要打他!!”
可是他卻穿透了白衣人,倒在地上,無法觸碰到麵前之人,魏無羨懵懵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又看向那依然在一鞭一鞭承受著鞭打的白衣人,想去抱著他卻做不到,崩潰地大喊:“不要打他了!不要!!”眼睜睜地看著這名白衣人的後背一片血肉模糊,卻依舊挺直的脊背,魏無羨心疼地撫上那人的臉頰,終於看清了那人的模樣,他有一雙淺琉璃一般的雙眸,俊美的臉龐都帶著一直以來的不言苟笑,清冷如霜,如今卻帶著堅定甚至是慶幸與滿足,魏無羨哀痛地問到:“藍湛,為什麼?”
頭疼的到無以複加,好多不屬於自己的記憶蜂擁至魂魄,仿佛被擠壓,被抽離,這種疼痛蔓延到全身,整個人如同脫力一般地躺倒在地,麵前一黑,仿佛跌入了無盡深淵,被黑暗吞噬。
“靈氣也是氣,怨氣也是氣,靈氣可以為人大所用,怨氣為何就不能為人所用啊?”
“身前哪管身後事,浪得幾日是幾日!”
“藍湛,問你個問題。你——是不是真的很討厭我?”
“有沒有人能給我一條好走的陽關道。一條就算不用修鬼道,也可以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的路。”
“將來你做家主,我就做你的下屬,一輩子扶持你,他們姑蘇有雙壁算什麼,咱們雲夢就有雙傑!”
“我心性如何,旁人如何知曉?又關旁人什麼事?”
“你以為他在這裏,我就不會肆無忌憚嗎?我若要殺什麼人,誰能阻攔,誰又敢阻攔?!”
“……管他熙熙攘攘陽關道,偏要那一條獨木橋走到黑……走!到!……走到黑?”
“是非在己,毀譽由人,得失不論”
在最後失去意識之時,魏無羨嗤笑一聲,喃喃道:“原來……我就是魏無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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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煙盡。
躺在靜室的兩人又睡了三日,這三日藍曦臣和藍啟仁日日前來把脈探望,而藍曦臣則慶幸自己的弟弟和魏公子兩人都平安無事。
而銜月卻暫時未曾離開,隻是和藍曦臣告知一聲就住在了雲深不知處,藍曦臣不明此女底細,但此女此番救治了自己弟弟和魏無羨,姑蘇藍氏也是理應招待,更何況,藍曦臣的修為在整個修真界來說都是數一數二,而他卻無法知曉這名女子的修為程度,既然對方並無惡意,反而主動示好,藍曦臣定不會與之交惡,遂奉為上賓,好生招待。
藍忘機醒來時,是在靜室內,而此時,剛好藍思追煎好了藥送來,見藍忘機醒來了就趕緊上去扶起,此刻藍忘機醒後便覺自己靈力渾厚,金丹的周圍的靈氣更加精純,隱隱有結嬰之勢,不由得訝異一番,招魂的反噬亦被修複,隻是為魏無羨修補魂魄時耗費了大量的魂力,如今僅是感覺有些乏力與疼痛,不禁疑惑,見藍思追,趕緊詢問起魏無羨的情況。
藍思追恭敬地答道:“含光君,魏前輩在隔間,先生和澤蕪君把過脈後才離開,說魏前輩已無大礙,隻需靜養即可。”
藍忘機掙紮著起來,藍思追無法阻止,卻被趕來給魏無羨送藥的藍曦臣一把製止,又將人推回到榻上,道:“忘機,魏公子沒事,那位姑娘說你魂魄虛弱,需好生臥榻靜養才是。”
藍忘機看著藍曦臣道:“兄長,無妨,我隻是想去看看他。”默默地推開了藍曦臣將他製住的手。
藍曦臣知曉這人執拗,也不勉強了,知道他不見到那個人也不會安心休養,便親自扶著人起來到了隔間,藍忘機到了隔間就好生查探一番魏無羨都身體,又拉起他的手把起了脈,摸了摸他的臉,確認了此人真的已經有溫度了,本源之力也已恢複,確實如藍曦臣所言,人是無大礙了。
心中的大石終於放下,鬆口氣後對著藍曦臣說到:“兄長,藥給我吧,魏嬰交給我就好。”
藍曦臣道:“那你……,你也要喝藥才行。”說著就讓藍思追將藍忘機的藥拿到了隔間,看著他喝完後,吩咐了讓他好生休養後,才帶著藍思追一齊離去。
藍忘機將藥放在桌上,將人扶起抱在懷裏,用小勺將藥送入那人的口中,又拿起帛巾輕輕拭去嘴上的藥漬,喂完藥後將碗放在旁邊的小桌上,重新坐在魏無羨的榻邊,輕柔地整理著這人的發髻,握著他的手輕喊:“魏嬰……”
而此刻魏無羨在融合記憶中逐漸清醒,慢慢睜開雙眼,一陣模糊感襲來,又慢慢清晰,映入眼簾的是一穹雪白的天頂,意識雖然恢複了,可是腦子裏依舊是一片漿糊,隻記得剛才發生過一場大戰,而自己好像被什麼被惡鬼分食了,腦中的抽痛又再次清晰,口中不自覺的“嘶!”吟一聲,驚動了在榻前守著的藍忘機。
“魏嬰!”藍忘機急忙起身握著他的手細細把脈查探,見無異樣,輕聲問道:“可有不適?”
魏無羨此時感覺頭很重,身體很重,到處都很重,自己躺在榻上,就好像一塊大石頭一樣,試圖掙紮著動一下,卻怎麼也動不了。
不禁甩了甩腦袋,想讓自己稍微清醒一些,卻依舊一陣模糊,看向扶著自己的人,愣了愣神,昏睡太久嗓子幹涉沙啞,剛想說話卻重重地咳了起來,藍忘機趕緊倒了一杯水,喂到他的嘴邊,此刻魏無羨才漸漸看清麵前之人,呆呆被喂了一口水,才緩道:“藍湛?你怎麼在這裏?我不是已經在亂葬崗受萬鬼反噬死了嗎?”
藍忘機眼中寫滿了震驚,麵容卻平淡如常,隻是那握著杯子的拳頭逐漸收緊,抿了抿唇,道:“魏嬰!你不記得了?”
魏無羨搖了搖頭,按住自己的腦袋輕敲了一下,這疼痛依舊明顯,還是緩了緩,開口道:“我隻記得我在……在亂葬崗,溫家人,都死了……好多人都想要殺我……最後我拚盡全力毀了一半的陰虎符,然後被萬鬼反噬了。”帶著些許沙啞的聲音,如此平淡地講述著如此殘忍的事實,藍忘機心中一陣抽痛,不禁抱緊了那人,放輕拍著那人的脊背,輕聲哄道:“魏嬰!別怕,都過去了!已經過去了十三年了,這些都不是你的錯!”
然後將人輕輕扶著躺在榻上,替那人蓋好了被子,道:“你之前魂魄受創,如今剛好,還需好生將養,休息吧!我守著你。”
魏無羨如今還是頭昏腦漲,腦中的疼痛讓他無法思考更多的事情,而如今魂魄的修複更是消耗了大量魂力,如此虛弱的情況下,竟聽著藍忘機的聲音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在過去的十幾年裏藍忘機記憶裏的魏嬰,要麼是風光恣意地和三五好友開懷大笑,放浪不羈的飲酒耍劍,要麼就是一臉陰沉的煉屍吹笛,趨屍縱鬼,與任何人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和帶著尖刺的陰騭。而如今睡著了魏無羨卻收起了所有的刺,所有的傲,安靜地睡著,如同小貓一般的溫順,額間的彼岸花又恢複到了以往的妖豔,而配上此人的睡顏,竟生出幾分純淨之美。
藍忘機的耳尖瞬間紅透,扭過頭不敢看他,又止不住想向那人的身邊靠近,手指緊張地輕綣,還是輕輕在那人額間落下一吻,再捏緊被角,走出隔間。
剛走出隔間大門,就聽一道輕快地聲音傳來:“含光君?能給我解釋一下,你剛才做了什麼嗎?”銜月倚在門邊抱著手臂一臉戲虐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