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招魂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287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黑壓壓地山脊下,是一座早已破敗了十幾年的廢墟,而曾經在這片廢墟上是曾經最是風光的岐山溫氏一族,隻是隨著射日之征的開始,這風光無限的溫氏一族注定走向沒落,甚至毀滅,而現在,在曾經高大巍峨得不夜天下,是溫氏引以為傲的地火殿,這裏曾是溫氏的地牢,用來關押犯人或者是鏟除異己之地,各種刑具上早已幹涸的鮮血昭示著這裏曾經上演過及其血腥的畫麵,現在還能隱隱感受到刑具上散發的腥臭與腐爛的怨氣。
而就在這血腥的地火殿中,一具高大的身體正坐在上首,左手是一串泛著黑氣的手串,就算隔著不近的距離,依然可以感受到這串手串上傳來的陣陣陰寒之氣,冰冷刺骨,宮殿中央十幾具凶屍正在互相撕咬爭鬥,鮮血四濺,腸肚翻飛,如此場麵,上首之人卻看得津津有味,仿佛在欣賞什麼絕世大作一般,而左手邊則坐著一位金色長袍,外麵裹著一件黑色鬥篷,眉間一點朱砂,似笑非笑,道:“師父的凶屍又進一階,真是可喜可賀啊!”
上首之人陰冷的聲音傳來,仿佛被扼住了喉嚨一般:“金宗主怕不是來特意來看我煉製凶屍的……”
此人一身金星雪浪袍,頭戴烏紗,長著一張聽話乖巧地臉笑的格外討喜,一點朱砂襯得此人越發無害,但看起來卻帶有一絲不可侵犯地威儀,見上首之人直截了當給了話頭,也不藏著,道:“那個人回來了,聽說失去了記憶,前幾日二……藍宗主急急忙忙帶人趕回雲深不知處,就是為了這個人,師父,時機來了,可要把握住啊!。”
上首之人聽後桀桀地笑起來:“哼!你打什麼主意我清楚得很,不必在此指手畫腳,時機一到我自會出手!孟瑤,手不要伸得太長,才會活的久些。”
此時的孟瑤早已認祖歸宗改名為金光瑤了,但是這上首之人依舊喚他孟瑤,也不知是有意諷刺還是無意隨喚,隻是金光瑤此時麵色卻僵了一僵,依舊揚起一張笑臉道:“師父,我們是合作關係,阿瑤自是要為兩方的利益考慮,那個人一回來可是毀了我們不少心血,如今薛洋已死,他身上的東西如今下落不明,如果被人發現,阿瑤出點什麼事不要緊,但是師父你的計劃就全完了,咱們誰都逃不了……”
金光瑤頓了頓,繼續道:“如今,不如趁那個人重傷昏迷,先下手為強,世人皆知那人擅鬼道,隻要把握好度,玄門百家之人除了如今的四大家族,大多是牆頭草,是非不分,隨波逐流,好控製得很,悄悄燒一把火,他們自然知道該找誰去伸張正義的。”說著捏捏自己的袖口,從袖中拿出一塊泛著黑氣的陰鐵,遞給上首之人,道:“師父,東西我都給您備下了,還有一塊雖不知去向,卻不會對您造成任何威脅,但是,就憑您的手段,稱霸整個修真界,指日可待啊!”
上首之人拿著那塊陰鐵,麵上陰晴不定,略帶僵硬地指尖輕撫上那塊帶著濃濃黑氣的鐵塊,不知在想什麼。
金光瑤見他沉默不語,也不著急,幽幽地道:“還有半個月就是蘭陵的清談會了,殺子之仇,不能不報啊!”
上首之人瞬間怒氣滔天,右手一掌落下,旁邊的石桌竟碎成齏粉,更加陰沉道:“滾出去!”
金光瑤依舊掛著得體地微笑,揖禮道:“那阿瑤到時候在金麟台恭候師父大駕了!,先行告辭。”
待走出地火殿,那笑意瞬間消失了,取代的,是濃鬱的陰毒之色,迎麵走來一位青衣斷臂之人對著他行禮道:“宗主,如何了?”這人正是從義城被魏無羨砍斷一隻手臂逃脫的蘇涉,如果魏無羨在當場,肯定要好好研究這人什麼構造了,如此這般都沒死,真是命大地可以。
金光瑤沉聲道:“照計劃,請帖都發出去了嗎?”
蘇涉恭敬地答道:“全都發出去了,該來的一個都跑不掉。”
金光瑤道:“這次決不能出差錯。”
蘇涉露出一臉陰狠地表情道:“宗主放心,這次定叫這些人有來無回。”
————————————————————
靜室
此時,靜室靈氣狂湧,帶起了一大片狂風,將靜室外地樹葉吹得颯颯作響,隨著樹枝的擺動,在狂風中出現鬼哭狼嚎一樣的聲音,像是送葬的隊伍,有無數哭聲,也有類似於巫師誦念的聲音:
去君之恒幹,何為乎四方些?
舍君之樂處,而離彼不祥些。
魂兮歸來!東方不可以讬些。
長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十日代出,流金鑠石些。
彼皆習之,魂往必釋些。
歸來歸來!不可以讬些。
魂兮歸來!南方不可以止些。
雕題黑齒,得人肉以祀,以其骨為醢些。
蝮蛇蓁蓁,封狐千裏些。
雄虺九首,往來鯈忽,吞人以益其心些。
歸來歸來!不可以久淫些。
魂兮歸來!西方之害,流沙千裏些。
歸來歸來!不可以久些。
魂兮歸來!君無上天些。
此皆甘人,歸來歸來!恐自遺災些。
魂兮歸來!入修門些。
湛湛江水兮,上有楓。
目極千裏兮,傷心悲。
魂兮歸來,哀江南。
誦念的聲音慢慢止息,藍忘機的手指在靜室的地板上落下了最後一筆,狂風中,忽然靜室門前慢慢出現一片黑色陰影,好似從虛空中顯現,從黑暗中慢慢地走出來,卻看不見樣子。
“魂魄離散,汝欲招之,可知乃逆天改命,必遭天譴!”
藍忘機將魏無羨的身體抱起來,在懷中抱緊,血淚湧下,盡是他心中的痛苦和悔恨。
“癡兒,情劫難度,生死難料,欲念其生,以身度魂。”看著藍忘機歎息了一聲,黑暗中的人問他:“也罷,汝欲以何物來交換?”
藍忘機靈力散盡,忍不住地噴出一口血,心中的壓迫感更是強烈,還是苦苦支撐住,低聲道:“一切。”
黑暗中的人默默歎息一聲,隨即對後麵一招手,風鈴的聲音由遠而近,一個少女的身影也慢慢出現。
門外正在等候的藍曦臣和金淩聽見響動,匆匆忙忙地從室外進來,卻看到滿地狼藉,藍忘機抱著魏無羨坐在榻邊,而另一邊,則站著一襲紅衣,腰間一柄紅色長鞭,額間一輪新月,英氣逼人的少女,在這滿是詭異咒術的屋子裏顯得格格不入又異常和諧。
而這名少女將突然飛入的陳情握在手中,注入一絲幽冥之力查探,果然讓她找到了,這裏麵就有魏無羨的一抹知魂,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而後,江澄也隨之趕來,靜室裏的人呆的呆,傷的傷,沉默地沉默,而見到魏無羨了無生息地在藍忘機的懷裏的時候,手中的紫電滋滋的靈力已經無法控製,下一秒揮出就要打開藍忘機的背上時,被藍曦臣用朔月擋下,麵色不善得道:“江宗主,你這是做什麼?”如果這一鞭當真打在了藍忘機的身上,那這兩人真的是要一起去了。
而金淩此時也衝過來拉住江澄,心急道:“舅舅,你做什麼?”
江澄怒氣衝天,戾氣橫生,對著藍忘機道:“含光君真是不愧是名門仙首,世家第一,魏無羨十幾天前還活蹦亂跳的一個人,在這修為如此高深的含光君的保護下竟成了這幅鬼樣子!真不辜負這逢亂必出的美名。”三分誇讚七分譏諷的話差點又讓藍忘機沒忍住那上湧的鐵鏽味,隻讓這清冷的臉色更加蒼白了幾分。
金淩急忙拉住江澄,將他往外拖,被江澄提著領子就扔到了門外,對著金淩吼道:“再攔我就打斷你的腿!”又對著藍忘機道:“含光君怎麼不說話,你以為你這幅樣子有用嗎?既然含光君沒能力護著他,那就把他交給我帶回蓮花塢!他就算是死,也是我蓮花塢的人!”說著就要上前將魏無羨搶過來,一道冰寒刺骨的劍光襲來,江澄立即提著紫電擋過,那幾乎已經渾身是血的人終於開口,帶著不容置喙地堅定道:“休想!”
江澄更加暴躁,提著紫電就要上去和藍忘機拚命,咆哮道:“藍忘機,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留下他,就算他失去了記憶,他也是我江家的人!還不勞外人費心!”
而那頹然的白衣隻是緊緊地抱著他懷裏的人,一動不動,大有誰來就同歸於盡的想法,藍曦臣見著自家弟弟如此失魂落魄,既擔憂又心疼,十三年前尚且有思追作為寄托還能留在這世間,而此時,卻無欲無求了,此番如果招魂術不成功,怕也是一起去了吧,又看向這個無端出現的少女,一直拿著陳情好似在思索著什麼,卻無人上前打擾。
藍曦臣上前擋在藍忘機麵前,對這江澄道:“江宗主,如今魏公子危在旦夕,不宜長途跋涉,不如就先讓魏公子在雲深不知處如何,畢竟藏書閣內古籍眾多,定有辦法幫助魏公子修複本源。”
江澄嗤之以鼻,厲聲道:“這麼多天過去了,人還是這幅死樣子,澤蕪君,你們藏書閣真是藏書眾多,這麼久都沒找到辦法救人!”
“江宗主!我理解你想要救魏公子的心情,隻是此事非同小可,忘機方才用了禁術對魏公子招魂,現在已是反噬加身,遍體鱗傷,江宗主又何必如此咄咄相逼?”藍曦臣一向溫文儒雅,對誰都抱有春風拂麵的笑意,從不與人結怨置氣,如今這般言語,竟是已然動怒了。江澄也從未見過如此動怒的藍曦臣,一時間竟未能答話,又聽著他話語中道出藍忘機對魏無羨使用禁術,不禁看向那兩人的眼神中抱有一絲意味不明的複雜之感。
不再言語,深深地看了那緊貼在一起的兩人,冷哼一聲,道:“有何需要,盡管說,這幾日我就先暫住雲深不知處。”
藍曦臣見他態度轉變,還有相助之意,便道:“在下代忘機多謝江宗主。”
江澄道:“我隻是不想魏無羨還沒回到蓮花塢跪下認錯就死了。”然後轉身對著房間的那名突然出現的少女道:“可否將閣下手上的笛子還給我了?”
江澄也是有些納悶,剛才進來時看見魏無羨的那副樣子,既生氣又擔憂,居然沒發覺陳情已經到了這個陌生的女人手裏,而這個女人居然在這裏居然存在感極低,剛才一番下來,居然都忽略了這人,這到底是誰?
那少女卻不答話,轉身走到藍忘機和魏無羨身邊,對著藍忘機道:“汝道之願以一切為交換?包含汝之命否?”
藍忘機緩緩抬頭,對著少女道:“忘機願意!隻要能救魏嬰!”
藍曦臣怔然大喊,一臉沉痛:“忘機!你……”你果真為了魏無羨,連叔父,兄長,族人都不要了嗎?
藍忘機對著藍曦臣雙膝下跪,做一揖禮,道:“兄長,請代忘機向叔父說,恕忘機不孝,無法侍奉身側,忘機亦無法再從旁輔佐兄長,此乃忘機之錯,隻是……魏嬰是忘機此生唯一的執念,畢生之所求,請兄長成全忘機。”
藍曦臣踉蹌一步,閉眼輕輕搖頭,想要掩住那通紅的雙眼,卻止不住那深深地心疼,再睜眼,緩緩地顫抖道:“罷了……罷了。”背手轉身,不再言語,還能說什麼呢?打也打了,罰也罰了,為何故?從心爾。
那少女見藍忘機如此孤注一擲,不顧生死,亦帶著一絲讚賞和擔憂,一臉肅然道:“既如此,吾成全於汝。”
江澄見藍忘機如此態度,也不好多說什麼,隻帶著金淩守在一邊,不再言語。
招魂一術為何被列為禁術,則是因為代價太大,而世上大多數人都沒有成功,或者,成功的人都死了,因為,招魂回來的魂魄,將要與招魂之人靈魂相容,以魂養魂,消耗的魂力代價太大,如果無法支撐,那兩人都將魂飛魄散,無法輪回,所以說這是禁術,畢竟沒有人願意消耗魂魄去養著別人的魂魄,還對魂魄的強悍要求如此之高,但是如果成功,那兩人的魂魄將更加強悍,甚至可以衝破境界,所以招魂術雖然為禁術,但是使用的人依舊數不勝數。
銜月看著已經悄無聲息的魏無羨心想,看來也是陰差陽錯,強行招魂竟然將幽冥的守護人招來了,還附帶了一抹知魂,看來真是天不亡阿羨了,而又因為剛剛招魂靈力波動太大,魏無羨又暫時和知魂融合,巨大的靈力衝擊和融合知魂的痛苦讓魏無羨的魂魄無比虛弱,如今都附在這陳情笛之上,微弱地風一吹就能消散一般,也不故作玄虛,隻能祈禱這藍忘機的魂魄之力最好是強悍無比才是!!
銜月對著藍曦臣道:“澤蕪君?這裏並不是施術的好地方,是否有極寒之處借用?”
藍曦臣反應過來,立即道:“有,閣下可前往雲深不知處的寒潭洞,此處極寒,外有結界,可否施術?”
銜月道:“既如此,煩請帶路。”又對著藍忘機道:“帶著人隨我走吧!”
三人一路隨著藍曦臣來到雲深不知處的後山,寒潭洞,此地本乃藍氏禁地,事有輕重緩急,此番也無法顧及這麼多了。
藍忘機身上多處受傷,又耗費了大量靈力輸給魏無羨,如今又反噬加身,能支撐到寒潭洞已經傾盡全力,但依然小心翼翼地將魏無羨放在寒潭洞的一張石床之上,而自己則守在床邊。
銜月進來之時已經將其餘人都遣退出去,整個寒潭洞中隻餘下忘羨和銜月三人,銜月將陳情拿在手中,以一絲幽冥之力包裹護住他那即將消散的魂魄,魏無羨本就是彼岸花靈重塑的肉體,生在忘川長在幽冥,對銜月的幽冥之力天生的親近,不禁生出淡淡地緋色光芒輕輕應和,那抹光芒輕輕地蹭了蹭銜月的指尖,逐漸沉睡。
銜月淡淡地開口:“那就開始吧!”說著運起自身幽冥之力將藍忘機的魂魄抽出,而抽出魂魄豈會如此簡單,魂魄活生生地從人體中被抽離出來,無異於將渾身血肉割除,骨肉盡碎的痛苦嚐一遍,饒是藍忘機如此清冷忍耐之人,還是止不住悶哼出聲,額間的汗大滴大滴的落下,浸透了染著血的白色卷雲紋,而此時的藍忘機,此生都未有如此狼狽的景象,就算是十三年前地戒鞭,也是咬緊了牙關,而兩次地疼痛,都與一人有關,嘴角竟泛起了一絲笑意,那淺琉璃一般的深邃眼眸依舊堅定如初,這種忍耐力連銜月也不由得心生敬佩,暗自稱讚一番,此此番大難不死,未來必成大道。
藍忘機的魂魄被徹底抽離,而他的軀殼倒在了魏無羨的身邊,緊緊相貼,藍忘機的魂魄異常空靈純淨,銜月不敢耽擱,將陳情裏魏無羨的魂魄絲絲抽出,手中無葉蕊祭出,一藍一紅兩團糾纏不休地如同連體嬰兒般一起進入無葉蕊中相互融合魂力,清冷如霜雪,熱烈如火焰地兩團靈魂竟完全沒有任何排斥,在銜月的幽冥之力地加持下融合的極為順利。
無葉蕊,花開世世兩相錯,無心無情亦無念,無葉蕊能完整地融合兩人的魂魄之力,必為對方的命定之人。
“阿羨,情劫難度,需在命定之人麵前才可化解,因果紅塵一世,果真難以以世間隻言片語能說得清,此番機緣,需好好把握才是。”
輕輕歎息一聲,銜月湧出源源不斷地幽冥之力注入無葉蕊中,為那兩人修補融合。
——————————
《招魂》選自戰國宋玉,魂兮歸來,哀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