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悅山的動作可不隻限於各個茶樓內，與此同時，永安城中大小巫師、神婆……以各種方式，各種言語向人們傳遞一個思想：八皇子應淳才是上天選中之人，天祈未來的王。
    蘇悅山雖然想自稱為帝，但他可不會在這個風口浪尖弄出些什麼，他更知道順應民意，名正言順。所以，適時地搬出八皇子這塊“活招牌”。
    這也是他當初首要選中八皇子的原因。按照“長幼有序，無長立幼”原則，身為六皇子的君顏陌一出事，七公主為女，接下來就是八皇子應淳了。立他為儲君，完全順應法度，合乎情理。即便有心之人，也很難在此事上大作文章。
    城中百姓這兩日可謂過地極不平靜，先是“龍現東方”流言，還沒弄明白到底怎麼回事呢，又冒出“八皇子乃真龍”的預言，然後，街頭巷尾，不在少數的身著彩衣，五彩塗麵之巫師、神婆，自稱各樣法號，隨便拉著過往行人宣揚他的“八皇子”之說。
    如此，真是大大顛覆了人們的認知。先前，花銀子看看風水，做做法事，問個平安，斷個吉凶，還要事先遞上拜帖，等上個三五日，然後才能輪到，並且要磕頭作揖，心誠無比。隻覺得那些高高在上，口中念念有詞的巫師、神婆是那麼遙不可及，不可褻瀆。而現在，不但隨處可見，還主動攀談，熱情無比。
    對此，百姓們隻有一個感覺——消受不起！同時也驚訝無比，僅僅一夜之間，怎會發生如此巨大變化，莫不是吃錯了藥？
    蘇悅山想，雖然那個“龍現東方”的流言出自何處，他尚且不知，但說背後沒有主使之人，恐怕三歲孩子都不會信的。他一麵派出更多人手，繼續找尋出處，繼而循著線索，找到主謀之人，一麵“以其人之道，還至其人之身”。
    憑空弄出些言語，有何難，隻要有銀子，就沒有辦不成的事！
    巫師、神婆中，不是沒有真會占卜問卦之人，但畢竟少數，有很多都是賭徒、惡棍扮作而成，魚目混珠，濫竽充數，專幹騙吃騙喝，騙人騙財勾當。
    反正嘴裏“嘰裏咕嚕”一通，說了什麼隻有自己聽得懂，
    蒙上了算幸運，蒙不上算他心不誠，交出的銀子總不帶退回去就是，沒見過誰敢打巫師、神婆的。即便有，少之又少，一旦被戳穿，被打一頓到頭，風險極低。
    蘇悅山幾乎發動了全永安城內的巫者，有自恃身份，不肯配合者，先軟後硬，再軟硬兼施，在絕對豐厚的報酬麵前，幾乎都妥協了，最後堅持得住的，那基本就是“真金”了。
    一日下來，當聽到各路人馬稟報，蘇悅山手捋胡須，麵現
    滿意之色。
    在鋪天蓋地的言語麵前，人們隻能選擇相信，一日說，兩日說，日日說，假的也要變成真的，容不得低賤如螻蟻的平民產生任何抗拒的念頭。
    先利用“八皇子”打敗被稱為“辰龍”的九皇子，然後待風平浪靜，時機成熟之時，他再取“八皇子”而代之，到時，大赦天下，大開糧倉，頭腦簡單的賤民們有了飯吃，得了實惠，就不信他們還能弄出什麼事來。
    蘇悅山和管家交談時，口口聲聲說“龍現東方”的流言為謠言，為有心之人的別有用心之安排，但其實，他心裏多少有些不確定。
    “皇子”一直被諡為“龍子”，天生帶有“龍氣”。是人們心中根深蒂固之理念。蘇悅山再一手遮天，總攬大權，對此，不可能全然沒有顧忌。所以，他才想出這招用“龍子”對付“龍子”計策。八皇子再窩囊，龍氣也還是有的，這回，就看誰更能壓得過誰！
    當然這些，他絕不會告訴管家。
    蘇太不點出，管家亦可自己看出。任何成功的取得，都需要一定過程。跟在老爺身邊多年，他早已把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怎樣說令老爺滿意，掌握地得心應手，運用地收放自如。
    連管家都如此了，其他出去辦事，分散在各個茶樓的人馬，又有誰會注意到“細節”呢，自然，蘇悅山收到的，都是他想聽的消息。
    第一日的巫師、神婆已不在少數，但人們受傳統認知的影響，本能地就會去“信”，雖然心裏奇怪，對於表象不甚理解。
    而第二日，巫師、神婆更多了，幾乎遍布三街六巷，一眼所過，滿哪兒都是花花綠綠、招招搖搖。
    “大哥，吃了沒，這是要去哪？別急啊，嘮兩句。八皇子是真龍天子，你知道嗎？大哥，這個，你得信！……哦，別瞪我，這不是我說的，這是我們的大大大巫師說地。你問我”大大大巫師”是誰？……等等，讓我想一想，叫，叫做……大哥，別走，別走，我話還沒說完呢！”
    “枝頭鳥叫叫，小姐心跳跳。小姐年方幾何，是否待字閨中啊？啊，不用不好意思，俗話說，姻緣天注定，紅線兩頭牽，我現在即為小姐占卜一卦。看在小姐如此美麗大方、溫婉可人的份上，我隻收小姐一兩銀子。收別人可都是一兩半的……嫌多啊，那五百銅板吧，再減一半……還多啊，那二百五……哎，小姐，喂喂！別走啊——我不是壞人！還有，你要記住，八皇子是真龍天子啊——”
    “大嬸，去買雞蛋啊，賣給我算了，怎麼，好奇怪的嗎？
    我不能買啊！巫師也是要吃飯的。十個銅板太貴了，這樣吧，減半折半去零，給你兩個銅板。什麼，大嬸，你說不賣，你剛剛明明說賣的，我們都商議好了，不是嗎？啊，不要喊人，不要喊人！看在……看在，我告訴你”八皇子是真龍天子”的份上，總行了吧，一般人，我都沒告訴他，
    前一日的巫師雖然也主動拉住來往之人，但起碼，還有巫師、神婆該有的樣子，或者說，尚在努力裝出巫師、神婆該有的樣子。而這一日，簡直到了熱情無比，招架不住的地步。總體來看，隻有一個特點——俗。俗不可耐。
    聽到稟報，蘇悅山立即明白，這是有人在“添亂”，“幫倒忙”。
    “老爺，這種做法，令尊貴、高貴、神秘，匣中美玉一般的八皇子變得和石子一樣低廉，低賤、低俗，百姓心中再也不會有崇敬、仰視、叩首膜拜的心裏。”管家一針見血道。
    蘇悅山點頭，“正是。背後主謀之人故意誇大老夫的做法，歪曲老夫的本意，令這件事完全失去了效用，不可謂不用心良苦。”
    他本意是要八皇子“深入民心”，而這人卻讓八皇子變得“人盡皆知”。如集市兜售的商品般，向外“推銷”。一下子，天上的變成了地下的，暗處的變成明麵的，名貴的變成低廉的，深厚的變成膚淺的……總之，“龍子”變成了“石子”。
    好啊，在他眼皮子底下，明目張膽與他鬥法，他倒要看看是何許人也，
    蘇悅山打算抓幾個回來問問，順藤摸瓜，牽扯出主謀之人，不想，那些人的動作何其快也，他派出的人也趕到了，也一下子消失不見了，
    也是，脫掉外麵花花綠綠的衣服，往人群裏一混入，又怎麼能分辨出哪個是哪個呢！
    在保住八皇子名聲這一仗中，蘇悅山無論如何都要打勝。隻有八皇子夠“貴重”，才能令民眾臣服，才能壓下“龍現東方”的風頭，他的下一步棋才能走地順利。
    “他先令八皇子”人盡皆知”，老夫再令八皇子”深入人心”也是一樣的，由淺入深，沒什麼不好。”蘇悅山手撚，快速思索後，心中有了計較。
    複對管家簡單言語幾句，管家連叫“妙計，妙計”。
    第三日一早，永安城內十餘家米店同時開倉放糧，按人頭算，不管大人，孩子，有一口，算一口。門口無不懸掛著一個綢布橫幅：八皇子憐恤百姓，廣濟永安。
    蘇悅山本欲在登基為帝時使用的安民之計，提前用上了，但他不覺得到時會失了“新鮮”。
    “龍現東方”的流言隻起於永安城內，隻要將內部百姓安撫了，這股風頭自然過去了。八皇子安撫的是永安之民，他將來要安撫的是天下之民，大小，立見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