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君辰夜下山 第二百三十二章話說攻心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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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沙覺得耶律展炎的某些做法過於陰暗,上不得台麵,他嘴上不說,心裏不止一回這樣認為了;
現在耶律無邪不陰暗了,凡事都想“大大方方”,他又覺得太過“婦人之仁”。
自古以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無論是名垂千古的帝王,還是建立不世功勳的將帥,哪個敢說自己的雙手是幹淨的,哪個敢說任何一件事情都可大白於天下?有這樣的嗎?拎一個出來給他看看,純屬扯淡。
好了,他無計可施了,接下來看王子如何用“光明正大”的方式解決問題吧,他不信他會心甘情願接受失敗。
君辰夜眼巴巴瞧著,終於盼到慕容烈風的糖果吃了了,然後,人家大將軍又非要回營才包紮。君辰夜懂,慕容烈風是想和所有紫焰軍一起處理傷口,他隻得好說歹說,快速扯掉中衣一條將慕容烈風的手臂,大略纏了幾道,後知後覺,他家烈風,好像今日特別需要“哄”呢!
方才發生的事情,君辰夜是知曉的,他隻是趕了個腳前腳後。路上,他一直在思索一個問題:戈沙是很有手段,可是君顏陌什麼時候這麼“小雞仔”了,他會如此輕易就被捉到,乖乖束手就擒,不哭不鬧,任人擺布,這,根本不是他風格好嗎?
還有,事情還沒到絕境,沒到身不由己,非要一死的地步,君顏陌會如此“大公無私”,如此輕易放棄自己的性命,他怎麼就不信呢!
還騙他家烈風抱了一次,哼,他一定會查明真相的!
此一戰,因為紫焰軍的頑強抵抗,“小婆羅陣”的助力,
持續一天的光景裏,突厥人、南魏人並沒撈到什麼便宜,他們
加一起,死傷足有一萬之眾,而那些空中的猛禽,地上的猛獸,幾乎全軍覆沒,它們算是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了代價啊。
兩名馭獸師一名口吐鮮血,昏厥過去;一名轟然倒地,氣絕身亡。控製如此強大的獸群,就要超強的意誌力,相對的,他受到的“反噬”就要有多大。
耶律無邪下令全軍休整三日,再做計較。他打算仍去攻打小婆羅陣”,拋除死傷的,他還有十萬之眾,突厥人占了大半,主力基本未收損耗。而且死傷中也是南魏人居多,不是他有意袒護,兩軍一樣征戰,怪就怪他們自己戰鬥力低下,不堪一擊。
紫焰軍經過這一仗,大傷元氣,守陣能力較之前必然大大削弱,複去,必然事半功倍。而且,他一點也不怕巨獸“強援”,他相信,他不用“獸”,小壞蛋也不會用的。若是人對人,他滿有取勝的把握。
耶律無邪計劃地好好的,誰知,第一個夜晚就不太平了,
深夜,突厥大營外突然傳來了歌聲。仍是南魏的曲目,名為《擊鼓》。那是一名男子在吟唱,低低的、柔柔的,如泣如訴,欲語還休:
擊鼓其鏜,踴躍用兵。土國城漕,我獨南行。
從孫子仲,平陳與宋。不我以歸,憂心有忡。
爰居爰處?爰喪其馬?於以求之?於林之下。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於嗟闊兮,不我活兮。於嗟洵兮,不我信兮。①
歌唱的是,兵士久戍在外,被迫與心愛之人分離,但情比金堅,曾立下“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誓言,就永不改變。
南魏人最是多情了,在白日的敗仗中還未緩過來,一聽之下,不免觸及內心,想起前次事件,不敢高聲,躲在被窩中低低和唱。
耶律無邪又不是聾子,當然不會聽不見,就算乍聽之下不解深意,他也知又是“蠱惑軍心”的曲子,遂立即派人到營外抓捕。
然而,去的人回來報告說,連個鬼影都無有,然後,幾乎同時地,歌聲又在大營令一方響起。
兵卒們被“打了臉”,立即麵紅耳赤,吱吱嗚嗚想申辯什麼,好在去的人不止一個,互相有個作證,接著,再被派去。
這一回,熄了火把,悄悄地,比前一次多了心眼,去的時間不短,但回來,照舊兩手空空。而歌聲,依舊。
耶律無邪還真就不信了,派了更多的人去抓,多個方向,同時圍捕,但,就是隻聞其聲,不見其人。
野雲渡周圍的地形可以說是極好的,無有怪石、高木、荒草,人藏在哪裏,基本都可以找到。
三次過後,耶律無邪親自前去,他蹲守在那裏,幾乎將營地都轉了一大圈,可結果,仍是,一無所獲。
在耶律無邪百思不得其解又反複嚐試中,天亮了,而歌聲一夜未歇,到最後縹縹緲緲,繚繚繞繞的,好似無處不在。
第二日,耶律無邪早早在營外布置了人馬。他找來沃㖔一問,便知了曲子之意。那樣“逗你玩”,“逗你很好玩”,的行事風格,除了君辰夜,他不作第二人想。
心道:小壞蛋不愧是小壞蛋,定是料到了他接下來的打算,這是想“不戰而屈人之兵”呢。所以,絕不會僅有一夜就草草了事。今夜又會是什麼呢?
等啊等,等到耶律無邪昏昏欲睡,等到士兵們哈氣連連,等到前半夜基本要過了時,四外還是平靜的。
嗯?難道是他猜錯了,小壞蛋隻是昨日偶然來了興致?
耶律無邪又等了一小會兒後回到帳中,不敢躺上臥榻,坐在那靜等,按照昨日慣例,或者小壞蛋風格,這個時候歌聲該響起了。
半晌,耶律無邪合衣試探著躺上臥榻,迷迷糊糊要闔上眼目時,趕緊又睜開強迫自己清醒,側耳聆聽……沒有,什麼都沒有,安靜如常,外麵隻傳來風的聲響。
虛虛實實,小壞蛋虛晃一招也說不定,昨晚一夜未睡,今晚若是空等,那就虧大了,想到這,耶律無邪起身掛好彎刀,
脫掉靴子,除了外衣,躺進被中……
天高雲舒,草色蒼茫,年輕的王子,意氣風發,策馬奔馳,好似雄鷹,又如蒼狼……
遠處、近處,潔白的羊群,火紅的駿馬無數……
風吹過,發絲動,衣袂揚,王子感到全身的血脈都在沸騰。這廣闊的大草原必然要為他所有,那看得見、看不見的山河、土地……那富饒的六國必然要被他踩在腳下,這個天下都將是他囊中之物……
冬將去,式微,式微,胡不歸?微王之故,胡為乎中露!
冬將去,式微,式微,胡不歸?微王之故,胡為乎泥中!②
千回百轉、催人心腸……曲調聲聲傳來,耶律無邪猛地翻身坐起,意識到自己聽得懂時,才後知後覺,用突厥語唱的!同時也意識到,他方才做了一個無比美妙的夢!
顧不得回憶夢中場景,耶律無邪快速穿好衣服,一把抓起彎刀,衝出帳外,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這仍然是南魏曲目,名為《式微》。
大意為:冬天都要過去了,為什麼還不回家?如果不是為大王,何以還在露水中!
冬天都要過去了,為什麼還不回家?如果不是為大王,何以還在泥漿中!
曲子就這麼兩句,聽著好似很簡單,但重點在“冬將去”。
草原,冬季寒冷漫長,長達四個月之久;秋季霜嚴草枯,
高爽的天空,說不定哪日就會降下暴雪;夏季雷雨滾滾,雨水大了就會衝走小羊羔;隻有春季相對好些,雖然三五不時也會刮起大風。
每年到了綠草青青,河水悠悠之季,正是草原上牛羊、馬匹交配、繁殖,牛犢、羊羔、馬駒得以長大、強壯身體,突厥人放牧的好時節。這二個半至三個月當中,他們最是珍惜,每天早出晚歸,幾乎在扳著指頭數日子。關乎著一年的生計,絕不敢虛耗,
是凡草原人都知道“春”的重要性,祖祖輩輩傳下來的,早已養成了習性。而秋高馬肥才是他們出征的季節,那時的士氣尤為旺盛,一直過渡到整個漫長的冬季,都可以做很多事情。但隻要春季到來,勢必要回歸草原,忙“正事”了。曆代大汗都在盡量避免在春季出現戰事。
耶律無邪這麼巴巴計算著時間,就是怕因為春的臨近,士兵厭戰、戀家,心思浮動,士氣低落,可在今晚,“春”提前到來了,以無比強大的氣息撲麵而來。
他衝到外麵,跑了幾步,又停了下來,歌聲不是在營外響起的,而是,營內。四麵皆有,又四麵皆無,千聲萬聲,分不清到底是哪個方向。
莫非,突厥人也在吟唱?耶律無邪一驚,大聲呼喊“雷亞”,
昨夜,耶律無邪明知在“蠱惑軍心”,卻也不怎麼擔心,
畢竟,突厥人才是主力。南魏人嘛,頂多算是助力,有更好;沒有,也無甚大礙。一直以來,他都是如此認為的。
注釋:①出自《詩經。擊鼓》
②出自《詩經。國風·邶風·式微》,略有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