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君辰夜下山 第一百七十八章死也未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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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烈風隻昏迷了六日,外麵戰場的戰局卻已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虎牢關被困,鄴郡被攻打,上庸、巨鹿、石府不是有精兵正在趕往,就是已經調派了精兵。
合而為一的兵馬徹底分散開了,分別從五國與天祈的交界處作為突破口。烽火狼煙,人心不安,天祈遇到了開國以來從未有過的危機,陷入了亡國滅族的境地。
要說,耶律展炎已經死了,又是誰有這麼大的手筆?答案,當然是——耶律無邪。
“巨甕穀”一場大火,驚天地,泣鬼神。因為穀口沒有被堵住,三萬名兵士最終衝出了五千來人,帶著奄奄一息的耶律
展炎回到了天門關。
是時,夜色初上,燈火綽綽。大兒子庫特,二兒子也丸幹嚎了幾嗓子後,就開始爭執起誰才是新的大汗繼承人,像兩隻鬥雞一樣,對罵到臉紅脖子粗,最後竟然動起手來,先後拔出彎刀拚在一處。
其他四國首領又因誰合適當新的盟主人選,爭吵不休,各執一詞,拒不讓步,而後發展到兵戎相見。
裏麵也打,外麵也打,喊殺聲交織成一片,兵器撞擊聲聲入耳,天門關徹底亂了套。
耶律展炎吊著一口氣,腦子還是清醒的,想說話說不出來,想比劃無人能懂。他怒視氈榻前的一堆蠢貨,怎麼就不明白,他要找戈沙,戈沙。
身體大片被燒傷,皮肉焦黑,黃水外流,慘不忍睹。耶律展炎時時承受著劇痛,卻不想就此死去,他不願,也不甘。他是一代草原之王,叱吒風雲,縱橫千裏,天祈還未征服,天下還未一統,怎能如此窩窩囊囊死去?
外麵的喊殺聲,兵戈交擊聲不知何時停了下來,響起寥寥人語。耶律展炎眼中忽然一亮,他聽出來了,是戈沙,戈沙來了……隻要有戈沙在,就沒有解決不了的難題,他有救了。
有腳步聲逐漸靠近大帳,耶律展炎費力望向入口處,睜大
的眼中滿是希冀。
很快,帳簾一挑,進來一人。身形修長高大卻不粗獷,麵部線條硬朗,眉如利劍,斜飛入鬢。眼目狹長銳利,呈褐色。鼻高挺,唇削薄。棕色的頭發編成了很多小辮,左耳上帶了一枚銀環。一身土黃色衣褲,腳踏皮靴,手握彎刀。像一條散發危險氣息,隨時準備給人予致命一擊的蒼狼,又如一隻翱翔於天際、睥睨萬物的雄鷹。來人,正是耶律無邪。
瞧見他,耶律展炎發出“唔,唔”之聲,眼中甚至帶了幾分驚懼之色。
“怎麼,父汗很意外是我,還是……不喜歡看到我,你們都出去吧,我和父汗有話要說。”
“是,二王子。”仆從們應下,魚貫而出時,耶律展炎又發出了那種奇怪的聲音,較之前更加急切,可卻沒誰會理會他。
待所有人退盡了,耶律無邪一步步走近床榻,“父汗,一定很不想見到我吧,其實,我也是一樣的。可有些話終歸要說,不吐不快。”
他來到榻前,俯下身去,近乎耳語,“你害死我娘,害死小壞蛋,我等這一天很久了,你不知我有多想親手結果了你。”
耶律展炎眼中驚恐更盛,身體挪動吃力,痛苦非常,他卻想要滾到床榻下,弄出些什麼聲響來。
“別白廢力氣了,父汗。如果聽完我說的話,你還活著,我替你叫戈沙進來。”耶律無邪直起身子,“自以為能算計慕容烈風,不想二番敗在他的手下,落個如此慘相。兩個月,足足兩個月,結五國之兵,傾全民之力,父汗卻連一個天祈都拿不下……如此,還怎配稱草原之王,怎配談征戰天下,怎配……”耶律無邪再次俯下身子,壓低聲音,一字一句,“活、在、世、間。”
耶律展炎大瞪雙眼,喉嚨裏發出了“嘔”地一聲,用盡力氣,伸手臂朝大帳入口夠著……終是,無力垂下。到死,眼睛還在望著那邊。
外麵傳來一陣嘈雜之聲,庫特、也丸,先後衝了進來,一見此等景象,高呼著撲向床榻,“父汗——”
“耶律無邪,是不是你害死了父汗,一定是你,父汗先前還好好地,為什麼你一進入,他就歸去了,父汗啊,你死的好慘——”
“老二,你即使對父汗有多不滿,都不該下此毒手,他可
是我們的父汗啊——”
二人床頭一個,床尾一個,聲淚俱下,好不悲傷。一聽人稟報說耶律無邪進了耶律展炎的大帳,也不拚刀一較高下了,雙雙罷手,飛快趕了過來。其用意,絕非是怕耶律無邪加害耶律展炎,而是怕耶律展炎將“可汗”之位傳給耶律無邪。
他們也知道耶律展炎不喜歡耶律無邪,正常情況下,這種事沒可能發生。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耶律無邪使用了什麼非常手段逼得耶律展炎就範,他們豈不是要空歡喜一場?
誰都清楚,最大的敵人不是彼此,而是耶律無邪。二人雖非同母所生,在這點上卻頗為默契,不知是從小養成的習慣,還是受了耶律展炎對耶律無邪態度的影響,有耶律無邪在,他們定要刀口向外,合力對他。
耶律無邪抱刀當胸,唇角勾著冷笑,像看小醜一樣看著二人,並不言語什麼。
兩人又哭又喊的吸引來了很多人,不一會兒,大帳內的謀士、將領就不下數十個了,突厥的居多,四國的也有。
“倫客耳,你是父汗生前器重之人,你說句公道話……”
“速爾巴哈,你忠直勇猛,你說,父汗的死該由誰來負責任?”
“南胡帖,你最是抱打不平了,他們不敢說,你來說……”
“……”
庫特、也丸盡力煽動在場的突厥人,但被點到名字的莫不是一臉為難,支吾難言。這事,他們又沒看到,怎好胡自亂說!況且,這是小事嗎,涉及到大汗的死,再不長腦子的人,嘴也不會沒把門的。
其他四國的人抱著一臉看好戲的態度,聽說耶律展炎死了,過來確認一下,順帶摻和一腳。巴不得場麵失控,不可收拾。以目前的形勢來看,無論場中二人誰想當可汗,都要取得四國的認可。到時,免不得讓他們從中漁利,看唄,誰開出的價碼高,他們就支持誰。不過,話說回來,這二人的腦子貌似都不是很靈光,狡猾程度簡直比不上耶律展炎的萬分之一,不論是誰繼承了可汗之位,今後對四國的威脅都勢必大大減弱。
很多人瞧著瞧著,不由地將目光轉向了自始至終沉默不語的耶律無邪,這位二王子,就很難對付了……
“老夫可以證明,大汗之死與二王子並無半點幹係。”伴隨著一道蒼老,威嚴的聲音,帳簾又是一動。來人,身高八尺開外,六十歲左左右的年紀,身著藏藍色衣衫,外罩青灰色鬥篷。高鼻深目眼神犀利。正是草原大巫師,耶律展炎的軍師戈沙無疑——亦是耶律展炎到死還在苦苦期盼之人。
交談聲、議論聲同時終止,帳內頓時安靜了下來,人們循聲望去。
對於戈沙說的話,大草原上無有人敢質疑,但庫特、也丸一心想托耶律無邪下水,不說些什麼又心有不甘。
庫特道:“軍師此時方才入帳,又如何為老二證明?”
戈沙麵色溫和地隨意瞧了他一眼,其中不包含任何不滿、嚴厲的成分,事實上,這麼多年也從未有人見過戈沙發過脾氣。他一向是如此的。可這一眼卻令庫特不由地吞咽了一下,不寒而栗起來。
“那大王子咬定二王子害死了大汗,可有什麼憑據?”
“我……”庫特舌頭打結,腦子有些反應遲鈍。
三王子也丸適時發言到:“他一來,父汗就去了,不賴他賴誰?”
“大汗的傷勢如此之重,以大王子和三王子看來,大汗又能堅持多久?”
“……”二人當時隻匆匆看了一眼就看不下去,跑去拚刀爭搶大汗之位了,誰還管那些。
“讓老夫告訴兩位王子。大汗即便撐得過一時半刻也撐不過今晚,多熬一時,大汗就要多受一分罪,莫如早早解脫的好。”
“那依照軍師所言,誰能讓父汗快些去了,還是有功之臣
了?”也丸冷哼一聲,語含譏諷。
“老夫和二王子一道而來,二王子入帳後,老夫就在帳外,他說了什麼,做了什麼,老夫一清二楚,絕不存在加害一說。”
以戈沙的功力,不用離大帳很近,就能對其內情況了如指掌,耶律無邪低語的那幾句,他聽地不甚清晰,其餘的可說是一字不落。
他來了,卻不入帳,自有他的道理。其一,耶律展炎的傷勢之重,即便是大羅金仙,也無力回天。何況,他是人,不是神,又能有什麼法子可想;其二,若知命不久矣,耶律展炎必定會在庫特、也丸中二者擇其一。戈沙不想拂逆耶律展炎,但無論是庫特,還是也丸,都不是他心中的理想人選,自始至終或或者說很早之前,他就選定了耶律無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