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君辰夜下山 第一百四十一章蘇太腳下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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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收過後,天氣漸寒,又過去大半月,正式步入初冬。
這一日,君辰夜早晨起來時,慕容烈風已不在軍營。地麵下了一層輕雪,並且還在飄著細小雪霰。他一問得知,奉旨入宮了。如今宮內的情況,君辰夜一清二楚,他當然知道所謂的“奉旨”,是奉的誰的旨。
說不上為什麼,君辰夜心中很是不安——這麼多年從未有過如此情況,在山上不曾,下了山亦不曾。他甚至摸出了占卜用的三個銅板,但握在手中一會兒後,又放了回去。修元子在教授他占卜術之初就說過,他可以為任何人起卦,但不包括他自己。
君辰夜知道,就算他強行起卦,也不會準。他甚至來不及吃早飯,就想要立刻動身趕往宮中。即便有天大的事要發生,隻要他的烈風平安無事,那麼一切都不是事兒!
就在這時,墨染出現了,麵色難看,“少主,出事了!”
君辰夜趕到時,山莊如鐵通一般被五千官兵層層圍了起來,帶兵之人正是蘇太。
見到君辰夜,他晃了晃手中黃卷,皮笑肉不笑道:“九殿下,我們又見麵了。今兒個,我奉陛下禦旨將這裏查封。接旨吧,九殿下。”
君辰夜站在一塊巨石上,居高臨下瞧著蘇太。心中想什麼,你從小臉上根本瞧不出來。蘇太以為自己騎馬夠高,結果,人家比他還高。
“君顏陌下的旨就說是君顏陌下的旨,他再怎麼著不是還沒當上皇帝嗎,沒當上皇帝就不能說是”陛下”禦旨,你不明白?”
蘇太有一瞬間的遲疑,旋即嘴一歪,頗為得意地撣了撣外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說道:“我明不明白不打緊,九殿下明白就好。既然如此,我們就明人不說暗話,九殿下合該知道,胳膊永遠是……擰不過大腿的。”
“君顏陌不就是想要我的山莊嗎,我給他就是。”
乍聽此言,花雲離、墨染、瑕塵、青玉、紅斐不解地望向君辰夜,五千人是不少,但隻要少主一聲令下,一個都別想活著離開。至於這個人背後的人,隻要少主想,那就沒有不可對付的人!
蘇太聽了也是一怔,他沒想過君辰夜會如此輕易退讓。本打算今日隻要君辰夜稍稍有所阻攔,他就會派人衝進去狠狠打砸、大肆搶掠一番。一來,以報當日“吃飯”之仇;二來,他早聽聞山莊金銀每日如流水一般湧入。
蘇太望向門裏,眼中一片貪戀之色。這麼好的地方,六殿下卻說要查封,真是暴殄天物!
數日前,蘇太眼見和他一起的狐朋狗友都來了這裏,有心跟著過來,卻拉不下臉。聽他們回去說如何如何地好,更是心癢難耐。天祈之內,大江兩岸。花街柳巷,遊船畫舫,他吃了個遍、玩了個遍,絕不可以有什麼地方是他沒涉足的。就在蘇太忍不住準備喬裝一番,偷偷混進來之際,接到了君顏陌的命令,他當時簡直歡喜欲狂,暗道:天助我也!
“九殿下還真是識時務,走!”蘇太興奮地聲音都有些走調,催動坐騎,就要帶人進入。
“慢,在我的人撤出之前,你不可以進去!”君辰夜衝花雲離等幾人比了一個手勢。
幾人會意,立即沒身回轉。
“九殿下,什麼時候進入,好像不是你能說了算吧?”蘇太這樣說時,底氣略有不足,若有似無瞟了軍營方向一眼。來時,他問過君顏陌,一旦出現異動,紫焰軍會不會參戰。君顏陌非常篤定地告訴他“不會”。
“就是我說了算!”
蘇太隻覺眼前白光一閃,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人已經被踢下馬背,踩在腳下,頭朝南,腳朝北,距門口也就幾步之遙。恐慌中,蘇太殺豬一樣慘叫:“殺人啦,救命啊——”
君辰夜不耐地皺了皺小眉頭,腳下微微用力:“不想死就閉嘴。”
蘇太嚇得立即收聲,怕不夠徹底還用手捂住了嘴巴,不知是噎地還是憋得,發出了“哽”地一聲。
見此情景,周圍士衛紛紛拔刀,蘇太害怕此舉會惹怒君辰夜,想讓他們退下,但又不敢發聲,一邊緊張的望著君辰夜,一邊又不停擠眼睛,來來回回,就像要抽風一樣。
好在,君小爺並沒有看他,目光落在遠處,不知在看什麼也不知在想什麼。
天空飄著雪,地麵覆著雪。臉上落著雪,後背沾著雪。睡覺的床榻不知要鋪多少層錦褥,等會下馬還要踩在別人背部,蘇太貴公子哪受過這等苦,隻覺得每一刻都無比煎熬。帶了一千人時,他被逼“吃飯”。行,人家三萬他一千,他弱他不說啥。那為何帶了五千人,他還會落得如此下場?
這一踩就是一炷香功夫,直待客人們排著隊從裏麵走出,君辰夜才道:“叫你的人讓路!”
連害怕帶不忿帶不甘帶羞怒,蘇太發出了拔高的、帶著顫音的一嗓子:“讓開!”
守衛們被激得渾身一震,雞皮疙瘩險些沒起來,紛紛收刀入鞘,快速跑動開,撤向兩旁,讓出一條道路。
山莊裏有多少客人不知道,蘇太隻覺得腳步聲和車輪聲響起個不停,聲音直接從地麵傳入他耳中,吵得他好煩,並且還不時伴有人們對他指指點點的謾罵聲。大都在說因他攪了興致,以後到哪裏尋這樣的去處雲雲。
人群中不乏達官貴人,有人很快認出了蘇太,“咦,這瞧著貌似……蘇大公子啊?怎麼躺在地上啊?……這怎麼茬兒啊,這兒?”
蘇太想大聲吼一句:你他娘的眼瞎啊你,自己看不出來嗎?
發問的聲音不時就會響起,而每到這時,蘇太都恨不得臉上的雪花落得再厚一些,本來尋思著威風凜凜帶人過來,氣勢如虎出口惡氣,再金銀珠寶滿載而歸。怎麼就落得這麼個下場呢?
蘇太盼雪停,雪不停,盼人快些走玩,人也沒能很快走玩,其間,蘇太不止一次想說,他能能換個位置,他能不能換個姿勢,他能不能站立?
可是每次他剛剛有想說話的意思,踩在胸口上的小腳就會微微發力,嚇得他立刻閉緊了嘴巴。
當蘇太覺得已經過去一萬年時,周圍終於恢複安靜,他悄悄動了動快僵住的手指,暗道:終於熬出了頭!可還不待他吐出嘴巴上糊住的雪花,說點什麼,裏麵響起震耳欲聾地馬蹄踏地之聲。
這一刻,蘇太肝兒都在顫抖,發出一聲慘叫後,很想就這麼暈過去。可也隻是想……並沒暈。
馬匹衝出門,在君小爺一記呼哨聲之後,有規矩的左右分散開奔跑而過。
雪沫合著泥土亂飛,蘇太臉上糊了好幾大塊兒,被震地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很想大吼一句:怎麼就不能挪個窩兒了,就當給馬匹騰地兒還不行啊?
在蘇太覺得他都不是他了的時候,震耳的聲音終於停止,這一次蘇太不再如前一次樂觀,心緊緊揪在一起,可千萬別養牛啊!馬能踏死人,牛也能頂死人!
隨著一陣“咩咩“的叫聲,數不清多少隻羚羊又跑了出來,蘇太聽清後,心下稍緩,好在沒有那麼大的衝擊力,好在沒有性命之憂。好在……他感覺臉被什麼濕熱的東西舔了一下,又一下。
“啊——”蘇太再次慘叫,他竟然被羊添了,是羊啊,羊!
事實證明,有“好奇心”的羚羊並非一隻,在蘇太臉上雪花被清理地幹幹淨淨之後,“羚羊大軍”終於過完了。
還有什麼會跑出來,蘇太已經不關心了,他覺得隻要他不死,還活著就好。但接下來,還真的沒有什麼了,隻是山莊內部人員走過。
在天色漸黑,在蘇太覺得地麵已經被他躺出了個坑時,一切終於結束,身上的小腳收回,留下一句淡淡警告:“記著,蘇太,今日你怎麼將山莊接收過去,他日,就怎麼還回來。”
蘇太想罵人,想打人,想殺人,可是當他掙紮著從地麵爬起的時候,哪還有半個人影?
“你們是瞎的嗎?人去了哪裏?”蘇太破口大罵。
此時,他的頭上掛著冰溜子,衣服沾著泥點子,臉上留著口水印子,即使抖落了浮雪,頭上、身上還是白茫茫一片。隨著說話之聲、走動間,一會兒掉一塊冰碴,一會掉一片雪花,士衛們一個個低著頭,心道:被馬震過,被羊舔過,這也是沒誰了?咋就沒被牛頂過呢,再加一樣,不就全了!
蘇太“呸,呸”朝地麵啐了幾口後,瞪大眼睛望向裏麵。黑漆漆一片,無有燈火,隱約可見亭台樓閣的輪廓……他的心總算好受了一些,那些個金銀珍寶啊,這美輪美奐的山莊啊,以後全是他的啦!
“走,進去!”蘇太一刻也等不了,命人即刻點起火把衝了進去。可是,搜遍整個山莊,別說什麼金銀翡翠,瑪瑙寶石了,連一個銅板也沒找到。
蘇太不信,給了幾個領隊之人幾大耳掛子之後,自己搶過火把親自去找,把他認為有可能藏寶的地方去了一遍。然後發現處處清空,處處空,哪還有什麼耀眼的金銀,炫目的珍寶啊,簡直是幹淨到連一根菜葉,一粒米都沒有留下,幹淨到就像從來沒有人住過。
“媽的,氣死我了——君辰……”蘇太一激動,腳下一滑,“撲通”一聲跌進池子,掀起了老高的水花。
而好巧不巧的是,他跌入的是高溫池,慘呼連連:“啊,燙死……我了——拉我上去!”
其實,所有的金銀、米糧都還在山莊之內,隻是蘇太找不到罷了。在君辰夜比出那個手勢之後,花雲離、墨染、瑕塵、青玉、紅斐幾人就明白了,怪不得少主讓在地麵下修那麼多暗倉,原來早就想到會有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