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李老爹與二人說著桃花鎮的風土人情，民風民俗
    ，繼而，說起了他的桂花釀。一說到酒，李老爹臉上顯現出掩藏不住地自豪，“我們李家幾輩人被選中為宮內送酒，到我這己經是第四輩……”
    慕容烈風、君辰夜相視一笑，這也是他們為什麼選上李老爹的原因。西梁京城現在無論出入都需要通行證，那個東西一時半會還真的不好弄，而他們又必須盡快混進城內。因為除了裏長手裏的花名冊，還有一份在國庫備份的，詳細記載著一個人的出生地，姓名、年齡、性別。如果兩份一比對，紫焰軍就露餡了。他們此一去就是為了要換掉備份的。
    “不是我吹牛，隻要是喝過我李家的酒，就沒有說不好的。喝一口，神清氣爽；喝兩口，筋骨舒暢；喝三口，飄飄欲仙。等今晚上回去，給你們嚐嚐。”
    二人點頭應下。
    正午時分，三人來到燕京城門。
    “停，幹什麼的？”兩個守衛上前一步，雙槍交叉，攔住去路。雖然早有心裏準備，但李老爹還是雙腿打晃，聲音發顫：“大人，小人奉命送酒，小人這裏有……”
    李老爹哆哆嗦嗦從懷裏掏出令牌遞過去，一個守衛看過後交給另一個，另一個看完後點點頭。
    這種令牌並不常見，禦膳房的米麵糧油，蔬菜瓜果，雞鴨
    豬羊等日常所需之物都是特供的。經過層層篩選，挑出最好的，才會發給這麼一塊令牌。一天、幾天或者是幾周送來一次。
    確認令牌後，守衛看向君辰夜和慕容烈風二人。此時，君辰夜正坐在酒壇子上，拿著一個有他頭大的饅頭在啃。慕容烈風站在一側，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守衛掏出畫像，隻瞄了一眼，就放棄繼續盤查的打算。實在是畫像上的二人太過出色，眼前的這倆人根本不具有可比性。雙槍一差，放行。
    李老爹用袖口拭了拭額角上的汗，“這陣子不知發生什麼事了，以前沒這麼嚴的。”
    “李老爹，我和哥哥想四處看看，您什麼時候回來？我們在這等您。”
    “大約半個時辰吧。你們四處看看可以，但可千萬別惹事啊……你們也看到了，剛才查的有多嚴！到時別忘記在這等著。”李老爹囑咐了又囑咐，才趕著毛驢車走了。
    告別了李老爹之後，兩人循著樹上，牆壁上一種火焰形的記號——紫焰軍特有標記，來到城西，距離皇宮三十裏處的細柳營。
    趴在屋脊上，兩人觀察了一下周圍環境。不遠處的校軍場鼓聲雷動，不時傳來“殺，殺，刺”的聲音。兩人最後鎖定一處——東側角樓。很簡單，那裏最舊，守衛最少。
    軍營裏一般都會藏有軍事機密，存放這些東西的地方不但有重兵把守，還會設有機關暗器。相比之下，花名冊之類的就不夠級別了，除了那些殺人越獄的逃犯，誰會沒事吃飽撐的來改自己的身份呢！
    況且，就算是守衛少，也不是一般毛賊草寇能靠近了的。首先，外圍幾丈高的，像鏡麵一樣光滑，上麵插著倒三角柵欄的圍牆就是個大問題，沒有足夠好的輕功，那就是個不可逾越的障礙。
    比想象中更容易，兩人順利潛入。除去外麵的四個守衛，裏麵還有一個，看到他後，君辰夜把掏出的小藥瓶又放了回去，迷藥給他用，浪費。這貨，打雷他都未必能醒。
    庫房門口正對麵放置一桌一凳，這人雙腿搭在桌子上，頭斜靠在牆上；一隻手揪著領口，像在和誰幹架，另一隻手又半舉著，像要敬禮一樣；哈喇子流出多長，呼嚕聲震天響；凳子隻有三條腿著地，搖搖晃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卻始終不倒。沒有天長日久的修煉，絕達不到如此爐火純情的功夫。此情此景，君辰夜隻想說一個字：服。
    慕容烈風仍舊沒放鬆警惕，手握在劍柄上準備隨時應對突發狀況。
    君辰夜大搖大擺走過去，拽下他腰間掛著的唯一一把鑰匙。走了兩步又回身，好心將他胳膊壓下，這麼睡得多累啊！
    大門被打開，裏麵寬敞、開闊，沒有一絲灰塵。豎立著一排排桑拓木打造的，帶有許多小抽屜的櫃閣。上麵貼著標簽，寫著哪個城哪個鎮。
    慕容烈風和君辰夜分頭找，很快找到了寫著桃花鎮的抽屜，拉開後，兩人均變了臉色……空的，他們來晚了一步。一瞬間，慕容烈風的心裏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暴露，那就隻能帶領紫焰軍硬闖了。
    “他們剛走，我們就出發了，前後不會差半個時辰，即使比對，一時半會也輪不上他們。”君辰夜冷靜分析當前狀況，安慰著慕容烈風。
    慕容烈風點頭，心裏有一句話不敢說出口：萬一是從桃花鎮開始呢？
    兩人出門時，那貨還在呼呼大睡，被放下的手臂又舉了起來。看來是習慣已成自然。不過，現在可沒人有時間理會他。快速將鑰匙放回去後，二人直奔校軍場。
    小心避開守衛，穿行在二三百個營帳之間，慕容烈風心如火燒，隻覺得不遠處的喊殺聲無比刺耳，鼓聲一下下就像敲在心上一樣難以忍受。
    當初就算知道回天祈的的路危機重重，他也應該選擇回去。起碼那樣還有一線生機，起碼就算死，大家也能死在一起。這些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怎能將他們置身這樣危險的境地？
    “烈風，你看……”疾行中的慕容烈風被君辰夜一把拉住。順著他手指方向，慕容烈風看到了大帳上印著的一個腳印，再仔細看清後，慕容烈風緊崩的麵孔有了一絲和緩——腳印下，隱藏著一個火焰形標記。
    兩人身形晃動，閃入陰影之內，君辰夜取出一枚綠色藥丸，向門口站立的兩名守衛方向拋出，綠色煙霧漸漸散開，兩名守衛仍舊筆挺的站立著，隻是眼睛一眨不眨。
    “走了，烈風，別碰到他們啊。現在用手輕輕一點，他們都會倒。”君辰夜低聲道。
    君辰夜撩開帳簾一角看去，裏麵三個胡須花白，戴黑框眼鏡的老者正在埋頭校對。案幾上擺滿了花名冊。查探了一下四周，並無異常後，兩人閃身進入。
    三個老頭抬眼看了一下，複又低頭工作，想想覺得哪裏不妥，其中一人問道：“你們是？”
    “你們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隨著君辰夜兩指輕彈，三個老者聽話地趴在桌子上，不動了。慕容烈風站在門口處，用內息探查著周遭動向。
    君辰夜快速翻找，突然眼前一亮，一個老者當前看的花名冊下一本就是桃花鎮的。啊，好險！君辰夜快速用懷裏那一本替換掉。
    “走了，烈風。”君辰夜打了個響指。
    兩人走後沒多久，守衛眼珠可以轉動了，三個老者起來繼續幹活，一切如常。
    看看離和李老爹約定的時辰還有一段時間，兩人到附近客棧內買了一些大餅，醬菜和牛肉。
    “烈風，他們把我們畫得好醜。”君辰夜指著滿大街畫像。
    “越醜越好。”
    “怕什麼，反正我們現在也沒人認得出。”
    “要是碰上西梁的那種狼犬，我們就麻煩了。”
    尋了一處樹蔭下空地，兩人坐下。喝了幾口水，洗淨雙手之後，慕容烈風拿出一個大餅，放了幾塊牛肉，卷好遞給君辰夜。而後拿出上午被君辰夜啃了幾口的饅頭，吃了起來。
    “烈風別吃了，饅頭都涼了。”
    “沒事，一點也不硬。”在戰場上饑餓時，生的熟的，涼的熱的，草根樹皮，隻要能填飽肚子，什麼都吃。和那些比起來，這個饅頭簡直是人間美味。
    “那分給我一些。”
    “你吃餅。”
    “不，我要吃饅頭。”君辰夜撲抱過來，舉著的大餅在慕容烈風臉旁晃來晃去，一個不小心就會蹭上。
    “好，那你先……先鬆手。”慕容烈風一動不敢動。
    拗不過君辰夜，慕容烈風掰了一小塊給他。
    “烈風，知道我們這算什麼嗎？”君辰夜跪坐在慕容烈風對麵，一手舉著饅頭，一手舉著大餅。眼睛亮晶晶的，跟要啃肉骨頭的小狗兒差不多。
    “算什麼？”
    “同甘苦，共患難。”
    “……”慕容烈風輕笑，想了想，還真是。兩人從相識到現在，雖然時間不長，但經曆過的事情卻足可以用這句話形容。
    “烈風，你怎麼不說話？難道你覺得不是？”君辰夜作勢又要撲過來。
    “是是，君辰夜，能不能先把你的餅吃完？”慕容烈風雙手擋在胸前，眼中含笑。
    君辰夜吃掉饅頭，又吃了小半個餅，不吃了。慕容烈風幫他擦淨手，又擦了擦嘴角，接著吃他剩下的。
    沒過多久，李老爹也趕著毛驢車出現在不遠處。
    “還好沒誤了時辰。”李老爹笑嗬嗬上前。慕容烈風君辰夜二人起身相迎。
    君辰夜：“李老爹吃些東西墊墊吧。”
    慕容烈風將各樣吃食遞過去。
    “不用了，不用了，我還不餓。”李老爹擺手。
    君辰夜：“李老爹你就別客氣了，東西多得很。我們三個也吃不完。”
    “那，好吧。李老爹我和你們沾光了。”
    李老爹將車停靠在樹下，從上麵拿下草料飲水，先給小毛驢打點好，他才走過來坐下。
    日頭轉過頭頂，正午已過。
    李老爹吃罷後，三人又歇息了一陣，起身趕路。
    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①。
    李老爹趕車，慕容烈風在車後跟著，君辰夜一會兒坐在車上，一會兒跳下去，折騰啊折騰，最後在慕容烈風背上睡著了。
    “小風，將你弟弟放車上來吧。”
    “放在車上，他不會睡的。”
    “你不累嗎？道路還有好遠呢。”
    “不妨事的。”
    李老爹笑笑，這個小夥子雖然不怎麼愛說話，但對弟弟真是好到沒話說。
    千嶂裏，一聲清②。醉紅偷染江楓③。落日牛羊，晚雲鴻雁④。
    注釋：
    ①出自範仲淹《蘇幕遮·懷舊》。
    ②出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