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君辰夜下山 第七十九章宮變(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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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麵天色昏暗,看不真切。幽冥還一身黑衣,更是不甚明顯。此時借著車內微弱的燭光,君顏陌看到:幽冥的黑衣幾乎
染成了血衣,渾身上下數道刀口,最嚴重的是肋下到腹部這一處,一道長長的口子,皮肉翻卷,還在不斷往外滲著鮮血,
就這樣,還擋在他的麵前,行動時不表露出分毫,走動間讓他完全感覺不到,幽冥該有多痛!
一瞬間,君顏陌的五髒六腑都像被一雙有力的手攫住了,連呼吸都覺吃力。君顏陌拔出匕首,一把扯開外衫,將中衣左邊大半衣襟割下,一次性喂了兩粒止血藥丸給幽冥。然後,伸手過去解幽冥的衣衫,
幽冥知道他說不用君顏陌也不會停手,所以在君顏陌說了一句“別動”後,就真的一下也不動了,
衣衫敞開,傷口觸目驚心,如此深且長的口子需要銀針、細線縫合,簡單的包紮隻能暫時減緩流血。
君顏陌的動作再輕,上藥、纏布條過程中也難免弄痛幽冥,受了這麼重的傷,悶哼個一聲兩聲很正常。碰到骨頭軟的,哭爹喊娘、鬼哭狼嚎,那也無可厚非。
可幽冥一聲都不吭,就像不是傷在他身上一樣!
真當自己是鐵打的嗎?沒有思想,沒有情感,隻知道執行命令,如刀劍一樣冷冰冰的殺人工具?
害怕、擔憂、彷徨,心疼、心痛、心酸……各種情緒糅雜在一起,君顏陌突然覺得心裏很不是滋味,死死咬住下唇。咬到包紮好了傷口,咬到嘴裏有了血腥味,咬到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就是不鬆口。
見不得君顏陌受傷流血,也見不得他委屈流淚。幽冥頓時慌了手腳,薄唇動了好幾下,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但注意力還是放在那被咬破、滲著血珠子的唇上,“主人,別咬了。”
“要你管!”說完越發用力的咬緊下唇。眼淚一對一雙的滑落,長長的睫毛猶如蝶羽般輕顫,在眼瞼下投入兩道剪影。
燭火搖曳,車壁上印出一個倔強、纖弱的少年側影。
要不是幽冥現在有傷在身,君顏陌肯定二話不說撲過去大力捶打他一頓,現在也隻能拿自己撒氣。
幽冥右手費力抬起,“主人,不要流淚。”
君顏陌冷哼一聲,看也不看幽冥,貌似很不情願地往前湊了湊,配合幽冥手臂的高度。
因失血過多低溫下降而有些微涼的手指輕拭淚珠。
幽冥不會有事,他不允許幽冥幽冥有事!幽冥不是冷冰冷的,至少對他不是!
因得著了安撫,君顏陌的眼淚漸漸止住了,唇鬆開了,腦子也清醒了。想起了發生在前半夜的事。
幽冥怎麼就沒有思想了?若是沒有,他現在還能好好在這和他鬧脾氣嗎?一件一件的憶起,心中泛起甜蜜,臉頰緋紅,唇角不自覺揚起,破涕為笑。
“忍一下,等到了府中讓大夫重新給你包紮。”君顏陌一邊說,一邊輕輕扶起幽冥的身子。自己倚到他身後,隔在車壁間,減少顛簸。
幽冥被那個笑容晃花了眼,想說“主人,離幽冥遠些”想說“主人,不要靠近幽冥”,但隻是輕聲叫了一句“主人”後,就不敢再言其他,好不容易哄好了,不可以再惹得主人流淚。
君顏陌雙手環住幽冥臂膀,輕輕地,絲毫不敢用力。下巴輕抵在他沒受傷的肩頭,鼻端處充斥著濃烈到甚至有些刺鼻的血腥味。衣袖上、前襟上,和幽冥身體接觸的部分,沾染上大片血跡。
一開始幽冥的閃躲,包紮時的小心避讓,剛才不敢表露的拒絕,君顏陌都明白。
可幽冥為他浴血染血,他又怎可獨善其身,置身事外。
車壁上投下兩人相擁的身影,溫馨溫暖,君顏陌細細瞧著,內心無比安定,如此這般,真好!
兩柱香功夫左右,回到陌王府。
君顏陌親自扶著幽冥下了馬車,一連串的命令交待下去:大夫,傷藥,熱水,幹淨的衣衫……
這是怎麼個情況,主子怎麼突然回府了?今夜至關重要、
決定生死,一著不慎,滿盤皆輸。主子這時候不是應身處旋渦,奮力抗爭嗎?
呂尚瞪大眼睛,腦子一時不太好用,一路小跑著,傻傻跟在後麵。君顏陌直接將幽冥帶到自己房間。府中大夫已早一步在門口垂手等候。
呂尚自然想要跟進去時,門在他眼前“嘭”的一聲關上。他被嚇得一激靈,伸手摸了摸鼻子,好懸!
想要在門框倚一下,理一理思路,讓自己的步子和腦子同步時,門又“呼”地一下拉開了,呂尚又被嚇得一個激靈。
“這個拿去,熬藥。”君顏陌拋過來一個精致玉匣。
呂尚趕忙雙手接住,小心翼翼打開……靈,靈芝?親自送回來不說,還要用靈芝熬藥?
跟在君顏陌身邊多年,見慣好東西的呂尚自然知道,這是一顆難得一見的千年靈芝。
“愣著幹嘛,還不快去!”
“是是是……”呂尚迭聲應著,一個箭步躥了出去。
這回輪到君顏陌倚門框了,頭靠著,手握著,纖秀的手指用力到骨節泛白。
大夫給幽冥吃下一顆麻醉昏睡的藥丸,君顏陌幫助幽冥脫掉衣衫,連聲叮囑幾個“小心”後,就跑了出來,幽冥的傷他每看一次,心就忍不住抽疼一次,他實在沒辦法眼睜睜看著大夫用針線縫合幽冥的皮肉,雖然知道必需那樣做。
一炷香左右,房門被拉開,君顏陌一驚,站直身子,“怎麼樣了?”
“回六殿下,縫合完畢。”老大夫抬袖子拭了拭額角。
“那他的身子呢?”
“身子有些虛弱,調理一些時日即可。”
君顏陌鬆了一口氣,一大步邁入房內直奔床上的人。
老大夫掩好房門,離去。
幽冥尚未轉醒,君顏陌坐在床邊,伸手過去握住他的,急不可待去感受它的溫度。體溫依然偏低,但好在幽冥的呼吸較之前平穩了些許。
折騰了老半天,幽冥的麵巾依然好好遮在臉上,君顏陌想到他可能會不舒服,準備為他解下,指尖碰觸到,馬上想到什麼,微縮……
幽冥睜開眼一瞬間就發現遮麵巾拿掉了,但他也馬上意識到屋內漆黑一片,沒有燭火,不是他的房間,左手習慣性地探向身邊經常放劍的位置,長劍不在,他看向倚在床頭的人。
作為暗衛,無論何時,身處何地,有意識後第一時間就是觀察感受周圍環境,在最短時間內做出最有利於自己的反應,這是幽冥多年來養成的習慣。
“你醒啦,感覺怎麼樣?……放心吧,我是在熄滅蠟燭後,才幫你取掉的麵巾,什麼都沒看到。”君顏陌起身,借著窗外微弱的光,走到桌前,端來一碗藥。
“幽冥無礙。”幽冥回答,嗓音有些沙啞。
君顏陌將藥碗放在床頭,又回去倒了一杯清水,慢慢扶起幽冥,讓他倚靠在自己身上。
不用看幽冥也知道,身上的中衣換過了。水杯直接遞至幽冥唇邊。幽冥動了動唇,張口。
一杯溫水喂下後,君顏陌放下杯子,端起藥碗,舀了一勺,放在嘴邊輕輕吹涼,喂給幽冥,
這次幽冥痛快多了,因為知道說了什麼也無用。
藥很苦,比以前幽冥喝過的還要苦上好多倍,一口咽下後,舌尖都有些麻了,卻帶有一種特有的香,一股沉澱了千年的味道。
本來,藥熬好後可以少許放些糖進去,可是君顏陌壞心眼的想看到幽冥忍不下去喊苦的樣子。
結果,他失望了,幽冥依舊是悶不吭身,他喂一勺,他喝一勺。
君顏陌停下手中動作,“幽冥,藥苦嗎?”
“苦。”
“有多苦?”
幽冥頓了一下後,認真答道:“很苦。”
“我還以為你感覺不到。”君顏陌的聲音帶了笑意,他忽然很想知道,幽冥說“很苦”時是皺著眉,還是依然麵無表情,將剩下兩勺喂完後,塞了一顆大大蜜餞到幽冥口中。
“這回呢?”
“甜。”
君顏陌滿意了,輕笑,扶著幽冥躺好。
剛才那碗藥除了靈芝還加了一味養心安眠的草藥,君顏陌想起後追到廚房讓呂尚放入的。
沒多久,幽冥感到一陣困意。看到君顏陌要走,他喚了一聲“主人”,下意識就要起身。
“你要幹嘛?和我一起去嗎,現在這樣?……好好睡一覺,把身子養好再說。放心吧,那麼多人呢,我不會有事。”
君顏陌知道幽冥在擔心他,雖然黑暗中看不真切表情。雖然就算能看清,幽冥也很大可能是麵無表情。但君顏陌懂,而且絲毫不懷疑,堅信不疑。
也許是經曆了那樣的同生共死,心態不覺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總之,君顏陌自然而然就說出了那句話,他不想深究原因,隻要幽冥擔心他,這就夠了!
門口處傳來房門被拉開又合上的聲音。
明知君顏陌說的一切都對,幽冥還是忍不住擔心,但睡意愈來愈濃,幽冥緩緩閉上眼。
“等幽冥醒後,吩咐廚房給他做些可口的飯菜,不要太過油膩,不要辛辣,不要生冷硬的……受了傷的人該吃什麼不該吃什麼,你懂的!”君顏陌腳步不停,對跟在身後的呂尚吩咐道。
呂尚迭聲應著“是”,這有什麼難辦到的,正常吃食都可以……
“不可以!”君顏陌猛地停住腳步,呂尚被嚇了一跳,險些沒撞上。
“飯前還要喝下一碗補氣補血的粥。”
吃下靈芝還有什麼補不上的?呂尚心裏這樣想,嘴上
可不敢這樣講,大聲道:“是,主子!”
一切交代妥當,君顏陌登上馬車,離去。車輪轉的飛快,眨眼間消失在呂尚視野之內。
呂尚歎息:主子,你風風火火回來這一趟,貌似連口水都沒喝吧!
走出很遠了,君顏陌意識到口渴;肚子咕咕叫了幾聲,感到餓;不經意抬手動腿間,有些酸疼。幽冥沒事了,所有的感官又恢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