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無邪再次停下來的時候，像死狗一樣癱在地上，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唇角扯動，看意思是還想那樣欠揍的笑，但卻做不到了。
    “還來不來了？”
    “來。”耶律無邪用力回答。
    雷亞周遭的草已經拔光了一大片，聽到這個“來”字，他開始扒土，不知道是想挖洞還是想絮窩，突厥侍衛們聞言用手抱住了樹，頭正對著，大有再笑就用頭撞樹的架勢。
    耶律無邪靜靜等待著自己的第三次“發狂”，事實上他已經準備了第四次，第五次……抬眼，看到君辰夜正在怒視他，那忿忿的小模樣，讓他想過去咬兩口。
    “怎麼還不動手？”
    “你信不信我會砍斷你的手臂？”君辰夜揮舞了一下手裏的彎刀，嚇唬著。
    “來砍吧。”耶律無邪不怕死地將手臂向前遞了遞，“但
    砍完之後呢，拖著我的手臂滿天下跑嗎？除了我，沒人解開了你腳踝的麻藤。”
    “你到底想怎樣？”君辰夜煩躁的踢了踢小腳，連帶著耶律無邪的手臂也一動一動的。
    “帶你去看草原風光。”
    “我不記得什麼時候和你說過要去看草原風光的？”
    “我想帶你去看草原風光。”
    君辰夜以前在竹簡中看過對突厥人風俗習性的描述，知道他們熱情好客，但真的不知道可以熱情好客到這份兒上。
    看了看四下，發現天色已經大亮了，君辰夜覺得這樣拖下去不是辦法，眼珠一轉，“我要尿尿。”
    “那就……”
    “有人看著，尿不出來。”君辰夜瞄了一眼麻藤的長短，搶先說道。
    “沒人看著，你去吧。”
    君辰夜邁出一步，仿若在驗證耶律無邪話的真假般，邁出了第二步，三步，四步……仍沒有聽到跟上來的腳步聲。
    距離已經遠遠超過了麻藤的長度，可是君辰夜卻絲毫沒感覺到束縛，他疑惑的低頭看去。
    麻藤隨著他走出的距離在變長，同時也在變細，像發現了什麼新奇的玩意了似地，君辰夜由慢走變成了快走，快走又變成了小跑，最後用上了輕功，飛到了樹林深處。
    侍衛們的頭從左擺到了右，小皇子還挺會玩！
    耶律無邪絲毫不擔心，仍舊躺在地上恢複著力氣。
    君辰夜取出打火石，“噼啪”一頓摩擦，我燒，我燒……地上的草葉都被燒焦了，麻藤卻絲毫無損。
    這到底是個什麼鬼東西嗎？君辰夜恨恨地用石頭砸了兩下。努力回想著以前看過的所有竹簡，卻不記得哪本記載過這種物事。
    “完事了嗎，我們要走了！”遠處傳來耶律無邪的聲音。
    君辰夜不理，繼續折騰。突然，腳踝上的麻藤急劇收縮，君辰夜騰空而起，眨眼間被拽回到耶律無邪麵前，手中還抓著兩塊打火石。這期間君辰夜隻來得及“啊啊”了兩聲。
    “太陽要升起了，我們也要趕路了。”耶律無邪已經站起身，立在馬車門口等著君辰夜上車。手臂上，腿上多處被包了白布，看著頗為可笑。
    君辰夜鼓著小臉蛋，小腿叉開努力踏住地麵，免得再次被拉起。耶律無邪低笑一聲，長臂一伸，架起君辰夜。
    “我不要上車！”君辰夜踢著小腿，努力抗議著，無奈，人小，力氣小，輕易被抱上了車。
    耶律無邪絲毫不在意，將君辰夜放上來後，自己也登上車，隨後撂下了車簾。
    “餓了嗎，等一會兒就有人送吃的過來。”耶律無邪盤膝坐到對麵，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
    馬車“轆轆”前行，駛向那天地廣闊，一望無垠的大草原。
    君辰夜拿過耶律無邪手邊的彎刀，明目張膽的施行“越獄”，割了一會兒後，又用打火石點火燒。來來回回反反複複的折騰。
    “君辰夜，你明知道這樣沒用的。”對麵傳來耶律無邪帶笑的聲音。
    “誰說沒用，起碼能吵到你。”君辰夜將手中的打火石摩擦地更大聲。
    “這點聲音吵不到我的，我若想睡覺，照睡不誤。”耶律無邪“嗬嗬”笑了兩聲，雙手枕在腦後，一腿曲起，故意躺倒在了毛氈上。
    “各位父老相親，在下暫借寶地一用，還望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捧個人場，”
    “大哥大姐弟弟妹妹嬸嬸伯伯們，小人家鄉發了大水，已經三天沒吃過飯了，可憐可憐我吧，”
    “前八載，後十載，陰陽風水，吉凶禍福，不靈不要錢，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屋至東方起，弟子出門去，黑夜夜叉鬼，神水吞下去，萬物化成水，太上老君快顯靈！”
    “……”
    君辰夜從下山至今，這一路看到的聽到的，因為他那超凡的記憶力，今天統統給耶律無邪展現了出來。目的就是為了吵到他。一會兒是走江湖賣藝的，一會兒是沿街乞討的，一會兒是看麵相算卦的，一會兒又是開壇作法的，總之就是一套一套的。
    “哈哈哈，哈哈哈……”耶律無邪翻身坐起，手捂著肚子，大笑出聲，肚子每笑一下都牽動著痛感，卻就是停不下來。跟君辰夜給他用藥時的狀態沒差。
    外麵的侍衛們先是聽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這是哪跟哪，後來聽到耶律無邪的笑聲，心口一涼，完了，王子又發作了。
    半晌，耶律無邪終於停了下來，酸軟無力地靠在車壁上，
    好不容易恢複的一些力氣又耗掉了。但心情卻是從沒有過的好，一個字：爽。簡直爽到了心窩子裏，要是天天有這麼個小壞蛋在眼前折騰，那就是活神仙的日子啊！
    君辰夜也不折騰了，歎了口氣，翹著小腿躺在毛氈上，望著頂棚，哎，虧他之前還說什麼虎穴狼窩的，跟這一比，那些都是屁！
    車簾晃動，雷亞端上了一份熱氣騰騰的烤羊肉和馬奶酒，濃鬱的膻味充斥著鼻間。君辰夜一骨碌爬起身，捂住了小鼻子。
    “君辰夜，要不要嚐一嚐，”耶律無邪將羊肉切成小塊，用刀尖叉了一塊，遞過來。
    君辰夜猛搖頭，耶律無邪刀子回轉送到自己口中，然後就是眯著眼，很享受的表情。
    君辰夜一把撩開車簾，趴到窗口，也不知看到了什麼，高喊道：“羊糞球，馬糞球！”
    車前車後的侍衛們怔怔地四下看了看，哪有馬和羊啊？
    耶律無邪再次叉起的肉塊停在唇邊，低頭看了看，最後卻仍是堅強的送入口中，這都不是事兒！
    “君辰夜，你不餓麼？你說無邪大王是好人，我就給你吃你最喜歡吃的東西。”
    “無邪大王是壞蛋！無邪大王是騙人的大壞蛋！”
    山穀裏回蕩著君辰夜的聲音，久久不散。
    侍衛們身子一抖，天！敢這麼說王子的恐怕隻有這個小皇子了，不過，話說回來，都敢那麼折磨王子了，說說還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君辰夜，你確定不說嗎？哎呀，看看這是什麼，好香啊！”
    車簾再次被撩開，雷亞端上一盤冒著熱氣的桂花糕，一看就是剛剛做的。
    桂花糕對耶律無邪的吸引力和烤羊腿的馬奶酒一比，幾乎是微乎其微，但為了吸引君辰夜，耶律無邪捏起一塊，咬了一口，“哎呀，入口軟糯香甜，好吃好吃！君辰夜，你若是再不說的話，我可全吃光了。”
    君辰夜疑惑的回頭看了一眼，這都能辦到，會不會太神通廣大了一點？
    “吃的，我也有。”
    “你也有？”
    君辰夜解下自己的小包袱，打開後，露出了金黃黃的大餅，君辰夜拿起之前吃剩的小半個，拿起竹筒喝了兩口水後，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大餅賣相是不錯，可是已經涼了，怎麼看也沒有桂花糕好吃吧？看到君辰夜眉眼彎彎，幸福滿滿的小模樣，耶律無邪想到一個可能，試探說道：“君辰夜，咱倆換吧，一碟子桂花糕換一張大餅。”
    “不換。”
    “兩碟子。”
    “不換。”
    “三碟子。”
    “給多少都不換。”
    “為什麼？你不是喜歡吃桂花糕嗎？”
    “喜歡桂花糕，更喜歡大餅。”
    更喜歡？耶律無邪印證了自己之前的猜測，“慕容烈風給你做的？”
    “是，烈風給烙地。”
    耶律無邪用力嚼著放入口中的肉，瞄了一眼剩下的大餅，
    要快些消耗掉才好啊！否則他為小壞蛋準備的那多到數不清的吃食何時才能派上用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