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雲深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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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霽霽!”天朗在酒店門口截住正要離開的失魂落魄的她。她的臉色白如紙,眼中淚影朦朧,他的心一陣刺痛,她的傷情、她的眼淚都隻是為著在大廳中成為眾人焦點的那個高傲冷漠的男子。他心痛地拉住她的手,她卻把手用力地抽出來,天朗一怔,家霽隱去眼中的眼淚,努力平靜地看著他。
“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不願意看見你和他在一起了吧?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他會傷害你的……”天朗歎息一聲,眼中有著無奈,有著心疼,有著後悔。如果不是他放開她去了維也納,明川又有什麼機會……
“所以呢?”家霽看著他,聲音冷淡中透著一絲顫抖,“所以你把我帶到他總會出現的場合,好讓我看清楚這一點,是嗎?”
天朗皺皺眉,卻不否認,他深深地看著她,說:
“我以為我回來早了,原來卻是太晚了。霽霽,我不希望你受傷。”還有一句話他沒有說出口,那就是他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她另投他人懷抱,他做不到。
“可是,我已經受傷了。如果這是你所希望的,那我可以告訴你,你的目的達到了。”她半帶淒然半帶決絕地說,天朗一震,伸出手攏住她的肩,肩頭一片冰涼,透過他的掌心直入他的內心深處。
“不過就是想說服我,我和他是不可能的,對嗎?”她喃喃地說,推開他的雙手就往外走,天朗在身後叫住她,她沒有停下腳步,聲音有點虛無,說:
“我開始有點恨你了,你為什麼要走?走了又為什麼要回來?難道就是為了看見我今晚的這個結果嗎?
“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剩下的事,我自己一個人解決就好。”
天朗怔在那裏,看著她寒風中的背影,心裏五味陳雜。她說的的確是他的本意,可是當她直麵如此殘酷的事實他的心卻不如想象中的輕鬆。他難受,特別是看見她的眼中隻有那一個人,隻為那一個人傷心時,他甚至看出她對明川的感情也似乎不僅僅是喜歡、感激、迷戀……
霽霽,他傷害了你,我會用我的愛來彌補……可是這句話他始終沒有說出口,他會等,等她冷靜下來想清楚,她會知道誰才是最愛她的人。他轉身走進大廳,裏麵暖意融融,光影迷離,那些人臉上的笑容卻讓他感覺到陌生。他的心不知被什麼扯著,極端的不自在。
“家霽呢?她在哪裏?”
天朗抬頭一看,明川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他麵前,眼神裏閃過的焦慮打散了那張冷靜的麵具。天朗心中的怒氣此時卻化為一陣輕笑,半眯著眼睛看著他,說:“你關心得太多了吧?被記者訪問完了嗎?心裏的想法那麼多,我真替你感到累!”他擦身而過正要離開,明川一把製住他的手肘,聲音低沉而有力地說:
“賀天朗,說,她在哪裏?”
天朗的左手搭上他的手慢慢地把他的手推開,不緊不慢地說:
“既然狠得下心來傷她,又何必在乎?”
明川的臉霎時變得暗沉,隨即卻是冷冽地看了他一眼,說:“狠心的人好像並不止我一個。告訴我,她在哪裏?”
天朗顯然被這句一針見血的話刺痛了,他冷哼一聲,“你要找她嗎?也好,她一個人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她隻答應我冷靜後會好好處理和你之間的問題,讓我不用擔心。你找到她的話,大概她能跟你說的就隻有四個字。”他盯著明川,一字一句地說:
“一刀兩斷。”天朗一口氣說完了這四個字之後,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地獄出來的撒旦,不論是惡毒的語句還是惡意的行為都如毒蛇口裏的牙齒,不傷人誓不甘休。
明川的臉痛苦地抽搐了一下,咬著牙說:“好,那我就看看她如何與我一刀兩斷!”他放開天朗,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宴會大廳。
家霽走了出來之後才想起自己連外套都忘記拿了。寒風肆虐著,她的肩裸露在寒氣中,身子一陣陣地顫抖著。可是她的心裏更冷,冷得像一塊千年寒冰。
他燦爛溫暖的笑容,柔情嗬護的話語此刻卻變成了一支支奪命利箭,刺得她的回憶支離破碎,傷得她的心鮮血淋漓
她不知不覺又走進了這個地方。她看著麵前不停旋轉著的木馬,她想起了他曾為她想吃一塊蛋糕而在街頭演奏,想起了他綁在木馬上然後掉了一地的黃絲帶,想起了一大捧藍的深情入海的勿忘我,想起他溫情如水的吻……
忽然覺得心頭一陣窒息,原來他已經一點一滴地滲進她的生命,甚至她體內流動的血液也有一部分是他的,而這一部分在過去的日子中潛滋暗長,居然如洪流決堤一般淹沒了她的五髒六腑。
可是,他畢竟讓她失望了,等他,就是為了看見他這般模樣嗎?
她麻木離開遊樂場,大門口寒風凜凜,她打了個哆嗦,抬頭想辨清方向,一下子就看到了迎麵走來的明川。
她果然在這裏!他找遍了附近,經過這裏的時候靈光一閃走了進來,就看到了瑟縮的她一臉茫然地看著前方,那一瞬間他後悔到骨子裏去了。他不該在她出現的場合與程可心虛與委蛇,可是看到天朗與她親密無間的樣子他就心生出無名之火,尤其是天朗對史密夫說的話更是讓他快要瘋了——
史密夫問:“她就是那個為了她你拚命提早了半年回來的女孩子?和你很相配!”
天朗說:“是的,她已經回到我身邊,等開完演奏會之後我就會與她訂婚。”
史密夫說:“真的嗎?那我在此先恭喜你們兩情相悅終成眷屬……”
家霽甜甜地笑笑說:“謝謝!”
……
她避開他帶著抱歉的目光,兩眼空洞無神地看著他的前方,僵直地走過去擦身而過,她如陌生人一般的冷漠目光刺痛了他,他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卻覺得自己仿佛抓住了一塊冰。她用力甩開他的手繼續往外麵走去,她已顧不上什麼方向了,隻朝燈火最旺盛的地方奔去。他追上去鉗住她的手臂,說:
“恨我,也不能虐待你自己!”他脫下身上的西裝披到她身上,她抖抖肩膀,西裝無聲地掉落地上,明川無奈地撿起衣服,她又不顧而去。
明川跑前幾步,拉住她,心疼無奈地看著她,又把衣服披到她身上,這一次家霽卻幹脆地一手抓過衣服,扔到路邊的一大灘積水處,看著他說:
“還要拿給我穿嗎?”她毫不掩飾自己眼裏的傷痛,“你的好意留給有需要的人,我不需要!”說罷頭也不回地向前走。明川心一酸,也生氣了,他發起狠來,衝上去一把扯住她,生拖硬拽地把她拉進最近的一家時裝店。店員吃驚地看著這兩個人,女的臉色蒼白腳步踉蹌,男的怒氣衝衝濃眉倒豎,明川大聲說:
“把你們店裏最厚的外套拿出來!”
店員變了臉色,好像遇到警匪片裏的劫匪,奇怪的不是要錢,而是要衣服。有個機靈的馬上拿過一件短大衣給他,他一隻手從錢包裏拿出一疊票子拋過去,說:
“不用找了,你們當作沒看見這回事!”他抓起外套仍然拖著她走出店門,把她的兩隻手塞進外套袖子,從前麵牢牢的套住她,在她背後“刷”的一聲拉好了鏈子。
“你瘋了,洛明川!把衣服穿反了!”她氣惱得大叫。
明川不說話,拉著她就往停車的地方走去,她掙紮著已經到了車門,她大聲說:
“我不要跟你走,放開我,難道你覺得我就這麼好愚弄嗎?!”周圍稀落的幾個人聽到聲音都往這邊看過來。已經夜深了,街上隻有寒風吹過樹葉的聲音,她的聲音尤為突出。
“如果你不想我抱著你一直走幾公裏路的話,你就乖乖地給我上車!”他低下聲音威脅她,拉開後座車門,她被動地上了車,別過臉不看他。他坐進來,對前麵的啟新說:
“開車吧。”
家霽伸手到後背想要解開衣服,明川皺皺眉按住她的手,幫她把鏈子拉下,脫下衣服。
“不要動!”他警告地看她一眼,沉默的她倔強地揚起小巧的下巴,任由他給她重新穿好,拉上鏈子。
他的手觸到她冰涼的手指,不由得把手掌覆在那上麵。一股溫暖從掌心傳來直透心間,她僵硬地把手抽出來放進衣服的口袋裏,他的手掌一下子落空,心裏也似乎空空如也。他看著她蒼白的臉色,沉默著,也沒有說話。
車子到了公寓的停車場,家霽卻不下車,她的眼睛看著前方,問:
“開完記者招待會,你和她就會訂婚,或是結婚,對嗎?”語氣平靜得如風暴來臨前的黑夜。
明川不說話。
“也許你是為了我或是為了我身邊的親人,或是其它的什麼理由才會這樣做。可是對我而言,你卻是背叛了我對你的愛。如果你真的愛我,別人怎麼樣又有什麼關係呢?就算要我死去那又有什麼關係呢?那樣的愛透明、純粹,沒有機心和利益關係,我曾以為自己那麼的幸運,可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鋪墊一個我不得不接受的事實……”她的淚在眼眶裏打轉,她說不出話來了,推開車門就走了出去。
“我們……算了吧。”她“嘭”的一聲關上車門,明川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來,可是,他還是沒有動,隔著車窗看著她走進了電梯。
明川的心忽然一陣創痛,酸楚莫名的情緒在胸腔內翻江倒海,他一手捂住自己的心髒,然而她的那一句“算了吧”宛如一把利刃在報複似的直刺心窩,痛得他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他就那樣坐著,任由心裏的難過痛苦潮水般在身體內蔓延開來。
原來,這就是一刀兩斷的感覺啊……
良久,前麵的啟新才開口問:
“部長,你……還好吧?”
“回去吧。”他說,接著又是好一陣子沉默,然後才開口問:
“東部油田那邊準備得怎樣了?”
“差不多了,人已經找好,都是自己人,各自家裏已經打點過,不會有問題的;緬甸遊擊軍那邊也已經聯係好……可是,你要親自去?那幫人沒有什麼國際信譽和道義,很危險……要不,我去?”啟新擔心地問。他是明川的中學同學,後來家裏因股票危機破了產,父母都相繼離世了,明川的父親幫他還清了債務,還送他去念財經和學武術,所以他畢業後就到宏安當了明川的助理和保鏢。
“不用。”他簡潔地拒絕了。反正,剛才那一刻,他就有種想死的衝動了。他傷她傷得那麼深,她還會原諒自己嗎?真如她說的那樣,因為有愛就可以不顧一切?他苦笑,程可心或程氏集團為了促成這樁婚事必然會清除掉一切的障礙,她的家人,她自己可能都無法幸免。
不自由,好像是一種宿命,純粹無瑕的愛,好像是一種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