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樹咖啡”屋靠窗的一排桌子已經坐滿了人，劉麗詩撇撇嘴，對後麵跟著的兩個女伴說道：“看吧，這兒生意就是這麼好，要不換一家？”
    “不用了。”程嘉昕開口了，“就那邊的沙發吧！”她帶頭向僅剩的一個空桌走去，後麵兩個隻好跟上來。
    劉麗詩一邊坐下，一邊說道：“嘉昕，這裏靠近洗手間啊，我們從來不會坐這裏的。”
    嘉昕倒進沙發裏麵，仰頭說道：“唉，將就一下，我沒有力氣走路啦！”
    這邊嚴菲問道：“喝什麼？”
    兩個人異口同聲回答：“老規矩。”
    “好。”嚴菲轉過身，對旁邊的小妹小聲交代她們各自的飲品去了。
    劉麗詩看著嘉昕的側臉，問道：“怎麼了？最近這麼累？結婚的籌備進行得怎樣了？”
    “別提了！”嘉昕無力地擺擺手。
    “嘉昕，出了什麼事了？”嚴菲挨過來，語氣比平時更溫柔。
    嘉昕吸一口氣，然後快速地說出來：“我和他分手了婚也不結了今天讓你們來記我的新電話號碼。”然後掏出自己的手機，她很滿意，說這麼快，讓人聽不出真正的情緒。
    劉麗詩揉揉她的頭：“你發燒了還是我病了？我怎麼聽不懂？”
    “你們怎麼分手了？明明在談婚論嫁了，出了什麼大事？”嚴菲一邊掏出自己的手機記著電話號碼，一邊問她。
    “啊？你剛說真的？”劉麗詩搖搖她，把她的短發弄得更亂了，“快說，怎麼回事？”
    兩個女人半側著身子，齊齊盯著她，四目炯炯，如同探照燈，讓她無處遁形。
    “三天前……”
    當小妹把她們的咖啡端上來的時候，她就講完了整個的經過。
    “就這樣？”嚴菲問。
    “就這麼點兒？”劉麗詩睜著她圓圓的眼睛問道。
    她點點頭，端起了自己的那杯摩卡，喝一口，心裏也開始納悶：八年的感情，怎麼才這麼短短幾句話就總結了？是一種自己都想象不到的短促和輕飄。
    “唉，原本以為你會是我們當中第一個結婚的。”嚴菲歎了口氣，她和她開裝飾公司的男友在一起也三年了，三年對她們說了三次“年底結婚”，結果還是沒影兒，現在仍是“非法同居”。
    “唉，你們那麼多年的感情啊！”劉麗詩搖搖頭說道，“有人不是說戀愛的時間能長盡量長嗎？還說這最少有兩點好處：一，充分、盡可能長的享受戀愛的愉悅，婚姻和戀愛的感覺是很不同的。二，兩人相處時間越長，越能檢驗彼此是否真心，越能看出兩人性格是否合得來。這樣婚後的感情就會牢固得多。”
    “可是看看你的實際情況，是戀愛談長了，反而出問題了。”劉麗詩用小匙攪動著麵前的藍山咖啡，又放了塊糖下去。
    “嘉昕，楚城回頭找過你沒有？”嚴菲問。
    “找過，所以我把電話號碼換了。”嘉昕的語氣淡淡的。
    “你們再沒有和好的可能了？”劉麗詩問道。
    “嗯。”
    嚴菲靠近她問：“這麼幹脆？你們都是對方的初戀誒！”
    心像是被一個錐子猛頂了一下，嘉昕鼻子裏哼了一聲，借以掩飾那種疼痛，冷冷說道：“他和別的女人上過床了，我嫌他髒！”
    “楚城和那女的有多久了？”劉麗詩問。
    “他說就這一個月。”
    “我看未必，你翻翻他的錢包、他的衣服口袋，恐怕早就看出些蛛絲馬跡了。”劉麗詩一副經驗豐富的樣子。
    “我哪有那習慣翻人家的東西。”
    “唉，你就是太相信他了！”
    “不相信他，幹嘛還跟他談戀愛呀？”嘉昕想不通劉麗詩的話。
    劉麗詩翻個白眼，說道：“嘉昕，我承認你說的有道理。可是你的這些道理在實際當中卻行不通。”
    “那個女人是哪裏的？幹嘛不找她談談？”劉麗詩一貫好強的作風又冒出來了。
    嘉昕兩手一攤：“找那女的幹嘛？他自己經不起誘惑，還好意思怪紅顏禍水？”
    嚴菲在一旁嘖嘖搖頭：“嘉昕，都這時候了，你還能分清楚誰的責任。”
    “你是在表揚我嗎？”嘉昕轉過頭去看著她，“我總不能跑大街上抱個琵琶自彈自唱，哭訴我的失戀，要群眾輿論監督他對我負責吧？”
    劉麗詩的手迅速伸到嘉昕臉上，擰了一下，說道：“還在嘴硬！”
    嘉昕摸著自己紅起來的臉，說道：“真想看我哭？這裏哭不出來呀，太多人從這裏上上下下去洗手間了！”話音剛落，有兩個人一前一後從這裏過路，進洗手間了。
    劉麗詩一看，也笑了，推推她：“我說，你別逞強憋壞了自己呀！要是我遇到這樣的事情，一定不會饒了那個狐狸精！”說著，那做了水晶甲的美麗手指合攏來，捏成了一個拳頭，在嘉昕麵前晃了兩下，兩個人都笑了，但嚴菲卻沒有笑，反而沉默了。
    嘉昕雙手環抱在胸前，再次窩進沙發裏，看著麵前的咖啡杯說道：“麗詩，感情真的不是一個女人就能破壞得了的。”她把正在積蓄的傷感慢慢平息下去，繼續說，“楚城是想經曆更多的女人和更多的戀愛，就這麼戀愛一次，和一個女人結婚了，他不甘心。”
    “這麼順順利利的感情，難道不好嗎？”嚴菲不解，“愛情又不是吃飯，還要經常換不同的女人調整胃口！”
    “這樣，就不用結婚了呀，一輩子談，戀，愛！”劉麗詩乜一眼昏暗的店堂裏那些背影朦朧的男人，目光又回到嚴菲身上，“男人，都不想自己被結婚套牢吧？這裏麵和自己喝咖啡的女人，會是自己的老婆嗎？”
    嚴菲歎了口氣，低聲說道：“嘉昕，以前一直把你和楚城當作愛情標本，現在……”她的手忽然撫上自己的眼角，一滴淚水順著手指流下來，“現在，全被打破了。”隨即手掌捂住了自己的臉，但是仍控製不住身體的顫動，她迅速站起來，低著頭說：“我去下洗手間！”匆匆離開了。
    剩下劉麗詩和嘉昕兩人麵麵相覷，怎麼也沒有想到，哭出來的會是嚴菲。
    “唉，真不該找你們出來，害得你們也不高興了。”嘉昕用手碰碰嚴菲的杯子，她的英國紅茶一口都還沒喝過呢，已經在涼了。
    “別這麼說啦，你不找我們找哪個？咱們從中學就開始的三劍客組合，是經過了時光的考驗的！”劉麗詩說完了，還拍拍嘉昕的肩膀，像是想把力量傳遞給她。
    “不過，你們走到今天，真是讓人感到意外和可惜呀！就像菲菲說的，看到一個完美的東西被破壞掉了。”
    “那算什麼完美？”嘉昕翻了個白眼。
    “當初看來就是完美呀。你潑辣，他溫和，性格互補；你是個家務白癡，他會做一手好菜，你不用當燒飯婆；你小巧玲瓏，他清秀文雅，看起來也般配。而且，你們都是對方的第一個，根本不會有什麼前情人回頭來找的麻煩，你看，這不完美嗎？”
    “可是他不忠誠。”嘉昕望著頭上那盞橙色的筒燈，喃喃說，“我一心一意隻守著他，而他的眼睛卻看著外麵，結果完美是堆光鮮的肥皂泡，幾條短信就把它們全戳破了。”
    她拉起劉麗詩的手，欣賞著在燈光下水晶甲的絢麗奪目，說道：“還是你這樣好，麗詩，一大幫人追求你，你誰都不愛，玩死他們！”
    劉麗詩倏的抽回手去，說：“有什麼好的？一群歪瓜裂棗，成天跟他們吃來喝去，自己都沒心情玩了，我們都二十七的人了，還經得起幾年的折騰？”她優雅地扭扭脖子，算是舒展一下身體，竟引得一個去洗手間的男子看了看她。
    那個男子一進去，兩個人就掩嘴笑了起來。
    這時候嚴菲從洗手間回來了，一看就知道剛哭過，劉麗詩從自己的手袋裏抽出一張濕巾，遞給她，說道：“再擦擦，眼睛下邊還有睫毛膏。”
    “哦。”嚴菲接過，又往洗手間去了。
    “看起來，她才像個失戀的人呢！”劉麗詩乜了嘉昕一眼。
    “誰規定失戀一定要哭啊？”嘉昕嘴上這麼說，心裏卻在想，如不是在家裏“閉關”三天，她的確不能保證現在自己的眼睛會不會腫得看不清腳下的路。
    “你也知道，菲菲經曆了好幾次戀愛，每次都是男人甩了她，她看我失戀，是在觸景傷情呢。我真奇怪，她怎麼對男人還那麼有信心。”
    劉麗詩用手指戳一下她的額頭，說道：“你還真夠刻薄的啊！跟一個男人分手，就恨上全天下男人了？我看你馬上要變怨婦了！”
    “誰要變怨婦了？”嚴菲出來了，好奇地問。
    “她！”嘉昕和劉麗詩同時指向對方，嚴菲送了個白眼給她們，喝了今晚的第一口茶，慢慢說道：“兩隻母獅子，什麼時候都能鬥得起來。”
    “哎喲，”嘉昕摸著自己的胸口，說道：“我是受傷的女人誒，你們怎麼都不心疼我一下？一個戳我，一個給我白眼，太傷心了！”
    “傷心？我看你是沒心沒肺。”劉麗詩依然不客氣地說。
    “你要是有心，以後有條件好的，給我介紹一個吧！”嘉昕知道她是嘴硬心軟的人，繼續嬉皮笑臉地說。
    “你還指望她？”嚴菲笑了，“她要是能遇到條件好的，一定自己用了，還能輪到你？”
    劉麗詩抿嘴笑著不說話，嘉昕聳聳肩，說道：“沒關係，我條件比她定得低點就行了。”
    “那好。”劉麗詩端起咖啡杯，說道：“恭喜你恢複單身！以後約你，你可沒有借口推脫了。”
    嚴菲也說：“嘉昕，以後不好玩，就打電話給我。別一個人悶著。”
    嘉昕心裏有些感動，畢竟是多年的死黨，她們知道用什麼方式安慰她是她能夠接受的，為這份難得的默契，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