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第3、4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837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禍端——
    茈凝居。內廳。
    清一色的紫藤桌椅純然雅致,藤案上奇石山景氣韻古拙,窗外是一方如雲似海的淺紫芳菲,玉竹林深……這幾日時常到此,但進來這內廳卻還是第一次,布置得不賴,隻可惜便宜了這些瘟神。
    薑眉坐在上首,捧著隻墨玉茶盞品茗不語。魏師兄不在,他也難得消停下來沒找我碴兒,隻是改行當起了獄卒。
    老二老四先下去梳洗了,屋裏隻我們二人,他坐著,我立著,誰也不理采誰。
    等兩人出來時我仍靠在窗邊。
    “羽弟,過來坐。”
    這位老兄倒是一點兒不生份,之前我都把話說得那麼明白了,他還是欣然過來攜了我手臂,親親熱熱就近坐下。有心甩開他吧,有外人在場終歸還是忍住了。我坐的筆直,仍自望著窗外不搭理他。
    “唉…,二哥知道,你心中仍有芥蒂,不願再理會宮中諸事。但今次實在是……你亦是父皇的兒子,也理應知曉此事。”
    欲言又止,聲情並茂,有事說事不就得了,看來是演戲演慣了,對著我這麼個一無用處的大閑人也不忘下足功夫。
    我仍舊很不給麵子,寧可數窗外的花葉兒也不瞧他一眼。
    老四最沉不住氣,見我慢待了他家二哥立馬怒衝頂梁,不過想必在裏麵已受過老二的訓了,勉強押住火冷笑道:“江望羽,寧妃不日便要升天了,你倒還沉得住氣。”
    !
    心狠狠的縮緊……
    回頭狠瞪,我沉聲恨道:“寧、王。”
    可能是我的眼神太過怨毒,他想回嘴但終究忍住了。
    壓下胸中怒氣,我微微牽起嘴角,哼道:“江澄如,你又嫌嘴裏的牙礙事了吧……用不用我再幫你美美容,索性全敲下來換銀的如何?”
    “你——”
    “老四,寧王千歲豈是你能隨意詆毀的!”
    照例一個唱紅臉一個做白臉。我心中煩悶再瞧不得這二人演戲,平平道:“崇王爺,有話請講,我洗耳恭聽。”
    老二低頭孕育一番感情:“……父皇遇刺,危在旦夕。”
    我鬆了口氣。
    老四看不過眼冷笑道:“知道你不關心這個,隻不過,父皇駕崩下一個倒黴的是誰,你不會猜不到吧……寧王也罷,寧妃也罷,反正殉葬的時候都少不了他那份兒。”
    寧……真是再諷刺也不過,在他最中意的這間屋子裏聽著這樣的消息……
    “你們千裏迢迢趕來,就隻為了傳個口訊?”
    老二最是多事,握了我手寬慰道:“羽弟莫急。父皇的傷勢雖重,但幸得疏楊他傾力相救,好歹已然控製住了。寧王千歲則一切安好,他一直守在父皇身邊,你不必太擔心……”
    我有些好笑,嘮叨了這麼一大通,該說但是了吧。
    “隻是,父皇傷勢雖有好轉,可龍體卻一日比一日虛弱,禦醫名醫宣了無數也終不得法……隻得又請了疏楊來瞧,才知是中了那刺客的歹毒門道。”說罷,他望向仍自靠在椅上悠閑飲茶的薑眉,目光有些複雜。
    漆嶺藥行的名頭我自然曉得,可薑眉這種人竟也精通岐黃?忽然想起了以前看過的小說裏那些什麼殺人名醫蝶穀醫仙之類的怪人,他肯出手相救不會也有什麼古怪條件吧……
    薑眉如有所感般舉目望來,一雙異眸中盡露了然,漸漸綻開笑意且愜意之極……這感覺就像是鏡子裏的自己衝著你不懷好意的奸笑……不過此時心亂如麻,我並沒把這笑容放在心上。
    薑眉放下那隻墨玉茶盞,清聲淡然卻語出驚魂:“丹雲的巫咒秘術自成一格,其實並不難認,隻是一般人無緣得見罷了。這‘百醉牽魂’的初時症狀與重傷虛弱一般無二,需得七日後才能略微分辨,加之施術之人手法又著實高明,所以前次治傷時我也並未察覺……”
    鼎鼎大名的“百醉牽魂”!
    ——它本身並不是一種毒藥,而是經由密術釀製的一樽澧酒,據說還有駐顏長生之奇效。真正歹毒的乃是這酒的釀製之法。先將密咒施在所謂的“酒人”體內,再以種種奇藥珍補為之續命調理,經由累日之功酒人體內將漸漸溢出清醇酒香,百天後人亡酒成,其心竅純血便是百醉牽魂之極品。因為所需藥材珍貴難求,所以術者也偶將這秘術施在那些富貴顯赫之人身上,再任其自救,若此人惜命畏死,傾財力搜羅珍藥由名醫調治,偶爾也能耗到百日酒成,不過除非能找到施術者以其鮮血化解,到頭來終究還是難逃一死。
    我有些恍惚。也大概知曉了這兄弟二人的來意。
    我不是真正的“江望羽”,我不過一縷孤魂和這所謂的父皇半點兒父子情份沒有牢騷舊怨倒是不少,他死活都與我無關。隻是,他若去了那人怕也不能獨活……
    見我沉吟不語,老二無奈苦笑道:“真是冤孽,十年前為了解這‘百醉牽魂’,寧王千歲不得已將你送來幽山拜司馬先生為師……怎麼也沒料到十年後父皇他老人家竟也深受此害……望羽,看來當今世上,能救父皇性命的就隻尊師一人了!”
    “沒錯。”老四亦殷切道:“普天之下中了這陰損邪術還能活命的隻你一個!司馬先生既然有本事救你活命也必定有法子醫治父皇康複!你不會不知道的,遇刺至今已過月餘,父皇龍體已然……”他越說越急,許是想到老皇帝此時慘狀,更有些哽噎。怕我狠心不理其死活,又咬牙續道:“我知道,對當年那事你一直恨怨在心,怪父皇無情……可無論如何你終歸還是他的兒子,若非他百般相護,你和寧王也根本活不到今日!——你不能,不管不顧。”
    “澄如又何必激動呢。我知道父皇對我疼愛有加,在我彌留之際將我送來幽山碰運氣那也是逼不得已,我發誓我仍像對父王一樣對他敬愛之至,絕無半分恨怨。”江澄如不開口我還略有幾分憂慮之情,他這一番道理倫常倒叫我反感至極。“所以,兩位兄長不妨直言,究竟要我怎生效力?”
    我的父母仍好好生活在原來的世界裏,而皇帝老子那癡癡傻傻的六兒子,早在十年前就因他的狠心絕情袖手旁觀給死透了,他是這身體的父親又如何?我肯奉上這幾分憂心乃是看在宇文柏寧的份上。
    老二毫沒計較我這冷嘲熱諷,答道:“為兄此次前來是想煩請司馬先生進京去為父皇看診的。聽聞他素來獨居從不見客,所以想由羽弟引薦前去拜望。”
    我聽罷遍及搖頭:“勸你們別去碰這釘子。師父宿疾久已,經不起奔波勞頓,不可能隨你們回京。你們還是——”
    聽我拒絕,老四立馬急眼,打斷道:“父皇危在旦夕哪還顧得了這些!司馬先生若是明白人便斷不會拒絕。老六,你隻說你肯不肯幫這個忙也就是了。”
    真可笑,江澄如這人純粹就是個狗屁不通的蠢蛋。他以為皇族就了不起了?幽山立世數百年還從沒奉迎過哪朝哪姓,師父那人更是如此。本來我還奇怪小師叔今天幹嘛非叫我出來待客,現在看來,他想必早已知曉了他們此番來意,要我出來端茶倒水乃是想給這兩位提個醒兒,這是幽山武林聖地不是江氏皇城禁宮。
    “我已同雲先生提過此事了,他也是同樣說法。我也明白不應強人所難,可身為人子人臣,又豈能坐視君父命喪而不顧……羽弟隻消帶我前去拜見即可,若先生仍是不肯我決不會再作強求。行嗎?”
    原來,已在雲小師伯那碰過壁了,所以才來找我引薦……
    “崇王千歲大可放心,司馬師叔待望羽情同父子,事關愛徒雙親之生死大事,就算再為難他也不會袖手旁觀的。”薑眉言之鑿鑿,雙眸微合掩住重瞳異彩,細目彎彎如新月。
    他對這事倒是真上心。
    我點頭。雖說諸般不願,可終究還是不能看著皇帝喪命,再拉上柏寧陪葬。
    “我陪你去。雖說要師父離山絕無可能,但說不定還會有別的辦法,姑且一試吧。”
    ——涓涓之意——
    東拉西扯談談說說,又耗了半個多時辰我才從茈凝居脫身。心煩不已,我沒回泠泉閣複命,徑直回了山下竹苑。
    回屋並沒見到周行遠,想必是到林中散步去了。他的傷勢已日漸痊愈,虧虛的元氣也大體補回。一者是因為幽山靈氣凝聚,對修行大有助益;再一者就是我那頓緋魚燒烤的功勞了。不過這人別扭的很,明明得了我的好處卻還是一幅隱然不滿狀,早知道就不那麼多事好心招人嫌了。
    炕桌上還剩著兩塊兒昨夜捎回來的糕點,塞進嘴裏,翻身趴在榻上便一動也不想動了。我午飯還沒吃呢。
    ……
    想來,我已經四年沒見過柏寧了。
    前些年每逢他生辰我都會回宮拜賀,可十五歲那年一通大鬧之後,我算是徹底惹惱了那位本就看我不順眼的父皇陛下,勒令我五年內不得踏入京師一步。他是前朝太子,終生不得離宮,我又不能回去,打從當時一別直至今日,這還是我第一次聽聞他的消息。
    想必他仍是日日掛念著我,可我想起他的時候卻是少之又少。
    記得那時一覺醒來,忽然間由打輕鬆愜意的安樂窩掉進了皇宮那麼個嗜人虎口,陌生的國度,陌生的朝代,陌生的人,雖然不是第一次還魂了,但心中仍是不安。
    身體樣貌仍舊同前世一般無二,但曾經健康的身體,卻硬是縮回了一幅不滿十歲、虛弱不堪的孱弱模樣,整日裏隻能半死不活的窩在榻上。那段時間真是泣喪之極,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對前世的思念更是刺骨蝕心……幸而有他關切。
    從前的江望羽癡癡傻傻渾渾噩噩無腦無心。記得我第一次同他說話時,他摟著我,淚濕了我的臉頰,衣襟,直到我餓得難受又衝他要東西吃才終於恍然止住。後來才知道,那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開口同他講話。
    他對我萬般疼愛,為救我活命傾盡所有,我實不忍告訴他,他的兒子早已死在那歹毒咒術之下,現在他萬般疼惜的不過一縷累世孤魂……
    我騙了他的感情,偷了他那麼多的愛,他視我為希望,我又怎能置他於不顧。
    唉……
    頭疼。
    丹雲和皇宮有仇嗎?為什麼總是和姓江的過不去。或許是宇文氏的遺部?恨柏寧身為太子卻生下我這麼個孽種,嫌我紮眼才想弄死我?這些年這樣的人我倒是沒少碰到。可這次他們刺殺皇帝,不僅會害了柏寧,京中那一幹前朝皇室也會跟著倒黴的,卻又不像是那些複國派。
    真頭疼。
    “果然是溜回來偷懶了。”
    門軸吱扭聲響,一人慢悠悠踱進屋來。
    “……”
    他笑眯眯坐到床頭,在我本就滾得亂糟糟的頭發上再蹂躪了兩把,笑眯眯欣賞自己的傑作。
    我沒搭理。
    他默了一陣,又抬手輕輕柔柔的幫我把發絲一點點理順,拿發帶綁好。
    “師兄,你好閑哈。”我拿一隻眼睛斜瞄著他,口鼻藏在床單裏聲音悶悶的。
    魏師兄抿嘴一笑,站起身,撐著腋下把我托抱起來。
    很久沒被人這樣抱過了,我楞了楞,抬手便去掐他脖子。
    “又有精神了?”師兄笑著躲開,從懷裏變出個油紙包來,在我眼前晃了晃,“餓了吧,難得今天改善夥食你卻溜回來偷懶。”
    剛剛正在神遊沒聞出來,現在香噴噴的在鼻端一晃,我立時笑道:“壇子雞!好師兄,還是你想著我~”
    回身把炕桌搬來我倆中間,盤腿坐下。師兄把油紙包放到桌上,去取過手巾來等我淨了手,才欣然坐到對麵。我裏三層外三層把雞剝出來,照例先把翅膀撤下來,自己一支師兄一支。
    魏師兄還跟我裝呢,笑說:“我已經吃過了。”
    我硬是塞到了他手裏:“剛做得的,你上哪兒吃去?”
    此時已近黃昏,夕陽如金,光嫩誘人的壇子雞更是油亮金黃。
    我細細解決了這支可愛的雞翅膀,才又道:“酒呢?師兄,你帶酒來了吧,我早聞到了,還不快點兒掏出來。”有酒有肉那才算美。
    魏師兄這人一點兒也不厚道,我要不提他還就不往出掏了。不光有酒囊,還有一小包燒麥,一份爆肚,一份素山菇,幾樣小點心。吼,他藏得可真不老少。
    我湊近了聞聞,又側著光端詳一番。歎:“你這身兒袍子算是毀了。”真是個邋遢鬼,可惜了了他這件雪緞兒白袍。“師兄,你這身味兒可真比廚房珊姐的還好聞呢,油香油香的,不賴不賴。不過今晚你可千萬別再上薑眉那兒去了,小心他把你當肉吃了。”
    我沒心沒肺的開他玩笑,師兄隻搖頭輕笑並沒還口,娟秀俊逸的俏臉在夕陽金暈下明麗無雙……
    我咬牙,極度不爽。
    再不開口,隻悶頭狠吃。我這人有個毛病,一著惱就愛不知節製猛吃東西,結果連師兄那份兒也一起進了我的肚子,他可憐兮兮由頭到尾就隻啃了一支雞翅膀。
    我有點兒後悔,不過都是他惹得,倒也活該。
    飯菜沒了,酒卻是一口沒喝。拔出塞子輕輕搖晃,自然溢出一股沁人肺腑的醇香,是泉酒呢。可惜上輩子我不愛喝酒,也不知道幽山這泉酒和大名鼎鼎的惠泉黃酒是否有的一比,不過把它稍稍加熱來喝確實是再誘人也不過。
    “等著,我去溫酒。”
    我起身要走,師兄卻按住酒囊,垂首道:“已經溫過了。”
    “早冷了。你且等等,我順便看看還有沒有什麼吃的,剛剛那點兒東西少的要命,我還餓著呢。”
    師兄戳了戳我脹脹的肚子,笑盈盈道:“我真的吃過了。”
    好吧,他不餓更好,我還懶得再繞去廚房了呢。抓起酒囊咕咚咕咚灌了兩口,甘爽涼滑的酒液甜滋滋的比啤酒好喝多了,那東西苦兮兮的我小喝一杯就胃疼,索性仰頭又灌了一通。
    “酒量差的要命還學人家豪飲,又想撒酒瘋了?如今屋裏可不隻我們兩個人,還有周公子呢,看他笑你。”
    師兄邊數落著邊來搶我手中的酒囊。這個討厭鬼,拿了酒來逗我的是他,現在攔著不叫我喝個痛快的也是他。借了酒意,我趁勢一把勾住他脖子,硬把酒囊探到他口中,使勁兒灌。
    晶亮的琥珀色的涓流,細細滑過白皙瑩潤的長頸,濡濕雪白精致的襟口……
    師兄勉強掙脫,頗狼狽的抹著嘴角、下頤、脖頸,嗆咳道:“臭小子,咳咳,你想嗆死我啊!咳,咳……”
    不理他,把桌上那些油紙推推開,我又像沒骨頭似的埋首不起了。本人喝酒向來是三分鍾內痛快胡來,三分鍾後就手軟腳軟變無脊椎動物了。
    “誰叫你惹我了……哼哼,嗆了活該,還省得你四處亂跑呢。”
    師兄把弄著那隻癟了一半的酒囊,也靠坐過來。問道:“聽疏楊講,你要引那兩位去拜見司馬師叔?”
    “叫他們死心而已。”就算師父肯我也不忍他傷損自身去救那種人。
    “為今之計,還是先向司馬師叔求些藥來穩住病勢,再看看有什麼辦法把那施術妖人揪出來才是正經。”
    “嗯……”
    拐到這個話題上,我更覺頭暈,連舌頭都開始發軟了,頓時沒了玩笑的心情。
    見我垂頭喪氣,師兄好心寬慰道:“你也不必太過憂心。最近丹雲那邊鬧得實在有些過火,師伯們不會袖手旁觀的。有他們相助,定能在期限之內擒住那術者。”師兄說著說著忽的又想起什麼握了我手道:“對了,前些時擒住的那‘丹雲五沈’先還押在後山書戒院裏呢,明日去提來問問說不定能有什麼收獲。”
    “好……”
    要這麼容易有收獲,哪還用得著頭疼啊,丹雲千海素來又妖又神秘,其內諸事從無人得窺一二。至於擒拿術者,若能簡簡單單把那妖人揪出來,當年師父又何須釋出心血來救我。
    我敷衍,犯愁,越想越頭暈。
    師兄想了想,小心問道:“寧王那兒……有何不妥嗎?”
    “嗯。不妥,非常非常……不妥。”
    “望羽——”師兄語聲憂軟,可惜卻找不出話來安慰人,隻能歎氣。
    “那臭皇帝活著煩人,死了更煩人。”朝桌上使力拍了兩巴掌泄憤,“沒人護著,他的日子……可怎麼過呢?”我不是沒遇見過的,那沒用的家夥睜大眼睛都護他不好,現在半死不活了……真不敢想。
    “別胡思亂想了。小小年紀卻總是喜歡把事情往壞處想……隻要皇帝還在,寧王就不會有事的。大不了,等實在無法可想時,將人救出來也就是了。”
    說了這麼多,隻這句話最合我意。
    “涓涓。”
    “幹嘛,沒大沒小的。”
    師兄又如往常一般,順著我發絲,無聲安撫。每次不順心時他都會這麼安慰我,自然而然了。
    “我討厭薑眉。”
    “嗯。”
    “他總和我對著幹,這次也是。”
    “知道了。他留不了多久就會下山的。”
    師兄是不會離開幽山的。
    “看在你麵上,我再容忍他幾日好了。”
    “是,看在我麵上,望羽別理他就是。”
    那甜甜的泉酒後勁極強,腦中漸漸模糊,一會兒功夫便沉沉睡去。先逃避現實,煩心事還是等明天再想了。
2024, LCREAD.COM 手機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