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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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起波瀾——
一人一條的解決了這頓美餐。
我當然是很享受了,又有營養又好吸收,靈力的味道也精純之極,昨兒流的血不少正好借此補回來。可周某人則不然,自始至終板著張臉就跟喝中藥似的,小樣兒,有好東西也不懂消受。
“此處僻靜,行遠不妨調息試試,看有沒有效。”
他麵無表情依言照做,片刻後,臉色果然紅潤了許多。
我有些不爽他這態度,笑道:“行遠如此不悅…,莫不是,竟有熟識之人陷在裏頭了?”我抬起下巴指了指溪水上遊。
本是句玩笑話,沒想周行遠聞言卻一時僵住。
不會真這麼倒黴,被我猜中了吧?忙斂了笑意,小心問道:“莫非…竟被我言中?”
他那張俊臉更加麵無表情了,也不答話薄唇抿得死緊。嗯,衝這架勢,看來是不用問了。
“那太真可惜了。”有點兒不知該說什麼好,也不知是他什麼人…憶起初識之時他那可憐模樣,我險些又開始同情心泛濫。
他脫困後即逃到了幽山之上,說不定便是來尋他這個舊識的,不過注定得失望了。
抬頭望著溪水上遊,半晌,他終站起身來注視著我,淡淡問道:“望羽乃是司馬先生高徒,竟也從沒到過那泉眼所在嗎?”
與他對視,我搖頭苦笑:“行遠可真瞧得起我。就連我那位極了不起的魏師兄都還無緣得見這上陵仙泉呢,我就更別提了。”
大概是之前隨意慣了,他這話問得唐突,意思也太過明顯。雖說想盡量順著他意,但這事上我可愛莫能助。照理,連他也該送過去的,若非他生的那樣,又愛屋及烏挑起了我的惻隱之心……還真難說今兒這些魚裏會不會也有他一份了。
他倒也識趣,沒再多言也沒再望著上遊方向,隻低頭坐回了溪邊。
我誠意惋惜了幾句,草草收拾一番,將洗淨的炊具放回原處。此時溪中水勢已漸趨緩,緋紅的小魚也已絕跡。便又對他勸道:“事已至此,非你一人之力所能及,還是別想了。——都怪我太過粗心,也沒念著你的心情,早知便不上這兒來了。”
大概是聽進了勸,他沒再玩兒深沉,又恢複了之前那冷嘲熱諷的嘴臉,哼了聲笑道:“還什麼都不清楚呢,便自顧自的勸了這許多廢話,你也不嫌口渴。”仍舊是毫無笑意的冰冷麵孔,不過人長得漂亮,就連冷笑也是格外養眼的。“我又沒瘋,難道還會到滌血泉裏去救人不成?不過一個舊相識罷了,遠遠望上幾眼已是仁至義盡。”
“行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嗯,時間還早,不如我再陪你去別處逛逛如何?”我伸過手去,試探著意欲拉他起身。
“有些厭了,還是回去吧。”周行遠看了看我伸到麵前的手臂,出乎我意料的,抓住它並借力站了起來。之前他雖沒表現得太過明顯,但多少總有些排斥這種不必要的接觸,每次都是我厚著臉皮借機挨挨碰碰的。
“也好,那今日暫且回去歇息,明兒我再陪你多逛幾個地方。幽山上好玩兒的地方還多著呢,不急在這一兩天。”偷瞄了眼他白皙漂亮的手掌,剛剛握在手裏的感覺溫軟又舒服,我暗自高興。看來花心思助他療傷還是有效果的嘛,雖說惹他傷心了會兒有些美中不足。
直到離開溪邊,我都回味著他手掌上那溫軟舒服的感覺。不禁想象著,我一直偷偷假設的那份如果……
回程的路上,我刻意回避了某些話題。其實我想問問他那究竟是怎樣一個舊相識的,但終究還是忍住了。萬一他開口托我幫忙那多麻煩,我可不想直接了當的拒絕他,有損我苦心經營的大好形象。
其實問問又何妨呢。
上陵泉。幽山禁地。我曾無數次無比接近那個地方。
那眼泉就如一隻不停蠕動的胃,數百年來,凡被沉入泉底的妖魔精怪,別管在外麵時有多大本事興多大風浪,都隻能如肥料般被研磨、淨化進而消融、吞噬,能活著熬出來的從沒有過。殘忍是殘忍了點兒,不過好在被化去的僅僅是骨血靈力,倒也不至於魂飛魄散。隻是滌淨了魔性妖氣下一世就又得從頭開始修行了。想想看,從呼風喚雨的大妖怪到可憐兮兮一草蟲鳥獸,也難怪那些妖怪們恨死也怕死了這上陵泉。依此類推,幽山門人也就成了妖族死敵。所以周行遠他對我沒甚好氣兒也是可以理解的。
也不知他這熟人是什麼時候進去的,要是時間久了,那他也大可不必妄想救人了。
“望羽。”我正自亂想,忽聽周行遠在前麵平平喚我。
這才發現,我倆原本並肩而行的,現在卻不知不覺被他拉在了後麵。我走路總愛走神兒,想不到佳人在側這毛病還會發作。
有些尷尬,我趕了兩步走回他身邊,沒話找話歎道:“真希望永遠都不用回去啊。這會兒肯定正一屋子人拉著架式準備罰我呢,愁得我都不想邁腿了。”這倒也是真話,我是挺擔心那些老古板來找我興師問罪的。
周行遠歪著頭瞟我一眼,有些幸災樂禍的低笑道:“別愁,該來的已經來了。”
我愣住,什麼意思?
順著他目光望去,呃…不是吧!
適才光顧著悶頭走路,現在才瞅見了打斜刺裏緩步走來的那幾位。雖說相距仍遠又隔著樹影婆娑,但那兩身兒白晃晃的雪緞長袍兒,真好比萬綠叢中兩點白,我能裝著瞅不見嗎我。這山上,除了兔子和老羊,總愛一身雪白的就隻有兩個人,一是我家那位惡俗之極的魏師兄,另一個就是這位整天抱著管破簫吹個沒完的雲小師伯了。這倆人純屬臭味相投,不僅是一對臭棋簍子動不動就大半夜的殺上兩盤,而且連穿著品味都一個樣兒的俗。至於他們身旁的那位,這會兒我也瞅清楚了,正是我的小師叔,那個我提心吊膽怕了一早上巴望著能躲多久就躲多久的臭老頭兒,真是怕誰遇誰。
我能怎麼樣呢?雖說百分百想裝著沒看見,但我還是硬著頭皮調轉方向迎了過去。“雲師伯,蕭師叔,魏師兄。”
我離著老遠就老老實實的躬身行禮。耳聽著我身旁的周某人又極不厚道的嗤笑了聲,音量雖小但絕逃不過我的耳朵。這個壞心腸的家夥,我被堵在半道兒瞧把他樂的,剛那點兒傷心勁兒也不知飛那兒去了。
小師叔哼了聲沒搭理我。這老頭兒啥時候都好說話,唯獨私自下山一事上沒得半點商量,上次被抓就讓他狠狠調理了一頓害我半個月都隻能側著身子睡覺。也不知這回他準備怎麼收拾我。但願別又聯絡著書戒院那幾個老冬烘一起整治我,他一個就夠我受的了。
雲小師伯頷首微笑算是受了我的禮。轉而看向我身旁的周行遠,溫言道:“這位想必就是周公子了,近日事忙一直未去拜望,不知我這兩位師侄可有招呼不周之處。”
周行遠大概做夢也沒想過有一天會和討厭之極的天敵寒暄客套,愣了片刻,略略客氣幾句,便再不開口了。
雲小師伯又繞回我這兒:“聽說昨日受了傷,已經好些了嗎?”我偷偷瞄了小師叔一眼,他聽了這話果然又狠狠瞪我,唉。
“望羽一時不查得罪了幾位貴客,一些小小教訓實屬自作自受,絕不敢勞師伯您掛念。”我小心翼翼措辭,可憐兮兮博取同情。
小師叔冷冷道:“不必裝可憐,看我回去怎麼教訓你。”他轉而對雲魏二人道:“方才所言之事就照師兄你的意思辦好了。我先和這臭小子回去好好說道說道再過你那兒去。你們先行一步吧。”
雲小師伯點頭應允,又溫言勸慰了小師叔兩句,便招呼上魏師兄一同走人了。看他們所去的方向,應是回了山腰的寧園。
從頭到尾師兄也沒和我說上一句話,隻臨走時欲言又止的衝我使了幾個眼色,而且還含義不明。靠,妄我還指望著他能幫我講幾句情呢,可他竟就這麼跟著雲小師伯跑了!——越想越有氣,要不是因為他那瘟神似的舊情人兒,我哪會倒這一堆黴啊我。什麼擔心我傷勢啦、馬上就回來啦,整一個騙子。哼哼,我算記住你個沒義氣的家夥了,咱走著瞧。
在低氣壓環繞下,我、見我倒黴就暗爽不已的周行遠,跟在小師叔後頭蔫蔫兒的回了竹苑。想來時二人漫步何其美妙,可現在,唉…不提也罷。
首先是罰站,打從進了小師叔這屋他就隻盯著我運氣至今還一字兒沒說呢。有點兒反常,以往他沒這麼沉得住氣的,默不了一刻鍾就會招呼人收拾我了,莫非這次是要來個超級大爆發?
我忐忑,看看身上的偽裝,並沒露破綻啊,稍為放心些。小師叔一貫都挺心疼我的,看我傷的可憐應該不至於罰的太過吧。
“望羽,你且站過來些,今日我不罰你。”
什麼意思?站過去?咋呼半天又不罰了?騙誰啊。
我仍站的遠遠兒的,小師叔歎了口氣沒再堅持。“望羽,你有沒有想過,我等對你一慣縱任,卻偏隻私自下山這事上從不通融,倒是為何?”
“諸事皆小,唯師門顏麵受損絕難輕饒。”我一直以為是這個理由的,不過現在看來還不止如此。
小師叔想起我們那些光輝記錄一直陰沉的臉也終於稍稍舒展了些,歎道:“你們三個也實在胡鬧,往來於青樓妓館之中,即便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也絕難輕饒,更何況你等。”說罷片刻,他稍稍平複的花白眉毛便又擰了起來:“但原因並非僅此而已。你可明白?”
我盯著袍角,輕歎:“原先不明白,不過經由昨天那事,已清楚個大概了。”
小師叔接著歎氣,還站起身來挪到窗邊故作沉思狀,半晌仿佛下定了決心似的又道:“你也見到薑眉了吧,就是因為他了。”轉回身來,小師叔盯著我道:“前些年你還小,外人倒也不大看得出來;可現在則不然,若由著你私自下山,一旦被他的對頭看見那便絕少不了一場誤會廝殺。令尊隻你一個嫡子若出了什麼意外可叫我等如何交待。”
我不禁好笑,但沒敢露在臉上:“是,今後我定當盡量避免昨日那樣的誤會發生。隻不過,這可不是為了什麼‘令尊不令尊’的,我和那些人早沒關係了。”
小師叔愣了愣,然後急急張嘴,大概又想開始老生常談了,我趕緊著轉移話題:“師叔,可薑樓主似乎挺討厭我的樣子,他不會…是我沒見過麵的血親手足吧?但依他的年歲卻又不大可能是我的一母同胞,難道是我表親?”我長得隨母親,他跟我像孿生兄弟似的自然不會是我那五大三粗的父親大人的私生子之一了,最有可能的解釋就是表親了。
“怎麼可能?”小師叔立時否認,繼而又無奈道:“十成十毫不相關的兩人竟能長得如此相像……唉,這也算是種緣分了。雖說他早已離了師門自立,但終歸還算是你的師兄,今後也少不了諸多往來。還是該放下之前的小小過節,多親多近為好。”
我愕然。小師叔竟讓我和個大魔頭多多親近!
“你不用瞪眼,我明白你的意思。薑眉名聲是差了些,不過傳言多有不實,你也莫要盡信。他的為人我還是了解的,絕不似外界所傳揚的那般不堪。他這許多汙名實是受了漆淵樓曆代名聲所累。”
我無語。小師叔莫不是拿了那薑大魔頭什麼好處吧,竟這樣顛倒黑白的替他說話。
我腹誹我的小師叔照舊說他的:“我也想過了,隻這樣被動的防著不準你下山見人也不是個辦法,再過兩年你終歸是要下山曆練的。還是盡早從根本上化解了此類誤會才好。”
化解?小師叔莫不是想再把方才那套詭辯於天下人麵前再講上一便?我暗笑,就算連師尊在內,幽山上下都跳出來給薑某人正名怕也是白搭的。再說了,他們也不可能那樣做啊,要真想給他平反昭雪早十年就辦了哪會等到今天?別說幫他辯解了,連提都沒提過門中曾有著這麼號人物呢。依我看,之所以忽然又想起他了八成是又用得著了吧。
不過小師叔的解決方法顯然比我想的要高幹許多:“方才你雲師伯同我商量,要調你去寧園幫著招呼幾日賓客,我已然同意了。我看正好可以趁此機會讓眾位武林同道熟識你一下,將來也好少點這樣的誤會。畢竟你二人隻是長相上難分辨些,氣質卻是相去甚遠的,隻要熟悉一下就不易再認錯了。”
原來如此,這倒也不失為一個辦法。可是,等等!
“師叔!要我去寧園混個臉兒熟,那豈不是要和薑眉抬頭不見低頭見!他也住那兒吧!”我可不要跟喜歡掐我脖子的變態呆在一處。
“所以我才說要你們多親多近啊。”小師叔笑得特和藹特可親:“薑眉在師門之時劍術修為便以非同小可,近些年更是大為精進,而且最難得的是他在術力上亦有極深造詣,和他多些往來定能對你的修為大有助益。”
怪不得他說今天不罰我了呢,原來是找了個更損的招兒來整我。瞅昨天那意思,薑眉怕是早把我當情敵看了,我還頂著這張惹禍的臉往他身邊兒湊呼,不是找倒黴是什麼!
“小師叔,我不想精進修為也不想和他多親多近。與其那樣你還不如把我送去書戒院打一頓的好呢。”
小師叔立時斂了笑意:“此事我早已與你雲師伯談妥,不得討價還價。明日起便給我去寧園報到。”
“我還答應了師父要照顧周公子呢!”我急啊,開始亂拉借口。
小師叔不慌不忙道:“又沒叫你整日住在那裏。而且我看周公子的身體也已無甚大礙了,你休息時回來照應一二足矣。”
我還想再垂死掙紮掙紮,小師叔也學師父那樣打發我,衝我擺擺手道:“行了,此事就這麼定了。別再多言,回去吧。”
我靠!這混蛋老頭兒竟就這麼把我給攆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