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南國  第三十四章 價碼(三)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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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佩韋算計著,兩萬兩銀子,那得自己賺好幾年啊,遂道:“兩萬兩,你能拿得出來?不如這樣,你先給一半,等見到人後,再給另一半,以防他拿了錢不辦事。”
    魏學洢搖頭道:“他是吃定我了,能夠見父親一麵,花再多的銀子也值得。”
    顏佩韋道:“要是一時間湊不齊,我可以先借你五千兩。”
    “不必了,”魏學洢道,“我魏家還沒窮到連區區幾萬兩銀子都拿不出來的地步。”
    顏佩韋歎了口氣,道:“那好,我就不送你了。三天後,我等你回來!”
    魏學洢一點頭,兩人拱手作別。
    趁著三天的閑暇,戚遼又去了一趟映荷軒——既不是李實相邀,也沒有他人作伴,而是獨自前往。
    對於他的到來,鳳離似乎並不覺得意外,而是落落大方的將他請上小樓,也就是當初與李實一同聽戲的地方。這一次,鳳離褪去了一身戲中人的打扮,一身清爽的披肩和長裙,讓戚遼眼前一亮。
    “戲裏戲外,鳳姑娘倒是判若兩人。”戚遼站在窗前,雨水順著屋簷“滴答”吹落,不時有幾滴雨絲打在他臉上,帶來幾許清涼。
    “那大哥是喜歡戲裏的鳳兒呢,還是戲外的鳳兒?”不知幾時起,她換了對他的稱呼,然後學著他的樣子,也用手扶著窗台,語氣中透出幾分嬌嗔,幾分俏皮。
    戚遼被問住了,他沒想到古時的女子竟會如此直接大膽,比起後世那些明明想要卻死都不肯說出口,抱著矜持與麵子不放的女孩子來,鳳離無疑要率直可愛許多。不過戚遼也沒拿這句話太過當真——出入風月場的女子,要是沒幾下以假亂真、勾引男人的本事,又如何能在激烈的青樓競爭中脫穎而出?戚遼懶得去分辨鳳離究竟是真情還是假意,即便是像魏學洢那樣的知己,鳳離都能熟視無睹的離開,可誰又能說,她沒在暗中幫他一把呢?真真假假,糾結不斷;忠奸曲直,包藏其間。
    唯一能享受的,便是當下這份寧靜中帶著幾分曖昧的意境。
    他能感覺到鳳離呼出的氣息,透過這帶著幾縷清香的氣息,他嚐試著感受她的脈搏與心跳。要說沒有肉欲,那是騙人的。戚遼相信,即便他大膽進攻,鳳離也會用熟練而讓男人難以拒絕的小手段延緩那一刻的到來。一邊撩撥,一邊閃躲,吃不到的才是最香。
    於是戚遼莫名其妙的說了八個字:“春華秋實,青菜蘿卜。”
    這個回答顯然出乎了鳳離的預料。她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的望著他,像是在訴求答案。
    清澈、明亮而又不失風情,她的眼神是如此的與眾不同。
    “打個比方來說吧,”戚遼把目光從她的眼中挪開,望向窗外,“假使你問我,是喜歡遼東關外呢,還是喜歡煙雨江南,我會如何回答?”
    鳳離明白了,於是道:“跟我說說遼東吧,我聽說那裏是流放充軍的地方。”
    “醉裏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裏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口念破陣子,心懷關山海,三千裏白山黑水,多少男兒血灑關外,戚遼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那段戎馬倥傯的時光裏。
    鳳離的手,輕輕搭在了他的右手上,將它翻了過來,用纖細的指尖緩緩觸碰著掌心那一道道的老繭,那是刀把和槍杆落下的印記。
    戚遼本有機會將她的手扣住,然後順勢將她摟在懷裏,可他沒有那麼做。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順著掌心傳遍全身,他覺得僅僅是這指尖的觸碰,便已讓她讀到了自己的心聲。
    “這隻手,不會那筆,隻懂殺人!”戚遼說了句很不應景的話。他想知道她是否也和大部分女子一般偏愛俊俏書生,而對像自己這樣在沙場上摸爬滾打過的男人心存歧視。
    然,戚遼多慮了。從見到他的那一刻起,鳳離便覺得身邊這個男人要比那些翩翩公子有意思得多,也難讀懂得多。而最吸引她的,就是這份新奇與未知。
    可戚遼並不願過多的去重複那段征戰歲月,想把話題繞回來,又覺得索然無味,於是便默在那裏。
    “大哥乏了?”鳳離柔聲道。
    戚遼一凜,一句簡單的問候可以有很多種意思,其中就包括了某種最隱晦的暗示。
    “這梅雨季節,總是讓人心煩意亂。”她替他回答了,也像是自言自語。
    “我該走了。”戚遼把手從窗台上拿了下來,兩個掌心,一邊是肌膚相接的餘味,一邊是木質的黴味。
    “來去何匆匆……”鳳離似是在說,又像是在唱。
    “這金雞湖畔林林總總的園子,倒是藏人的好地方。”戚遼丟下一句話,便轉身往樓梯走去。
    鳳離怔在那裏,她想起馬傑那受傷的同伴還住在後頭的小院裏。
    “大哥若是乏了,便可來此地小憩。”鳳離朝樓梯口道,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聽見。
    三天後,魏學洢回來了,帶著二十張嶄新的一千兩銀票。對家財萬貫的魏家來說,兩萬兩銀子並不算一個太大的數目,魏學洢甚至不用嘉善老家就湊齊銀票連夜往回趕。
    在這三天時間裏,戚遼和他的錦衣衛們“如約”沒有對周順昌進行大規模的搜捕。這一點,魏學洢從來接他的顏佩韋那裏得到了證實。他們交割的地點,依舊是在古月庵裏魏學洢的房間。
    這一次,顏佩韋也來了。他不放心魏學洢獨自跟錦衣衛做交易。
    幽暗的房間裏,戚遼與魏學洢相對而坐,顏佩韋則坐在他們中間,算是一個見證人。戚遼沒見過顏佩韋,從此人的氣度打扮看,應當也是個讀過幾年書的小商人。
    “家父跟周世叔怎麼樣了?”魏學洢最關心的,是魏大中和周順昌的安危。
    “放心,”戚遼道,“我說過的話就一定會辦到。周順昌躲得很好,我們的人根本找不到;你爹被我的人好生伺候著,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能見他,誰都不能對他動刑。”
    “什麼時候去見他?”魏學洢焦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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